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糾纏（2）

糾纏（2）

診室內終于又只剩下了洛櫻一個人，她長舒了一口氣，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牙科診所的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一般五點之後很少有人過來了。所以洛櫻一個人靜坐到時間，便換下白大褂，收拾好東西下樓了。

一下樓，洛櫻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廳等候區的沙發上坐着的顧嶼陽。

顧嶼陽跷着二郎腿，外面的西裝微微敞開，手上拿了本書架上的雜志随意地翻閱着，神色認真，好像在看什麽重要的文件似的。

洛櫻望着顧嶼陽，有片刻恍惚。随後又搖了搖頭，向他走去。

高跟鞋踏在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在安靜的大廳離顯得格外清脆。

顧嶼陽聽到聲音，立馬起身，将雜志放回書架上，轉頭對着洛櫻笑道：“結束啦！走吧。”

洛櫻被顧嶼陽的笑晃到了眼睛，不禁皺了皺眉：“我好像從來沒答應過什麽吧。”說完這一句，洛櫻轉身就想走。

“洛櫻，四年了，你就不想我嗎？”顧嶼陽拉住洛櫻的袖子，語氣有些低落。

洛櫻腳步頓住，低下頭，耳後的頭發垂落擋在臉側，看不清臉上神色。

“洛櫻！”一個男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寂靜。

正好下樓的陳皓澤看到這一幕，快步走過來，将洛櫻拉到身後，語氣帶着些遲疑和防備：“這是……？”

顧嶼陽收回手，沒說話，只是歪頭看洛櫻，帶着些不羁和自信。

陳皓澤作為洛櫻的直系學長，一直以來都對洛櫻照顧有加。她知道陳皓澤這人一向是個熱心腸的，不說清楚恐怕還會以為顧嶼陽剛剛在騷擾自己。

“沒事，一個老同學，找我敘敘舊。”洛櫻對陳皓澤笑了笑，解釋道。

陳皓澤上下打量着這位眼神挑釁的所謂“老同學”。

“真沒事？”也許是看出洛櫻笑容裏的勉強意味，陳皓澤又皺眉看向洛櫻，擔憂地追問了一句。

“沒事的，放心吧。”洛櫻輕點了點頭，安撫道。

在洛櫻的再三保證之下，陳皓澤這才将信将疑地離開了，走到門口前又忍不住回頭對着洛櫻補了句：“洛櫻，周日愉快！”

“好，你也是！”洛櫻笑着揮了揮手。

“老同學？”顧嶼陽輕嗤了聲，似乎對于這個定位不太滿意。

洛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再沒理會顧嶼陽，一言不發地向外面走去。

顧嶼陽見狀也沒敢再開口惹洛櫻不痛快了，亦步亦趨地跟着出了大門。

顧嶼陽的車就停在牙科診所前面的停車場。顧嶼陽很自然地越過洛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洛櫻沒上車，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往地鐵站的方向走去了。

“洛櫻！”顧嶼陽幾乎是近于本能地伸手去抓洛櫻。

洛櫻似乎早有所料，靈巧地側了側身子，嘴角勾起，聲音卻有些冷：“顧嶼陽，到此為止吧。”

顧嶼陽不死心地又要去捉洛櫻的手。

“之前那個問題，我想我應該要明确地回答你一次，”洛櫻甩開手，繼續道，“你問我想不想你，我一點兒也不想你，我為什麽要挂念一個把我甩掉的人？”

顧嶼陽俊臉上的神情不大好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話音：“洛櫻，你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我說分手就真的是分手嗎？當年我出國的時候，你也一句話不挽留，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一廂情願的傻子……”

“不然呢？我就該卑微到塵埃裏，哭着挽回你，求你不要離開我？”洛櫻冷冷反問道。

“我……”其實就連顧嶼陽自己都不知道那時的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在感情裏，洛櫻永遠不可能是乞憐的那一方。

洛櫻沒等顧嶼陽的回答，就自顧終結了這場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對話：“算了，若真要翻起舊賬來，恐怕幾天幾夜都說不完。我不想再糾結這些了，那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到此為止吧。”

看出洛櫻态度的堅決，這回顧嶼陽倒沒再挽留了。他靠在車門上，目送着洛櫻的背影漸漸遠去，神情從一開始的懊惱慢慢地染上了幾分落寞。

半晌，直到洛櫻徹底淹沒在人潮中，顧嶼陽才坐回了車內，沒急着發動汽車，他修長的手指輕敲着方向盤，若有所思。

其實一回國，顧嶼陽就忍不住讓人調查了關于洛櫻的所有消息。

在國外的那些日子，那麽長的四年，距離那麽遠，也斷了聯系，他總以為自己的感情也跟着遠了。可事實證明，他永遠也放不下。只需要遠遠地看她一眼，他用時間僞裝起來的，這看似牢固的心牆就一瞬崩塌，潰不成軍。

之前聽助理周安說起過，鐘意算是洛櫻這幾年來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了。顧嶼陽雖然有些意外這兩人竟能成為好友，但他還是又給人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喂，顧二少爺？又有什麽事情啊？”鐘意的家境不錯，和顧嶼陽也算是一個圈子裏的。兩家人甚至還隐隐有過撮合兩人的念頭，後來見兩人都沒那方面的意思，才不了了之。

