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車禍
車禍
自從父親在醫院的搶救室裏離世後，醫院就一度成為洛櫻十五歲的噩夢，每次她從夢中哭醒，總覺得鼻端還殘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後來機緣巧合，洛櫻自己選擇了醫學專業，但也許是內心深處還殘存着少女時代的夢魇，她下意識地沒有選擇臨床，而是成為了一名牙醫。
洛櫻走進醫院的時候，腿都是軟的，原來那個噩夢從來就沒有遠離，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可怕的十五歲。
十五歲那年，因為父母忙于工作，忘了自己的生日，洛櫻放學後便吵鬧不休，任性地要求某家蛋糕店櫥窗展示的漂亮大蛋糕。明明知道那個蛋糕價格昂貴，買來後也不一定能吃完，但那時的洛櫻一心只想要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結果她等了兩個小時，都沒等來那個漂亮蛋糕，只等來一通電話。
母親面色凝重地叫洛櫻和洛程換好衣服出門，洛櫻下意識地預感到了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洛程還有些懵懂，卻也極有眼色地沒有出聲。
一家三口在搶救室外面熬了一夜，看着醫生護士不斷地進進出出，陸陸續續的，又有很多親戚趕了過來。
來的人越來越多，洛櫻環抱着熟睡的弟弟縮在醫院的走廊上，心中是沒有盡頭的恐慌。
清晨，搶救室的燈熄滅了，父親的靈魂也跟着一起熄滅了。
洛櫻的心從那時起就好像空了個大洞，呼呼地漏着風。
奶奶發瘋般地嘶吼尖叫，沖過來給了她兩個耳光，又很快被人攔下了。
醫院的走廊上鬧哄哄的，洛櫻分不清是不是剛剛那兩個耳光把她打聾了，她怎麽也聽不清別人說的話，她只看到十五歲以前的世界轟然倒塌。
*
而現在，洛櫻又有了同樣的恐懼。她跌跌撞撞地趕往搶救室，搶救室的燈已經熄滅。
洛櫻帶着無邊的恐慌，顫着聲問電話那頭的周安：“顧嶼陽呢？”
“洛小姐，小顧總已經搶救下來了，現在轉入了普通病房512。”
洛櫻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癱軟在地上。
劫後餘生，不過如此。
洛櫻走到病房門前，才突然想起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顧嶼陽的家人應該都在吧，她去算怎麽回事。
但是不管怎樣，洛櫻一定要親眼确保顧嶼陽平安無事才行。
洛櫻深吸了一口氣，輕敲了敲病房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洛櫻之前并沒有見過。
“洛小姐，我是周安，我們剛剛通過電話的。”顧嶼陽的助理周安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洛櫻，他之前按照顧嶼陽的命令調查過的。
這麽漂亮的女人，沒有誰會輕易忘記的。盡管此刻洛櫻眼眶微紅，形容有些狼狽，但這絲毫無損于她的美貌。
“哦，你好。”洛櫻輕點了點頭，有些急切地問道，“顧嶼陽他怎麽樣了？”
周安邊推門引洛櫻進去，邊壓低聲音對她說明一些情況：“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麻醉還沒醒……”
“他傷了哪裏？”洛櫻關切道。
“右手骨折，左邊的小腿縫了幾針，最要緊的是頭部遭到了重擊，醫生說有輕度腦震蕩，還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洛櫻輕舒了口氣，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看着空無一人的寬敞病房，洛櫻的腳步頓了頓，有點詫異地轉頭問周安：“沒有別人來過嗎？”
周安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哦，是這樣的，顧總的父親和哥哥在京都談項目，今天車禍的時候恰好在飛機上，暫時聯系不上。喬總在國外的分公司視察，來不及趕回來。我也是怕再有什麽別的事，有個萬一，所以才給您打電話……”
洛櫻點頭表示了解：“多謝。”
康仁醫院本來就是專門為吳市的有錢人設立的高檔私立醫院，顧嶼陽的病房很大，甚至還帶了小廚房和客廳。
洛櫻走到顧嶼陽的病床邊，顧嶼陽的頭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紗布，每次看着她都是亮晶晶的桃花眼牢牢緊閉着。
昨天還生龍活虎的幼稚鬼，這會兒倒是安靜了，只是蒼白虛弱地躺在這裏，就一點兒也不像他了。
洛櫻沒有太靠近他，只是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半晌，才嘆道：“快點好起來吧。”說着，一滴眼淚不自覺地又從眼眶滑落，恰好滴落在顧嶼陽的手背上。
顧嶼陽的小指微動了動。
洛櫻捕捉到了，但又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顧嶼陽！顧嶼陽！”
洛櫻觀察着人，顧嶼陽沒有什麽反應，還是依舊安然地雙目緊閉，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還是在屋外的周安聽到了聲音，一邊神情緊張地上前察看顧嶼陽的情況，一邊問洛櫻：“怎麽了？”
洛櫻搖了搖頭：“沒事。我剛剛看顧嶼陽的手指動了動，還誤以為他醒了。”
周安這才松了口氣：“醫生說了，顧總怎麽也要到下午兩三點才能醒過來。”
