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妥協

妥協

洛櫻臉上的神情微僵了僵，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可這就是事實，你必須接受。”

顧嶼陽暗中咬了咬後槽牙，厚着臉皮道：“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這對我來說不公平。我現在的感覺就像穿越了一樣，在我的記憶裏，我明明只是打籃球受傷了，怎麽一覺醒來什麽都變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樣？”洛櫻揉了揉眉心，态度似乎有松動的跡象。

“我也不知道。”顧嶼陽的眼中閃爍着迷茫。

洛櫻的心跳空了一拍。

顧嶼陽一臉的落寞，聲音很低沉：“別的東西不記得了就不記得了，我再慢慢學就行了。但是只有失去你這件事，我始終沒有辦法接受。”

洛櫻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忍心再拒絕，猶豫了片刻：“那你怎樣才能接受？”

顧嶼陽眼簾微垂，掩去眼中的不明情緒，繼續低聲道：“我不想分開……”

洛櫻深吸了一口氣，剛要開口拒絕。

顧嶼陽已經察覺到了洛櫻的情緒變化，在洛櫻說話前搶先道：“當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有點強人所難的，你上個星期願意來看我，還陪我演戲，我已經很感激了。畢竟我現在是死是活，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顧嶼陽這麽說着，聲音又漸漸低落了下去。

“別這麽說……”顧嶼陽這副模樣，洛櫻很不習慣。

“不過我想想就覺得可惜，我追着你跑了這麽長時間，在一起才沒幾天，就把和你戀愛的所有細節都忘記了。要是我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那我會抱憾一生的！”顧嶼陽的語氣帶着惋惜與不舍，似乎是看見洛櫻神色沉重，他又半帶着調侃說，“這樣的話，我永遠也忘不了你了！一輩子這麽長，我也太虧了！”

洛櫻沒說話，一輩子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她不由得想起那天周安對自己說的話。

“那你要我做些什麽？”靜默了片刻，鬼使神差的，洛櫻忽然問道。

顧嶼陽擡眼，神色認真地看着洛櫻：“再陪我重新談一場戀愛吧！”

*

洛櫻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顧嶼陽的這種幼稚無理的要求。

洛櫻下班後，和顧嶼陽對坐在牙科診所對面的餐廳裏，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這是一家很普通的小餐館，音響裏随機播放着口水歌，正是飯點，不知道這附近是不是有一所高中，和洛櫻他們同坐在這裏的，有不少還是穿着高中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結伴而來。

這還真有點重回青春的感覺了。

顧嶼陽看到一個高個子男生手裏抱着一個籃球，努了努嘴示意洛櫻看那邊，然後問她：“那場籃球賽贏了嗎？”

洛櫻愣了愣，馬上就反應過來顧嶼陽在問什麽了，她想了想，笑着回答：“贏了！贏得很漂亮！”

其實沒贏，那時候顧嶼陽身為最大主力倒下了，球隊的注意力都渙散了，結果輸得一塌糊塗。當然這些也是洛櫻後來聽顧嶼陽抱怨才知道的。顧嶼陽受傷了，洛櫻當時根本沒有心思再關注什麽比賽結果。

顧嶼陽有片刻的失神，随後又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意氣昂揚地點頭：“那就好！我就說，我怎麽會輸呢！”

這才是洛櫻認識的顧嶼陽，自信，好勝，幼稚，是永遠蓬勃的小太陽，也是永遠長不大的少年。

很簡單的一個小回憶，算是緩和了兩人之間莫名有些尴尬的氛圍。

洛櫻長舒了一口氣，既然已經答應了顧嶼陽，那就放輕松一些，回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說是為了完成顧嶼陽的願望，但又何嘗不是在滿足自己的私心呢？

她和顧嶼陽的感情還差一個告別，這次就當是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吧。

兩人很安靜地吃了一頓飯，耳邊充斥着高中生的嬉笑聲，談的話題無非是考試啊，補課啊，間或夾雜着一些關于學霸或者校霸的八卦消息，都是些很瑣碎甚至有些無聊的小事情。

但是洛櫻和顧嶼陽都很享受這種氛圍，好像這樣他們也就跟着一起回到了高中時代。

顧嶼陽看着一對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小情侶，過來前臺這邊結賬，又一起牽着手走出去，心中有些感慨：“哎！我高考結束時的表白，你為什麽不接受？”

還沒等洛櫻說話，顧嶼陽又說：“你可別說什麽不喜歡我的謊話，我能感受到的，你那個時候也喜歡我。”

洛櫻挑了挑眉：“你哪裏來的自信？”

顧嶼陽撇了撇嘴，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拿着叉子笨拙地戳着盤子裏的一塊肉，有點底氣不足地說：“沒有嗎？”

洛櫻伸手幫顧嶼陽夾了肉到碗裏，說：“也不全是。不過我那個時候，就覺得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會有結果的，就沒答應。”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并沒有錯。

