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手

分手

“不是這個原因，”洛櫻搖了搖頭，“我好像看不到我們的未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你什麽也不會，如果脫離了顧家，你又憑借什麽自立呢？我太累了，我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了。”

“我……”顧嶼陽很想反駁，但是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并沒有可以辯解的可靠立場，最後只是略有些蒼白地保證道，“我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只要你說，我就改……”

“你的人生除了我以外，就沒有別的了嗎？你的餘生就要靠着顧家過活，然後圍着我打轉嗎？”洛櫻不喜歡顧嶼陽這副模樣，說話格外傷人，“脫離顧家，離開我，你自己呢？”

這是顧嶼陽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他從來奉行的是及時行樂，享受當下，未來的事情自有未來的人去操心，顧家的事情有父親，母親和哥哥，從小到大，他不想也不需要考慮這麽多。

但是現在這個命題是由洛櫻提出來的，顧嶼陽不得不重新審視和思考。

顧嶼陽一直都知道洛櫻的家庭情況不太好，這也造就了她清冷敏感的性格，他喜歡的從來也不僅僅是洛櫻美麗的外表，他愛她的靈魂，也因此尊重她所有的想法。

“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顧嶼陽神色認真地看着洛櫻的眼睛。

洛櫻垂眸，躲開顧嶼陽的凝視。聲音冷硬：“不用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以後你繼續做你的顧家小少爺，顧家有你的一份責任需要承擔，你也不用屈尊降貴地再到我這裏來，我繼續當我的打工妹。”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什麽了？”顧嶼陽眉頭一擰，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氛圍。

在顧嶼陽心目中，洛櫻無疑是驕傲的，即便家庭困難，但聰穎理智如她，又怎會因為這些外物而有絲毫卑怯呢？

“是不是上次你生日見過的那幾個人，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他們都被家裏慣壞了，腦子只有一根筋，要是說了些什麽，你就當他們在放屁！”顧嶼陽思來想去，唯一可以讓洛櫻聽到壞話的，也就是上次洛櫻生日，他找來幫忙的那幾個發小了。

顧嶼陽心裏很後悔，他想了很久的生日驚喜不僅沒有讓洛櫻開心，反而還讓自己的朋友和洛櫻之間有了隔閡，指不定他哪個朋友在洛櫻面前表達了不滿，才害得洛櫻不高興了，要和自己鬧分手。

洛櫻愣了愣，很快反應了過來：“不是別人的原因，我只是越來越發現，我們之間不合适。不過你既然這麽說，那麽不止我一個人這麽認為吧？你的朋友們也覺得我們之間不太合适吧。”

顧嶼陽的眼珠飛快轉動，顯然是被洛櫻說中了。

“當全世界都覺得一件事是錯的，那它就是錯的。”洛櫻垂下眼簾，看不清眼中神色。

“你也覺得是錯的嗎？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嗎？”顧嶼陽神色落寞。

“是，如果說得再直白一點，如果沒有顧家，你什麽也不是，根本承擔不了我們兩個人的未來。”洛櫻梗着脖子，說出的話越發刺耳。

“你再說一遍！”顧嶼陽也拔高了聲音，抿着唇，臉色很不好看。

這是和洛櫻在一起的這幾年，都沒有出現過的神情。

但洛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竭力忽略心髒的隐隐抽痛：“我說，你太幼稚了，脫離了顧家，簡直一無是處。”

“你是不是覺得，一直是我死皮賴臉地追着你跑，所以在你面前，我一點自尊心也沒有？”顧嶼陽覺得喉嚨有些發幹，他及時止住了話音，不想再讓洛櫻看笑話，頓了頓，他才繼續道，“分手吧，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這一次，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說完，顧嶼陽又像是覺得不夠，還幼稚地加了句狠話：“你別後悔！”

“希望你說到做到。”洛櫻低着頭，假裝在尋找什麽，其實根本不敢正眼看顧嶼陽，她怕一擡頭，就忍不住落淚。

這幾年，顧嶼陽給了她太多的愛與溫暖，已經讓她産生了依賴。可是她和顧嶼陽都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終究不可能是同路人。

洛櫻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東西，像是逃離般地從顧嶼陽身邊掠過。

顧嶼陽的心好像随着洛櫻的離開，一瞬間空落了下來。

他幾乎是從話說出口的一剎那就開始後悔，但一想到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又咬牙抑制住了追出去的沖動。

他在心裏暗暗給自己定下了期限：“這次不能再輕易低頭了，給她三天反省的時間。要是三天過後，洛櫻還不來找我，那……那再說好了！”

