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孟修白

孟修白

在大馬的最後一天,她去了酒店的水上樂園,雖然沒有穿她最性感的泳裝,但臨時買來的效果也不錯。小助理跟在她身後抓拍。

當晚,孟修白在朋友圈裏刷到了秦佳茜的比基尼照。

他蹙眉,不知道為什麽秦佳茜的照片又突然出現在了他的朋友圈裏。明明她把他删掉了。

猶豫了好久還是不忍劃過。

不能抱她,吻她,連在私底下看一張她的照片都有罪嗎?

他知道,他其心可誅,但這一輩子這麽漫長,這麽枯燥,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活得那麽虛僞,那麽狼狽。

陽光下,女孩舉着一支冰激淩,又跑又跳地,黑色的連體式比基尼穿在她身上,有種格外甜美的性感,渾圓的翹臀,修長的腿,還有裹不住的兩團軟綿。

整個人像一顆熟紅的蘋果。

孟修白勾起笑意,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粗粝的手指劃過她的臉。屏幕是冰涼的,但他知道她的臉緋紅時的溫度,燙得驚心。

秦佳苒做好宵夜了,喊孟修白來吃,喊了一聲,沒人應。

她走過去,看見哥哥在笑,她覺得好稀奇,“哥哥,你在看什麽呢,都笑傻了。快來吃馄饨。”

昨天包的馄饨,蝦仁餡的,可香了。

孟修白心頭慌亂一瞬,飛快地熄滅了屏幕,站起來,面色恢複平靜,“來了。”

吃馄饨的時候,秦佳苒故意打趣他,說他是不是戀愛了,怎麽眼神這麽溫柔。

孟修白挑眉:“我對你不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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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佳苒:“也溫柔,但不一樣嘛。”

孟修白不自然地垂眸,拿起桌上的胡椒粉,灑在碗裏,“怎麽不一樣。”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不止是眼神,就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都會不一樣。裝不出來的。”秦佳苒咽下嘴裏的馄饨,細細說。

孟修白笑了笑,“你現在就有些不一樣,是還在想他嗎?”

秦佳苒愣住,沒想到會被哥哥倒打一耙,“我、我想誰啊!”

孟修白:“謝琮月。”

秦佳苒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心髒就開始顫抖,“哥哥!”她揚高聲音,委屈地說:“你今天很讨厭!”

孟修白失笑,“好了,不說了,原諒我,小妹豬。”

秦佳苒幽怨地瞪他一眼:“等你戀愛了,我會嘲笑你的!”

“不會。”兩個字幹脆又利落。

孟修白看着秦佳苒,平靜地敘述,好似敘述一場與他無關的人生,“哥哥不會戀愛。這一輩子都不會。”

也不會結婚,不會有伴侶,不會有孩子。

他會孑然一生地老去,死去,化成一捧灰,埋在媽媽身邊。

他心動過,其實沒有什麽好遺憾的。只是遺憾沒能跟她說一句喜歡,對她那麽混蛋。

“所以哥哥希望你幸福。苒苒。”

秦佳苒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些話,不知道他發什麽瘋,喉嚨酸澀,胸口堵得難受,痛到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掉下來。

一個月後,Bariya的廣告在全球上線。秦佳茜如願以償地用她這張臉在全球刷屏。

這支廣告是她事業一飛沖天的開端。

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女孩,還這麽會演,這麽靈動。

秦佳茜上了熱搜,一夜之間收獲了二十萬粉絲,有了自己的超話,和初具規模的粉絲後援會,不再是只在港島本土有小水花的小名媛。

這個月《笙歌》宣布定檔五一黃金周,一系列宣發活動陸續展開,她除了跑路演,其餘時間都在劇組拍周小立導演的新片,随之而來的代言和邀約如紛紛雪花,事業可謂是如火如荼。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孟修白了,雖然一個月裏,要夢見他無數回。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你或許會恨我。

他是誰?

秦佳茜不知道,但她居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好不好笑?

他不是孟修白,能是誰?

真是荒唐。秦佳茜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弄一些高深莫測的東西,就是為了搞暈她,所以在把他重新加回好友後,她又氣得把他删了。

不喜歡她就不喜歡,何必說這些廢話?

秦佳茜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男人好逗。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有什麽能不能?

