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憶

失憶

吃了點東西,顧嶼陽又沉沉睡去。

洛櫻一直沒走,直到母親王燕的電話打過來。

“喂,媽,我今天有點事情,馬上回來……”洛櫻壓低了聲音,邊回答母親的催促,邊向外面的走廊走去。

盡管洛櫻很小聲了,顧嶼陽還是迷迷糊糊地從黑甜鄉中醒過來了。

“唔……”顧嶼陽覺得頭像炸開了一樣疼,發出不适的□□。

“老板!”還留在病房裏的周安立即發現了情況不對,跑了過來。

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湧了過來。

顧嶼陽什麽都想起來了。

“老板?”周安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洛櫻推門進來的時候,發現顧嶼陽正好清醒了,她有些猶豫:“我得先回去了。”

顧嶼陽只是愣愣地盯着洛櫻,洛櫻覺得他的臉色不太對勁。

“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洛櫻瞬間又緊張了起來。

顧嶼陽視線微垂,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地否認:“沒有,就是睡醒了有點懵,”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舍,“那櫻櫻,你……路上小心!”

洛櫻這才放下心來。

“櫻櫻,你……明天還過來嗎?”顧嶼陽又叫住洛櫻,眼裏是小心翼翼的期盼。

洛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是她來不及多想,顧嶼陽的眼神讓她無法抵抗。躊躇了片刻,她還是答應了:“我明天下班,不是,下課後就過來。”洛櫻差點忘記了現在的設定,話語有明顯的卡頓。

不過顧嶼陽好像并沒有留意到這些,只是很溫柔地笑着:“好,我等你。”

“洛小姐,我送送你吧。”周安起身,送洛櫻出醫院打車。

“顧嶼陽這邊,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的話,還是要請一段時間的護工或者保姆。”洛櫻建議。

“嗯,今天下午我已經聯系了,晚上就會有人過來了。”

“對了,醫院的報告出來了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一下具體的情況。”

“當然。”周安點頭。

*

一連三天,洛櫻每天下班後都會去醫院看顧嶼陽。

顧嶼陽的記憶一直沒有恢複,洛櫻問周安要過醫院的報告,但是周安一直說,報告還沒有出來。

對于這個醫院的辦事效率,洛櫻表示懷疑。

這一天,周安照例送洛櫻出醫院。

醫院下面的咖啡廳。

看着面前的病歷單,洛櫻陷入沉思。

半晌,她挑了挑眉,眼神中帶着懷疑:“你是說,顧嶼陽因為車禍失憶了,記憶停留在大學時期,并且,這種狀況不知道會維持多久?”

周安想起老板的交代,目光真摯,點頭如搗蒜。

沉默良久,洛櫻冷靜道:“我想,你們恐怕是找錯人了。雖然我也是醫生,但我是牙醫。專業不對口,我愛莫能助。一時的配合我可以,但是沒有期限的欺騙,我想也沒有必要吧,一直讓他活在虛幻的世界中,又對他的恢複有什麽幫助呢?”

“醫生說了,等顧總腦中的淤血散去,就會恢複記憶了,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受到任何刺激。”周安趕緊補充,“別的事情都好說,不過顧總這段時間對你的依賴,你也看到了,所以……”

“所以?”洛櫻挑了挑眉,并不打算接周安的話茬。

“所以,我想請你在這段時間假裝和顧總沒有分手。”周安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

洛櫻的目光如水,沉沉地看着周安,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憑借着自己出色的職業素養和心理素質,周安板着一張臉,竭力讓自己的目光變得更加懇切。

洛櫻的确沒從周安的表情中看出什麽來,但憑借着對顧嶼陽的了解,她總覺得這件事太過蹊跷。

半晌,洛櫻有些憂愁地揉了揉眉心,說:“抱歉,是我太敏感了,但是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你。”

話音落下,洛櫻便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安對着洛櫻的背影喊道:“洛小姐!你還記得你那天早上來醫院時的心情嗎?”

洛櫻腳步頓了頓,回頭望着周安,眼中帶着被觸碰到隐秘的羞惱。

周安并不躲避洛櫻的眼神,解釋道:“洛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車禍不是假的,顧總的傷勢也不是假的,顧總是幸運的,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肇事的那個司機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

洛櫻瞳孔微縮,但依舊沒有說話。

“洛小姐,人生短暫,人世無常,不應該再留有遺憾,不是嗎?”