分開并不是一件複雜的事情，只要把設定的期限一點點地加長，三天變成三周，三周變成三個月，那麽原本形影不離的兩個人就會慢慢脫離聯系。

顧嶼陽那段時間，一直被朋友灌輸着“先低頭的人先輸”“不求和的人根本不在乎”等各種五花八門的情感類心靈雞湯，甚至連母親喬文秀也在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談論起和顧父的戀愛往事，所有的信息都在暗示着顧嶼陽——洛櫻并不愛他，至少不像他愛着她那般。

種種現實因素再加上他自己心煩意亂，顧嶼陽接受了喬文秀出國留學的提議，發誓一定要幹出一番名堂來，再回國狠狠打洛櫻的臉。

可是顧嶼陽從沒有想過，這一分開，就是四年。

*

就算是分手後的這幾年，顧嶼陽每次回想起分手的場景，都會不自覺地懊惱，懊惱過後又會唾棄自己的沒用。

但是這一次顧嶼陽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原諒的理由。原來，洛櫻從來沒有看不起自己。原來，她并不是真心要和自己分手的。

喬文秀看着顧嶼陽從一開始的頹然，到眼中又漸漸燃起了光，心中不禁警鈴大響，擰着眉頭問：“你又想做什麽？你沒聽到洛櫻剛才說什麽了嗎？你們已經分手四年了，別再糾纏了。”

“媽，當初明明是你逼迫洛櫻和我分手的，現在你又有什麽資格說這些呢？”顧嶼陽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的樣子。

“如果沒有我的幹涉，你們也不見得能走到最後，我只是在幫你及時止損罷了。”喬文秀很固執。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戀愛，都應該由我自己來體驗，您沒有資格随意插手？至于結果，你們好像都認定了，”顧嶼陽輕笑一聲，帶着些嘲諷，“但我沒有親眼見到，親自走到的結果，就都不算數，我是不會相信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堵南牆，也得讓我撞一撞，我才認。”

顧嶼陽的态度激怒了喬文秀，她冷聲問道：“怎麽，在國外念了幾年書，回來人人都叫你一聲小顧總，就真以為翅膀硬了，是嗎？如果不是我和你爸當初送你出國深造，你現在和圈子裏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會有什麽分別？”

顧嶼陽并沒有被刺激到，只是很坦然地承認了：“是啊，沒有你們，我什麽也不是。從小到大，你們也從來沒對我抱過什麽希望，我自己也知道，比不上我哥聰明。我沒有什麽大志向，只想安安靜靜地做個普通人。要不是我哥當年出了事，你們會這麽管我嗎？還會打着為了我好的幌子，逼迫我按照所謂顧家繼承人的标準做這做那嗎？”

“我……”喬文秀忽然語結，她發現這個問題她根本沒有辦法回答。

答案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在她原本的設想，或者說在顧家的計劃中，兩個孩子，哥哥顧嶼川聰明優秀，是顧家的繼承人，弟弟顧嶼陽陽光單純，看似只是個什麽也不需要操心的小少爺。

可事實上呢？

當年哥哥的一場事故打得顧家措手不及，不得不再培養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所以顧嶼陽是Plan B，是一個備選。

喬文秀沒再繼續話題，而是繼續曉之以理：“我不是要幹涉你，你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心思單純，洛櫻的成長環境太複雜，性格難免敏感，和她在一起，你會很累的，”喬文秀反對的态度很堅決，“總之，媽這都是為你好。”

“媽，看來您費心做了不少的調查吧，有很多東西可能我都未必了解得那麽清楚，”顧嶼陽自嘲一笑，“但是你怎麽不來親口問問我，問問我這個愛了她這麽多年的人，洛櫻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

顧嶼陽望着喬文秀的眼睛，說起洛櫻時的神色專注又溫柔。

“她家裏條件不好，但是學習很刻苦努力，年年都能拿獎學金。她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但總能很細心地照顧到別人的情緒。她和我在一起，從來不是因為我姓顧，而只是因為，我是我自己。”

“要了解一個人，冷冰冰的文字雖然客觀，但用眼用心才能感受到人的真心。洛櫻，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顧嶼陽對喬文秀說，眼裏帶了真切的懇求。

喬文秀沒說話，良久，才嘆了一聲：“你就這麽喜歡她嗎？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顧嶼陽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也不求您能這麽快就接受她，只要您別再幹涉我們的愛情，別再傷害她。”顧嶼陽看着喬文秀還面帶猶豫，又補充道。

喬文秀氣笑了：“我什麽時候傷害過她？”

“洛櫻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您的态度、言語都是在傷害她！”

喬文秀冷哼了一聲，“以後你談戀愛的破事，我不會再管了。不過，我看洛櫻驕傲得很，不見得會回頭。”

顧嶼陽知道，喬文秀這就是答應了的意思，點了點頭道：“這就不勞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