只有敢不敢。

很顯然,她敢。但孟修白不敢。

關于這個謎底的答案在兩個月後以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在她眼前揭開。

那一天,是秦家最混亂最黑暗的一天,是秦家大廈将頹的開始。多年前射出的子彈,終于在二十多年後,擊中了這個看上去欣欣向榮的家族。

這個世界最終不過是一場巨大的因果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論如何,終會報。

秦佳茜是在劇組收到白頌卿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凝重,讓她跟導演請三天假,立刻回港島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轉去打電話給弟弟家偉問情況,家偉偷偷告訴她,是集團出事了。

秦佳苒聯合外人騙走了秦佳彤和秦家澤手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據說是設了一個局,秦佳彤蠢到拿手裏的股份去買股票,還加了五倍的杠杆,一天之內爆倉,血本無歸。手裏的股份只能賠出去,可沒想到這一賠,居然是賠給了秦佳苒。

秦佳彤和秦家澤手裏丢了股份,不敢伸張,瞞着秦家所有人,直到前天股東大會上,一個陌生人拿着股份轉讓協議突然出現在會議室,這事才曝出來。

秦老爺子氣得當場暈倒,送去了急診搶救,昏迷一天一夜才醒來。

“姐,爺爺說,他要立遺囑。”

秦佳茜倒抽一口涼氣,立遺囑。這麽多年,媽媽在秦公館的鼻息下讨生活,做小伏低,韬光隐忍,就是為了分家産的這一天。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但她沒有預料之中的欣喜,秦佳彤一家栽了這麽大更頭,她都顧不上幸災樂禍,只是罵了一句活該,立刻就想到秦佳苒。

她有些擔心這個便宜妹妹,可轉念一想,這妹妹仔敢做出這麽狠的事,又有謝先生撐腰,哪裏需要她這個單身狗擔心?

秦佳茜笑出聲,覺得自己是個笨蛋。跟導演請了兩天假後,她就當晚的坐飛機回了港島。

一進秦公館,就感受到了壓抑的氛圍,就連傭人都嗅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一個個都面色凝重。

秦佳茜被秦家偉拉去卧室。

秦佳茜打掉他的手,“你是不是豬啊,手勁這麽大,沒看到都把我捏紅了嘛!”

秦家偉扣了扣後腦勺,悻悻笑:“sorry,姐,一激動就忘了。”

秦佳茜哼了聲,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們這幾天住秦公館?”

“是啊,爺爺還把三姐喊回來了。”

“秦佳苒會回來?這不是擺明坑她嗎?她有這麽蠢!?要我我打死不回來!拿錢了跑路!”

秦家偉:“..........”

“我的祖宗你小聲點,被人聽到了,我們就死了。”

“死什麽死!”秦佳茜怒瞪他,“你姐現在都養的起你!”

秦家偉笑嘻嘻,手臂蹭上去,“曉得你現在是大明星,但我又不要你養我咯。”

他人前是富貴小少爺,人後跟個小屁孩一樣,黏糊了好一會兒,這才說正事,“你知道大姐之前的那個男朋友嗎?”

孟修白?

秦佳茜眉峰一挑,“什麽意思?”

秦家偉壓低聲音,“聽說是他做局坑了大姐,不然大姐怎麽可能把手上的股份都割出去。她用手上的股份抵押借了四個億現金,又加了五倍杠杆,那就是二十個億。現在爆倉了,股份沒了,男人也和她分手了,她現在好慘呃.....我聽說大媽都快瘋了...說她被男人騙了還不自知......”

秦佳茜倒抽一口涼氣,恍惚中,想到了孟修白冷峻的面容,以及那句殘忍的,她不過是棋子。

秦佳茜感覺後背騰起一陣涼意。她好像真的有些不認識他了,又或許她從未認識過他。

這張嬌豔的臉甚少出現如此壓抑的神情。

難怪秦佳彤在和孟修白在一起後就風波不斷,按道理說,當時她因為霸淩登上熱搜時,有孟修白給她撐腰,何至于連一個負面的熱搜都撤不下來?

除非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不準這個熱搜撤下來,就是為了搞臭她。

先是搞臭她的名聲,讓她孤立無援,讓她害怕,于是只能更牢地依附他。再加上秦家澤在一個月內丢了三個大項目,他們兄妹兩為了翻身,喪失理智铤而走險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從一開始,孟修白就是為了奪走秦佳彤兄妹的股份。

這個局,他精心布了半年,演了半年,僞裝了半。

何止是半年?也許更久之前,他就設計好了,每一步都算的如此精準,幾乎是勒住了他們所有的弱點。

他和秦佳彤有什麽仇?或者說,他和李夢岚一家有什麽仇?

秦家偉看着自己姐姐的面色一點點慘白,額頭上都透了一層細細的汗水,“姐,姐!你怎麽了?”

“你剛剛說,股份到了秦佳苒手裏?”秦佳茜讷讷地開口問。

秦家偉:“對啊!到了三姐手裏!你說那個姓孟的是不是私底下和三姐勾搭上了?要把大姐的東西搶來給三姐?可三姐不是和謝先生在一起嗎?”

秦家偉腦袋都想破了,還是沒能把這事想明白。

“胡說!他怎麽又和秦佳苒扯上關系了!”秦佳茜騰地站起來,胸口起伏,臉色慘白如紙。

仔細一看,她隐忍的眼眶裏有一層朦胧的霧氣。

秦家偉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話了,連忙認錯,“錯了錯了,祖宗,女神,靓女!你別哭啊!”

