第3章 醉酒

醉酒

送走白雪以後，洛櫻本來也要打車回家了，但是發現自己的包好像落在了剛才吃飯的那個包廂，只好再次折返。

洛櫻推開包廂的門，房間裏很安靜，大家好像都已經散場回家了，連留到最後一起送人回家的肖慧和李然都不見了身影。

洛櫻長舒了一口氣，反而放松了不少，她好像永遠也習慣不了熱鬧的氛圍，總覺得有種不真實感，這種虛幻感在安靜下來的獨處時光更加強烈。

室內的燈光忽然閃了閃，然後就暗了下去。

漆黑一片。

洛櫻有些害怕，不禁加快了轉身離去的腳步，在她的手即将抓到門把的時候，突然感覺脖頸後側覆上了一層炙熱的空氣，緊接着她被圈入了一個懷抱中。

洛櫻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倒束了，正要開口大聲呼救。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洛櫻的害怕，立即伸手捂住了洛櫻的嘴，表明身份：“是我。”

那聲音洛櫻再熟悉不過。

顧嶼陽。

洛櫻稍微放松了些，剛才自己急于回家，應該是沒有注意到顧嶼陽。

洛櫻手上轉動門把手的動作沒停，将門微微打開了一條縫，走廊上微弱的光穿過門縫帶給洛櫻一絲安全感。

洛櫻眯了眯眼，迎着微光，站定平息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掰開顧嶼陽糾纏的手。

顧嶼陽從善如流地松開了捂着洛櫻嘴巴的大掌，轉為雙臂從身後環住洛櫻的腰。

“你瘦了。”顧嶼陽在洛櫻耳邊低語，像是情人間的耳鬓厮磨。

只是這未免有點不合時宜。

洛櫻掙紮了一下沒松動，冷冰冰地說：“松開！”

顧嶼陽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将雙臂鎖得更緊，他把腦袋趴在洛櫻的肩上，蹭了蹭，嘴裏喃喃道：“洛櫻，你好狠。”濃重的酒氣侵襲了洛櫻。

洛櫻轉頭去看顧嶼陽，他這會兒像是喝醉了，半睜着眼，眼神迷離，深棕色的瞳孔像是隔着一層水霧，不像在看她，更像是透過她回望過去。

“顧嶼陽！顧嶼陽！你喝醉了？”洛櫻皺着眉，試圖喚醒顧嶼陽的神志。

顧嶼陽慢了好幾拍才應聲：“沒，沒喝醉。”

洛櫻有些無奈地扶額，這連話都說不清了，明顯是醉得不輕。

洛櫻猜測肖慧和李然剛才也沒注意到顧嶼陽，現在這兩人估計早就已經到家了，只能有些認命地将顧嶼陽放在椅子上，問：“你現在住哪兒？我打車送你回去。”

洛櫻問了好幾遍，顧嶼陽才勉強有點反應，聲音不大，有些含混不清。

“什麽？”洛櫻沒怎麽聽清，微微俯身湊近，一縷長發溜過耳側，輕拂過顧嶼陽的臉龐，帶着些微的癢意。

顧嶼陽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發梢的清香似乎還殘存在他鼻端。

洛櫻又問了一遍：“你家的地址，報一下。”

“抱一下？”顧嶼陽的俊臉上流露出幾分極不相稱的傻笑，又伸出臂膀箍住了洛櫻。

“別借酒裝瘋！”洛櫻逐漸不耐了起來，輕推了推顧嶼陽。

“哦。”顧嶼陽耷拉着眼，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但還是乖乖松開了手。

洛櫻的語氣變得不太好，低着頭打開手機上的打車軟件：“家住哪裏？”

“我家，我家在萬科花園12幢404室。”顧嶼陽說話慢了好幾拍，仿佛和剛剛在飯桌上意氣風發的小顧總不是同一個人。

洛櫻在手機上輸入地址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頓，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這個地址是大學時顧嶼陽在洛櫻學校附近租的小公寓。那時候，洛櫻和顧嶼陽的大學并不同校，兩所學校甚至隔了兩個區。

一開始是為了追求洛櫻，後來是為了方便和洛櫻見面，顧嶼陽幹脆就在洛櫻的學校附近租了房。

洛櫻皺了皺眉，她并不覺得堂堂顧氏總裁還會委屈自己住在那麽小的公寓裏，那地方離顧氏集團的大樓又不算近。

洛櫻搖了搖頭，甩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怎麽還真的相信醉鬼的話，考慮起可行性來了。

況且，她也不是沒有回去過那個小公寓，就在顧嶼陽出國的這幾年時間裏，房東已經把那裏賣出去了。

“你的手機呢？我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洛櫻邊說着邊去找顧嶼陽的手機。

顧嶼陽雙眼緊閉，一手扶着額，說不出話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洛櫻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今天過來的時候好像并沒有帶包，也不知道他把手機塞在了哪個兜裏，随意去翻找總歸有點不太方便。

洛櫻想了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邊樓上應該還有房間，洛櫻轉身想去找個服務員幫忙，好把顧嶼陽送去酒店的房間。

顧嶼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洛櫻離開的意圖，立即伸手緊緊拽住了她纖細的手腕，聲音沉得能滴下水來：“去哪兒？”

洛櫻回頭撞進了一汪黑亮的眸中，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洛櫻歪了歪頭，有些疑惑，這人不是醉了嗎，哪裏來的這麽大力氣？

