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憶

回憶

“我不會放棄的！”

二中校園的林蔭大道上，洛櫻拒絕了顧嶼陽的表白，少年不甘又堅定地大聲宣告。

正午時分的校園裏，來來往往沒有多少人，大部分人都在食堂裏。陽光透過香樟樹葉子的罅隙，落下斑駁的光點，那些光芒好像都裝進了顧嶼陽的眼睛，其中的溫度幾乎能将洛櫻灼傷。

“洛櫻，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我能感受得到，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麽，躲避什麽，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顧嶼陽一番話說得自信張揚，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

包括洛櫻的心。

洛櫻低着頭不敢直視顧嶼陽的眼睛，她按捺住快要沖破胸膛的心跳，腳步零亂地逃跑了。

洛櫻在走廊的拐彎處撞上了肖慧。

“洛，洛櫻，我不是故意要聽見的。”肖慧有些結巴，目光閃爍，下意識地把攥着情書的那只手背在身後，将她整個少女時代都藏了起來。

洛櫻那時的心情慌亂，碰到同班同學更讓她在慌亂之餘，又添了些尴尬。

兩人一路沉默地低頭走回教室。

“洛櫻，你不喜歡顧嶼陽嗎？現在高考都結束了，談戀愛其實也沒什麽的。”肖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還落寞地留在原地的顧嶼陽，半是不忍半是不解地問洛櫻。

洛櫻沒有正面回答肖慧的問題：“肖慧，你應該能懂我，我和他不一樣。高中都畢業了，我們以後就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肖慧說不出話來。

今天是高考結束出成績後第一次回學校，主要是為了填報志願，同時也有很多的高校來到二中進行招生宣講。

“洛櫻，這次你考得這麽好，想好要報考哪所大學了嗎？”肖慧換了個別的話題，她有些羨慕，這次洛櫻還是穩坐全校前十的寶座，這個成績報考哪裏都夠了。而且……像顧嶼陽那樣的人，也喜歡上了洛櫻。

洛櫻抿了抿唇，道：“我想留在吳市。”

“為什麽？”肖慧有些驚訝，吳市雖然也有幾所好大學，但是和京都那兩所頂尖的學府還是有一點差距的。

肖慧想不明白，就算洛櫻和自己一樣家境普通，那也不至于外省的大學都讀不起吧，而且學校應該會為高考成績好的學生發一筆數目不小的獎金。她了解過了，上大學以後還會有貧困助學金，成績好的話也會有獎學金，還有各種比賽，都是有獎金的。

洛櫻看出肖慧的疑惑，解釋道：“我想報考吳市大學的醫學院，自從我媽生病後，我就一直挺想學醫的。以後我在吳市讀大學的話，和家裏也好有個照應，而且吳市大學早就打過電話了，願意給我一大筆獎助學金。”

“這樣啊。”肖慧的聲音漸漸弱了，目光中飽含同情。

洛櫻自己反倒沒覺得有什麽，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她從來不會後悔走過的每一步路。

*

“今天北華大學的招生宣講，年級前十名都去了，你為什麽不去？”放學後，鐘意堵住了正在收拾書包的洛櫻。

洛櫻和鐘意算不上有多熟悉，只是一起上過幾次學校組織的奧數競賽班，平時并沒有多少交流，最多就是遇到難度高的題目時互相交流一下。

所以對于鐘意莫名其妙的質問，洛櫻覺得有點摸不着頭腦，但她還是解釋了：“我不報考北華大學，所以就沒去。”

鐘意皺着眉，想了想，問：“不去北華，那去清都？”

洛櫻坦然地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吳市。”

“搞什麽？你這麽高的分數，不去京都，竟然要留在吳市嗎？”鐘意瞪大了眼睛，滿是不解。

“嗯。”洛櫻低頭繼續收拾桌面。

其實洛櫻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将來要做什麽職業，還是母親生病了以後才萌生了想要學醫的念頭。吳市大學的醫學院雖然比不上那兩所最頂尖的，但在全國也算是能排得上號的。

“你……”向來高傲的鐘意難得有些猶豫。

“嗯？什麽？”洛櫻擡頭，實在想不通有什麽話，是連鐘意都覺得不好說出口的。

“你是不是家裏困難啊，我可以讓我爸爸全款資助你去京都讀大學的。”鐘意說完，好像又怕洛櫻誤會，“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錢就當我家借你的，你可以工作後再慢慢還給我。”

那是洛櫻第一次覺出鐘意的可愛，當然洛櫻最後還是拒絕了她的好意：“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覺得，高中三年，你是個還不錯的對手。我去了北華以後，沒有你和我在學習上競争，生活該多麽無趣啊。哎，你真的不去京都嗎？”鐘意被拒絕了也不氣惱，反倒還半真半假地勸了一勸。