洛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看了看手機，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周安見洛櫻看時間，躊躇道：“洛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您……可不可以等顧總醒了再離開？”
洛櫻抿了抿唇，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答應了。
*
午後的陽光從半透明的白色窗簾上滲進來，隐隐綽綽的光斑在顧嶼陽的俊臉上跳動，纖長睫毛微動了動，慢慢掀開，露出一雙迷蒙的桃花眼。
“顧總，您醒了？”周安驚喜道。
他一直在病床前守着，顧嶼陽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立即就按了床邊的傳喚鈴。
“你，誰？”
顧嶼陽的嘴唇幹燥，說話的聲音也帶着些嘶啞，但這兩個字還是清晰無誤地傳到了周安的耳朵裏。
周安吓了一跳，說話都有些結巴了：“我，我是您的助理，周安啊。”
顧嶼陽眉頭緊鎖，臉上的迷茫和懷疑并不像作假。
好在醫生很快就趕了過來。
經歷了一通手忙腳亂的檢查後，洛櫻才回來，她守了顧嶼陽好幾個小時了，剛才去外面吃點東西對付了點，順便還給顧嶼陽和周安都買了點。
洛櫻手裏還提着從餐廳打包的飯菜，她站定在走廊上，遠遠地看着醫生進進出出病房，就知道顧嶼陽一定是醒了。
洛櫻猶豫着，沒有立即走過去。
還是周安先看到了站着的洛櫻，臉上原本焦急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些，像是見到了什麽救星。
周安小跑了幾步，到洛櫻身邊：“洛小姐，快進去吧！”
洛櫻的心裏一緊，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問道：“是顧嶼陽有什麽情況嗎？”
洛櫻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病房裏，顧嶼陽一臉不情願地配合着醫生的詢問。
“名字？”
“顧嶼陽。”
“年齡？”
“21歲。”
醫生記錄的筆頓了頓，問道：“您确定嗎？”
“你還要問幾遍？”顧嶼陽明顯有點不耐煩了。
但洛櫻一進入顧嶼陽的視線範圍，就好像點亮了他的眼睛。
“櫻櫻！”顧嶼陽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
洛櫻驚訝地微張着嘴，回頭看周安，周安攤了攤手，意思就是如她所見。
“櫻櫻，怎麽我只是打籃球受了點傷，醒過來就躺在醫院了？還有那個男的是誰啊？還自稱我助理，簡直莫名其妙！”顧嶼陽像是終于找到了自己人，一邊不住地和洛櫻抱怨着，一邊還用嫌棄防備的眼神打量着周安。
“籃球賽？”洛櫻有點迷茫地呢喃着重複了一遍。
21歲的籃球賽？
洛櫻回想了好一會兒，才知道顧嶼陽說的是哪場籃球賽，那是大一那年發生的事情，因為洛櫻答應了去看他比賽，他就特別拼命地表現，結果被籃球砸到頭受了傷，也有過短暫的昏迷。
所以，顧嶼陽這是失憶了？
“顧先生，麻煩您先配合我們完成檢查。”被晾在一旁的醫生輕咳了一聲，有點尴尬地提醒道。
“顧嶼陽，先好好地完成檢查再說。”洛櫻微皺着眉，心裏很擔憂。
顧嶼陽一向對洛櫻千依百順。
好不容易配合醫生完成了檢查，洛櫻和周安都馬上跟着醫生出了病房。
“醫生，這是什麽情況？”洛櫻搶先問了。
“我們初步判斷病人有斷片失憶的症狀，至于更詳細的情況，還需要等腦部CT等報告出來以後，我們再做進一步的診斷。”醫生回答得很專業，和洛櫻預計得差不多。
“好的，那我們現在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周安問。
“嗯，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刺激到病人的情緒，有什麽情況就按鈴。”醫生說。
洛櫻和周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回到了病房。
“櫻櫻，你怎麽出去了這麽久啊？”顧嶼陽眨了眨眼，見到洛櫻滿面愁容，他又趕緊安慰，“你別聽醫生危言聳聽，不用擔心，我好着呢，沒事的。”
洛櫻輕嘆了口氣，也沒再多糾結。
她拿過提了一路的粥，對顧嶼陽說：“先吃點東西吧。”
“你不是我媽派來的助理嗎？還不過來幫襯着點！”顧嶼陽這會兒使喚起周安來倒是得心應手。他一心以為周安是母親找來的護工兼監視人。
周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算是認命了。
因為顧嶼陽的右手骨折了，吃東西很不方便。
于是洛櫻就坐在床邊，一勺勺地喂給顧嶼陽。
顧嶼陽直勾勾地盯着洛櫻，根本不在意吃的是什麽，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裏好像能淌出蜜來。
洛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有點燒熱，她轉頭對周安求救：“你來吧。”
周安頂着顧嶼陽殺人的目光，硬着頭皮接過了洛櫻手中的活。
顧嶼陽撇了撇嘴，倒是沒表現出異議，原因無他，他不舍得洛櫻太過辛苦地照料他，而且也顯得自己很沒用。
“我不吃胡蘿蔔！你挑出來吧！”顧嶼陽嫌棄地看着勺子裏的胡蘿蔔。
周安表示無語，暗中腹诽：不是，剛才洛小姐喂你的時候，你也沒這麽多的意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