*

洛櫻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空氣潮濕寒冷,呼出的氣息永遠帶着白汽,與之相伴的還有破壁機工作時的轟擾聲和空氣中飄蕩着的奶香味。

洛櫻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這些元素疊加起來,就構成了洛櫻的十八歲。

十八歲的洛櫻,會在沒有晚課的晚上,去學校附近的奶茶店做兼職,工資按小時日結。

顧嶼陽苦追了洛櫻小半年,依然沒有放棄。而且顧嶼陽在洛櫻這裏經歷了各種碰壁後,也更加了解摸了洛櫻的性格。

比如洛櫻每次去奶茶店打工,顧嶼陽不會再阻攔或者又以自己的方式去“幫忙”。

在一個普通的冬日,洛櫻結束了奶茶店的兼職,外面的冷氣直往洛櫻的脖子裏鑽,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視線下意思地往馬路對面望去,果不其然又看見了顧嶼陽的車,照舊停在老地方。

其實洛櫻一開始沒有想到,顧嶼陽會堅持這麽久的。

不過今晚好像有些不同,車裏的人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洛櫻想了想,穿過夜晚有些冷清的馬路,借着路燈有些昏暗的光,她透過車窗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形趴在方向盤上。

洛櫻心裏一緊,伸手輕敲了敲車窗:“顧嶼陽!”

駕駛座上的人微動了動,撐起腦袋愣愣地看着正前方好一會兒,才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現在在哪裏。

顧嶼陽慌慌忙忙地搖下了車窗,被撲面而來的冷氣凍了一個激靈,他睡眼朦胧地看着洛櫻:“我……”

那一瞬間,洛櫻冷硬的心髒外殼好像忽然被敲開了一絲裂縫,暴露出柔軟的內裏。

“天氣太冷了,你以後不要過來了。”洛櫻眼簾微垂。

“我……是不是又打擾到你了?”顧嶼陽小心地問道,語氣很沮喪。

洛櫻不忍心看顧嶼陽這麽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出聲解釋道:“馬上期末考試了,我下周就也不過來這邊了。你也回學校好好複習,準備考試吧!”

顧嶼陽又擡起了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滿載着星光。

鬼使神差的,洛櫻啓唇:“顧嶼陽,在一起吧!”

顧嶼陽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他好像有點不敢相信,愣愣的:“你,你說什麽?”

“沒聽清就算了。”洛櫻低着頭,後知後覺地羞澀。

“我聽清了!我聽清了!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顧嶼陽有些着急,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洛櫻的手。

洛櫻沒躲開。

洛櫻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了,手指觸感冰涼,顧嶼陽又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幹燥溫暖的大掌包裹着洛櫻冷冰冰的小手,企圖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洛櫻。

就這麽牽了一會兒手,顧嶼陽忽然低頭,輕吻了吻洛櫻雪白的手背,神态虔誠。

洛櫻微紅着臉,抽回了自己的手:“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宿舍了。”洛櫻小跑着溜走了,留給顧嶼陽的只有一個羞怯的背影。

*

時隔四年,洛櫻又夢見了這一段故事的開始。

剛剛和顧嶼陽分開的那段時間,洛櫻總是在夜裏翻來覆去地夢到這個場景,然後又悵然若失地醒過來。

洛櫻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但是她一點也不想治療,就這麽自我折磨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永遠也忘不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誰離了誰活不了呢?

起床洗漱,繼續麻木地工作,什麽也沒改變。

*

顧嶼陽再次來找洛櫻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情了。

洛櫻見顧嶼陽情況已經好轉了,周安提出希望洛櫻幫忙後的幾天就沒再去醫院了。

這個時候的顧嶼陽腿是好利索了,但是右手的骨折還沒完全好,依舊打着石膏,綁帶半懸挂在脖子上,最顯眼的是他頭上貼着一塊白色紗布。

顧嶼陽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又跑來了牙科診所,這回連號也沒預約。

前臺值班的小王和小徐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相同的疑問:這是追上洛醫生了?猶猶豫豫間也就沒攔下人。

洛櫻低着頭,一縷額發垂落在臉側,她伸手将頭發別到耳後,視線卻沒從手上的單子上移開,工作時的洛櫻有種別樣的魅力。

顧嶼陽透過半開的門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沒有打擾洛櫻。

直到洛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顧嶼陽才輕敲了敲門。

洛櫻擡頭,眼中是不加掩飾的訝異。

“櫻櫻!”顧嶼陽走路故意一瘸一拐的,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

洛櫻上下滾動着鼠标的滾輪,沒在電腦上看到預約的信息。

她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帶着審視:“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麽知道我在哪個科室的?”

“啊,外面貼了名字的,我一間間找過來的。”顧嶼陽反應很快,“我只是想見你一面,還要預約嗎?”

大學時期的顧嶼陽确實是個生活白癡,有錢人家的孩子很多東西并不需要自己動手。

洛櫻點了點頭,像是相信了顧嶼陽的解釋。洛櫻主動說起了另一件事,盡量用平靜的口吻:“我想你應該從周安的口中知道了吧。你失憶了,現在是2023年,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你不用來找我,好好地接受自己的新生活吧。”

“我不相信。我死皮賴臉追了你這麽久,我怎麽舍得和你分手?”顧嶼陽很固執,眼中溢滿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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