“你又要撇下我了嗎？”顧嶼陽眼簾微垂，遮住眸中的萬千星辰，洛櫻沒來由地聽出一絲委屈。

只是這話說得不對，他們當初算是“和平分手”的，怎麽叫“撇下”呢？要說撇下，那也是顧嶼陽先提出的分手，然後出國抛下了她。

不過洛櫻知道和喝醉的人是講不通的，她也懶得和顧嶼陽計較，只是柔聲安撫道：“我去叫個服務員一起攙你去房間，我一個人搬不動你。你醉成這樣，只能在這裏休息一晚上了。”

“不行，我要回家！外面的酒店我住不了！”顧嶼陽這會兒又犯起倔來，将洛櫻的手抓得更緊，還霸道地往自己懷裏收了收。

洛櫻有些頭疼，用另一只手慢慢掰開顧嶼陽的手指，嘴上敷衍道：“好好好，不管怎麽樣，你先放開我，我去叫人過來。”

顧嶼陽在這個時候忽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像是要為了洛櫻證明似的：“不用服務員，我自己能走，我要回家。”

洛櫻被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了一把，顧嶼陽就順勢将半邊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了她身上。

洛櫻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穩住了。

好在洛櫻拖着顧嶼陽出門的時候，恰巧捉住了一個路過的服務員。

“你好，可以幫忙搭把手，把他送到樓上的酒店房間嗎？”洛櫻叫住了那個服務員。

“哦，好的。”服務員答應得爽快，但擡眼卻對上了男人沒有溫度的視線，這也不像是喝醉了呀？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好像壞了什麽好事。

“怎麽了？”洛櫻看服務員只是傻站在原地，有些奇怪地問道。

服務員搖了搖頭，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幫忙。

顧嶼陽甩開了服務員伸過來的手，再次對洛櫻道：“我要回家，你不願意送我，我自己也能回去。”

洛櫻只覺得疲憊，耐心也別消磨得差不多了，沒理會顧嶼陽，對服務員道：“你再去找幾個幫手來，務必把他安全送到房間裏。”

話音落下，洛櫻就松開了顧嶼陽，任憑他歪歪扭扭地倚靠在走廊的牆上。洛櫻一個眼神也沒給顧嶼陽，只是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好像下一秒就要走似的。

顧嶼陽這會兒卻又裝起可憐來了，伸手去勾洛櫻的手，聲音也低了下去，像是蒙了一層水汽：“你別走，我住酒店還不行嗎？”

洛櫻還是沒吭聲。

這麽多年了，顧嶼陽還是最怕洛櫻生氣，他同從前一樣，晃了晃洛櫻的胳膊，服軟道：“櫻櫻，你別生氣。”

洛櫻有一瞬間的恍惚，随後湧上心頭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原來就算過去這麽久了，還是什麽都沒有改變嗎？

她突然覺得好累，而這種倦怠感如海水一般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吞噬幹淨。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為了什麽，顧嶼陽最見不得洛櫻這副神情，他有些心慌，想要說些什麽挽回。

正在這時，一開始的服務生帶了幾個同伴去而複返，打斷了洛櫻的思緒：“您好，因為顧氏集團是我們這裏的股東，所以顧總可以暢享我們這裏的總統套房。”

洛櫻眼簾微垂，輕點了點頭：“好，那你們把人送過去就可以了。”

想了想，洛櫻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算了，我送他到門口吧。”

一行人扶着顧嶼陽去了頂樓的高級套房。

一路上顧嶼陽一直吵嚷着熱，修長的手指不羁地解開襯衫的幾顆扣子，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

“行了，謝謝啊。”

服務員把顧嶼陽送到酒店房間的床上，洛櫻禮貌地道謝，跟在他們身後準備出門回家，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洛櫻回頭就看見顧嶼陽正摔倒在酒店的地板上，一只手捂着眼睛，好像頭很痛的樣子。

洛櫻閉了閉眼，半是無奈半是認命地又折返回去，試圖将地上的顧嶼陽扶回床上。

可惜洛櫻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還是沒有撼動半分。

男人不禁紋絲不動，似乎還有些不耐煩了，伸手扯了扯洛櫻。

洛櫻一時不防，栽倒在了顧嶼陽的身上，她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呼，雙手撐在了顧嶼陽的胸膛上。

顧嶼陽迷蒙地睜開雙眼，眸中帶着幾分沉醉，幾分愛意，脈脈地注視着洛櫻。

洛櫻有些慌亂地撇開了眼神，映入眼簾的卻是顧嶼陽結實的小麥色胸肌，洛櫻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櫻櫻，你來找我了嗎？我好想你。”顧嶼陽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癡癡地盯着洛櫻泛着紅暈的臉頰。

他忽然伸手捏起洛櫻的下巴，薄唇印上了洛櫻的唇瓣。

洛櫻愣了愣，随後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顧嶼陽。顧嶼陽的腦袋“咚”的一聲磕在床頭櫃上，很痛，他的頭腦卻清醒了些。

顧嶼陽偏頭，眯着眼看洛櫻的反應。

洛櫻沒有再給顧嶼陽一個眼神，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

門合上，只餘下重重的“砰”的一聲，回蕩在酒店頂樓空曠的走廊上。

半晌，顧嶼陽才聽見鞋跟碰撞在地毯上的聲音漸漸遠離，那聲音鈍鈍的，正如他心痛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