這是洛櫻沒說出口的話，她不想破壞氣氛。

這樣的話顧嶼陽已經聽過一次了，就算沒有聽過，憑借着他對洛櫻的了解，洛櫻的悲觀他心知肚明。

為了緩和氣氛，洛櫻又換了個話題：“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嗎？”

這個問題顧嶼陽還真是想不起來，他有點小心地試了個答案：“是高中開學報道的時候嗎？”

洛櫻搖了搖頭，其實她早就猜到了顧嶼陽不記得那天的事情。

“也對，那天報道我根本沒去，那就是開學第一天？”顧嶼陽又試探着回答了。

“不是，是中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洛櫻雙手托腮，目光悠長。

顧嶼陽愣了愣，初中畢業的暑假，他都玩瘋了，現在任憑他怎麽搜刮自己腦中的回憶，都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洛櫻。

“那個時候，因為我父親剛去世不久，我中考發揮失常，整個人的心理狀态都不太好，有一段時間連話都說不完整。我媽就讓我自己去看心理醫生，一周一次。”

看心理醫生短期內是沒有什麽效果的，那時候洛櫻家裏沒什麽錢，洛櫻拼命想好起來，但越是着急越是沒用，常常看完醫生偷偷抹眼淚，偷偷哭完一場再回家。

洛櫻這麽一說，顧嶼陽倒是有了點印象。那個暑假，母親非說上了高中就壓力大了，讓自己去做什麽心理疏導。他當時很不耐煩，還覺得母親是沒事找事，減少了自己的玩樂時間，但又實在拗不過強勢的母親，最後幾乎是由管家押着來了一家吳市有名的心理診所。

“那個時候的我就像生活在陰暗角落的一只獨居小動物，第一次見到了完全不同的色彩。雖然也就只是在等待室裏見過一次，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記了那麽久。”

那時候的顧嶼陽被管家押着很不情願地來了心理診所，好不容易看見了一個同齡人，卻一直坐在那裏抹眼淚，他還以為對方是和自己一樣被家裏人逼着來的。對于愛哭的小姑娘，顧嶼陽一向是避之不及的。但那個時候，或許是太無聊了，顧嶼陽主動問洛櫻：“吃糖嗎？”他伸出手掌，手心裏躺着一顆彩色的糖果。

顧嶼陽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須臾，他笑了笑：“那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麽時候嗎？”

洛櫻懵懵地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說不太清了。吸引我的，也許是你低頭看書時的安靜側顏，也許是成立學習小組你為我認真訂正過的錯題。”顧嶼陽搖了搖頭，神色溫柔而認真。

洛櫻微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好像也陷入了回憶中。

“我們這周回二中看看吧！”顧嶼陽眼睛一亮，提議道。

洛櫻搖了搖頭，理智道：“我還得工作，周末二中進不去。”

“現在就去！”顧嶼陽從來都是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立刻就放下了筷子去結賬。

他走到洛櫻身邊，微俯下身，左掌在洛櫻面前攤開。

洛櫻看着顧嶼陽掌心的紋路，最後，伸出右手搭了上去。

*

高中的晚上都有晚自習，二中也不例外。

司機把車停在二中對面，洛櫻透過車窗往外望，幾棟教學樓都燈火通明的，白色的燈光排列得齊整，無論過去多少年，從來沒變過。

顧嶼陽先下了車，對洛櫻揚了揚下巴，耍帥道：“走吧。”

洛櫻有點猶豫：“我們能進得去嗎？”二中的門禁卡得很嚴，裏面讀書的大多都是富二代，傳聞多年以前還出過一起學生被綁架的事件，所以學校對安保措施格外上心。

“跟我走，我保證帶你進去。”顧嶼陽拍着胸脯打包票。

洛櫻輕笑着搖頭，跟着顧嶼陽去了二中校門口。

立在門口的保安打量着洛櫻和顧嶼陽，尤其是顧嶼陽還帶着傷，看起來就更像是什麽社會閑散人員了，他上前攔住了詢問：“你們兩個，做什麽的？”

“是我呀！您不認識了？”顧嶼陽上前自然地和人打招呼套近乎。

保安眯了眯眼，也不知是天色太暗，還是因為眼神不好，湊到跟前看了好半天，最後竟然真的認了出來：“哦！你是那個，顧氏的小少爺，顧，顧嶼陽！”

“沒想到您還記得我！”顧嶼陽驚喜道，他剛剛差點就要拿身份證自證了，被保安大叔認出來，他還是很高興的。

“那我可忘不了你。”保安大叔搖了搖頭，似乎又想起了高中時期的混世小魔王。

顧嶼陽有點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洛櫻一眼，恰好對上洛櫻含着戲谑的眼神。

他耳根微熱了熱，又轉頭回來對着保安大叔道：“我想回來看看，這是我女朋友，您就放我們進去吧！”

洛櫻很配合，沒否認，乖巧地依在顧嶼陽身側。

保安大叔看了洛櫻一眼，揮了揮手，說：“登記個名字再進去吧，學生們都在晚自習，別發出太大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