洛櫻笑着搖了搖頭：“我想得很清楚了。而且你放心吧，北華那裏可都是高手，你的生活一定不會無聊的。”

話已至此，鐘意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她微聳了聳肩，表示了理解尊重。

“真的謝謝你，鐘意。”洛櫻真誠地道謝。

*

洛櫻給鐘意發消息：“你這個叛徒，怎麽還把我相親的消息透露給顧嶼陽啊？”

星期天鐘意消息回得很快：“他答應給我和他哥約見面。”

“重色輕友！”洛櫻憤怒地回道。

鐘意打了電話過來道歉：“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道歉。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不是我看你根本也放不下他！”

電話這頭，良久，久到鐘意以為洛櫻已經挂斷了，洛櫻才出聲，戴着些賭氣意味：“放不下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一定強行捆在一起嗎？”

“兩個人都放不下，當然要在一起。洛櫻，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感情的事情沒有那麽多輸贏對錯的。”

“曾經我也以為很簡單，可是最後的結果，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洛櫻嘆息，“沒有那麽簡單的。”

*

大一新學期伊始，洛櫻照常提前了半個小時來上公共課，順便複習一下上節課的課堂筆記。

“洛櫻，教室外面有人找你。”認識的同學走到洛櫻的桌子前，輕敲了兩下。

洛櫻平時的社交圈也很小，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有誰會來找自己。

一看到洛櫻從教室裏出來，顧嶼陽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洛櫻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顧嶼陽，看着向自己走過來的顧嶼陽，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藏不住的驚訝跑了出來。

“我終于找到你了！”顧嶼陽笑得很開朗，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

“你怎麽會來這裏？”洛櫻好奇，她只告訴了少數幾個高中同學自己來了吳市大學的醫學院，連具體的專業都沒透露，課程表更是沒人知道，顧嶼陽是怎麽找過來的？

“你不怎麽回我消息，我只能到處打聽了。我在網上看到，這門公共課是你們學校大一醫學生的必修課，我就來碰碰運氣了。沒想到，只跑了兩趟，就讓我找到了！”顧嶼陽的語調從一開始的委屈巴巴逐漸輕揚，說到後面帶了些小雀躍。

洛櫻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但她的心跳聲不會騙人。

一時之間，洛櫻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半晌，洛櫻還是沒忍住問道：“我之前聽說你有出國的計劃，還以為你已經去國外讀大學了呢？”

顧嶼陽有點意外：“你怎麽會知道？”

出國留學是二中很多富二代的選擇。顧嶼陽家裏條件好，學習成績卻很一般，原本顧家就打算大學送他出國，去留學就算學不到什麽東西，也能鍍層金，回來後也好進顧氏集團幫忙，反正顧嶼陽上面還有個處處優秀的哥哥，顧氏原本也不指着他。

不過關于家裏給他出國留學的安排，出于奇怪的自尊心，顧嶼陽不是很喜歡對外提起。

顧嶼陽回想了一下，唯一可能露出端倪的地方，應該就是在朋友圈得瑟地曬過一次雅思成績，但後來又覺得太裝了，就很快删掉了。

如果洛櫻連這麽細枝末節的東西都關注到了，那是不是說明她對于自己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在意的？

實在是因為洛櫻一整個暑假都對自己愛搭不理的，顧嶼陽也沒了第一次表白的那份自信從容。

顧嶼陽雖然學習成績很糟糕，但是腦筋轉得還是很快的，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重點。

望着面前眼神澄澈懵懂的洛櫻，顧嶼陽忽然笑彎了一雙桃花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笑得如沐春風。

“你笑什麽？”洛櫻奇怪。

“沒什麽。”顧嶼陽擡手掩唇，輕咳了一聲，掩飾道。

“你還有什麽事情嗎？我該進去上課了。”沉默着在走廊上面對面站了一會兒，洛櫻率先開了口。

顧嶼陽從自己驚喜的發現中清醒過來，主動說明了自己的情況：“洛櫻，我現在也留在吳市讀大學，沒有出國的打算，”他頓了頓，像是醞釀了一下說辭，接着說，“所以，現在，你能不能考慮一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這話問得刁鑽，追求還需要給機會嗎？

洛櫻眼簾微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嗯？”顧嶼陽嘴角微勾，尾音上揚得有些痞氣。

洛櫻覺得心裏癢癢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要去上課了，你也回去上課吧。”她依舊沒松口，但卻不知道微紅的耳垂早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