“還是關于洛櫻的事情。”顧嶼陽直截了當。

“無可奉告。”鐘意只對顧嶼陽說了四個字。“我之前可是昧了好大的良心才幫你把洛櫻撺掇過去參加同學聚會的。”

顧嶼陽故意賣了個關子：“哦？我聽我哥說最近和鐘家合作的那個項目啊……”

“他說什麽？”鐘意果然上鈎了。

*

電話挂斷後，鐘意拿起手機想給洛櫻通個氣，手指劃到洛櫻的名字卻頓住了。轉念想到洛櫻的倔強脾氣，她放下了手機。

據鐘意的觀察了解，這麽些年，洛櫻一直單身，雖然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是記挂顧嶼陽的。那就看看顧嶼陽能做到什麽程度吧，這次就當是給他們倆創造一個機會。

*

洛櫻照常搭乘着地鐵六號線回家，今天因為和顧嶼陽多掰扯了一會兒，比往常還晚了兩趟車。

地鐵上比平時下班晚高峰的時候冷清一些，洛櫻在車廂角落站着，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洛程背了一個書包，三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的時節嗎，竟然只穿了一件單衣，而那件單衣還被汗水浸透了。他靠坐在座位上，閉着眼睛在假寐，一副很疲倦的模樣。

洛櫻看了看列車的方向，六號線并不通往市圖書館，和洛程的高中更是南轅北轍，洛程的書包癟癟的，看起來也沒裝多少東西。

總之，怎麽看也不像是王燕口中去圖書館學習了一天的樣子。

“洛程？”洛櫻走近，試探地叫了一聲。

洛程的眼皮掙紮地動了好幾下才徹底掀開，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姐……”

洛櫻有一瞬間的怔愣，洛程很少叫她姐姐的。

等到洛程真的清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洛櫻的時候，他似乎吓了一跳，有點心虛地抱着胸前的書包坐直了身體。

洛櫻皺着眉上下打量着洛程：“你這是去哪裏了？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洛程的眼神飄來飄去，就是沒有一個着陸點：“去圖書館學習了，”說完可能自己也覺得沒什麽說服力，又補充了一句，“嗯，學習完去打了會兒籃球。”

洛櫻點了點頭，像是信了，卻又忽然問道：“在哪裏打籃球？同伴都有誰？今天學習了哪幾科？”

洛程張了張嘴，短時間內根本答不上來，最後只是故作不耐道：“哎呀，說了你也不認識，就別問這麽多了。學習歸學習，你不能一點放松時間都不給我吧？”

洛櫻确實不太清楚洛程最近玩得好的朋友有哪些，但她确定洛程在說謊，洛程的表現太可疑了。

洛櫻知道洛程嘴硬，所以最後什麽也沒說，只是順着洛程的話道：“行，那你注意勞逸結合。”

洛櫻觀察了一下，等地鐵到站的時候，洛程一身的汗也幹得差不多了，他熟練地披上校服外套，背上書包，看起來還真像是從圖書館學習了一天回家的。

見到洛櫻和洛程是一起進的家門，王燕看起來很高興，吃飯的時候給姐弟倆都多添了一點飯。

洛櫻和洛程都注意到了，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于是洛櫻就沒在飯桌上向王燕告洛程的狀掃興。

不過，洛櫻很快就知道，讓王燕高興的，并不止這一件事。

“櫻櫻，你小姨說，你姨父單位的領導有個兒子，還單着，條件很不錯的。你姨父說了你的情況後，他們老板兒子說是對你很感興趣。你看，明天正好是星期天，要不要你們約着見個面，一起吃個晚飯？”

洛櫻還沒說話，洛程眉頭一擰，先開口表達了排斥：“媽，不是讓你少和小姨他們家來往了嗎？你忘了當初他們家是怎麽說洛櫻的？他們能介紹什麽好東西？”

王燕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些不安地觑着洛櫻的神色，嗫嚅道：“那些都是誤會，也都解釋清楚了。唉，當初你爸沒了的時候，你小姨家也幫襯了不少……”

這又是另一樁傷心事了，其誅心程度在洛櫻這裏是加倍的。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切都在慢慢褪色，連疤痕都變得陳舊，觸碰也不再流血，只是還殘餘着鈍鈍的痛感。

“媽，你答應了嗎？”洛櫻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要是你已經答應了，我就去見見面，這也沒什麽的。”

“好，那可太好了！”王燕喜笑顏開。

洛程的眉心還是糾結作一團，顯然不大同意。不過洛櫻自己都答應了，他也就沒再說什麽了。

*

“所以你就答應了啊？可你小姨那一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只是知道你交了個條件不錯的男朋友，後來又看見你和顧嶼陽他媽單獨說話，就到處傳你做有錢人家的小三被原配發現了。這都什麽人啊！”洛櫻把這件事告訴了鐘意，鐘意說話很直接，現在提起那件事都氣得破口大罵。

“可是我媽都答應了，我不想讓她難做。”洛櫻無奈。

“那你呢？你自己是怎麽想的？”鐘意嘆道。

“我？我沒什麽想法。算了，也就是見面吃個飯，場面上過得去就行了。反正我明天也正好有空，就當出門吃一頓好的。”洛櫻也不知道是回答鐘意，還是在勸慰自己。

“哎，你明天在哪裏吃晚飯？約的幾點？”鐘意的眼珠轉了轉，打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