“沒哭!”秦佳茜倔犟,心裏堵得慌。

“我才沒哭!”

秦佳茜忽然想起來第一次遇見孟修白的場景。她穿的禮服是從秦佳苒手裏搶過來的。

他冷漠地問她這條裙子從哪裏來,又諷刺她穿着醜。

現在她才弄懂,他為何這樣說,因為那條紅色的禮服是他送給秦佳苒的。

秦佳彤是煙霧彈,他喜歡的人是秦佳苒。

秦佳茜心髒絞痛,像是被滾水煎燙,再也繃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這個渣男,這個渣男!他藏得好深!”

秦家偉人都木在了原地,沒懂她這滔滔而來的眼淚是為什麽。

“你被男人綠了?”秦家偉想來想去只想到這個。

秦佳茜掄起枕頭,一邊哭一邊揍他,“烏鴉嘴!你才被男人綠了!”

一夜無眠。

秦佳茜睡到第二天下午,午飯也沒有吃,醒來後人恢複了一半的理智。

她還是覺得這事有蹊跷。

等到晚上,秦佳苒來了。秦佳茜連忙放下水杯,飛奔着過去,把她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你還真來了?你腦子進水了啊,來幹什麽?拿了錢就走人啊!”秦佳茜嘴巴撅的高高的,其實她一點也不想關心秦佳苒,這丫頭被秦家坑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秦佳苒笑着說不是你跟我發消息讓我回來嗎。

秦佳茜這才反應過來,昨天半夜有傭人進她房間,一定是偷拿她的手機!

“幹!秦佳彤居然敢派人偷我手機!bitch!”她正愁沒處發洩。

秦佳茜卑微地請她別說髒話,秦佳茜狠狠瞪她,裝!這死丫頭還裝!

“我說幾句髒話怎麽了?你做那麽狠的事,哼。”秦佳茜白眼翻到天上去,心裏酸不拉幾。

秦佳苒迷茫地看着她,不懂發生了什麽。秦佳茜直接把最近秦家發生的事跟她捋了一遍,問她這難道不是她的手筆?就差把孟修白說出來了。

她默默觀察秦佳苒的表情,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是真的不知道。

秦佳茜更氣,難不成孟修白還是單相思?秦佳苒喜歡謝先生,孟修白喜歡秦佳苒?

秦佳茜眼見着秦佳苒被黃媽帶到爺爺的書房,她卻不能進去,急得在原地打轉。

将手中的水杯越握越緊,她朝二樓望了一眼,屏住呼吸,一不做二不休,她決定去偷聽。

被抓到了打一頓都沒關系。

她蹑手蹑腳上樓,耳朵趴在門上,凝神聽裏面的動靜,起初很安靜,到後面,争吵聲越來越激烈,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手心裏全是潮意,直到最後,她聽到秦佳苒說——

“哦,對了,孟修白其實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

心跳在這一刻靜止。

秦佳茜驟然愣在原地,整個人如堕冰窖。

她不是沒有聽過秦佳苒的出生,這雖然是秦家的秘密,但紙包不住火,只要是有人的地方,秘密就藏不住。

她知道秦佳苒是爸爸在外面生的私生子,也知道秦佳苒的媽媽在生下她之前還有一個孩子。

就是秦佳苒口中的哥哥。

她聽過秦佳彤如何罵秦佳苒,罵到興頭上,會把她那外頭的哥哥也拉來罵。

罵他們是窮鬼,是睡鴿籠的下等人,是不如早點去死的便宜貨。

所以孟修白就是秦佳苒的哥哥。

他做的一切事都是為了向秦家複仇。

她大腦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既有吃下這驚天大瓜的震撼,也有擔心,也有傷心。

她隐隐覺得,她和孟修白的距離好遠,從來沒有這樣遠過。

她以為她靠近過他。

她進過他的懷抱,知道他懷抱的溫度是如此滾燙而鮮活,知道他唇嘗起來是讓人顫栗的,知道他不茍言笑,冷漠無情,但只要她纏着他,他還是無可奈何。

到此刻,她也知道了,他們似乎真的,很遙遠。

一道深深的溝壑橫亘在他們之間。

他恨秦佳彤,恨李夢岚,恨秦佳彤的父親。

可秦佳彤的父親不也是她的父親嗎?

不知道哪來一縷沉風吹過來,秦佳茜打了個寒顫。

關于那一晚發生的事,秦佳茜其實一點也不想記得,可她卻出乎意料地記得很牢,記得很深。

永遠華麗明亮的秦公館被陰森的陰霾籠罩,無星無月的夜晚,像一座巨大的白色墳墓。

她躲在白頌卿和秦家偉的身後,看見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向來貴婦儀态的大媽在歇斯底裏的尖叫,父親則臉色通紅破口大罵,大姐狼狽地跪在地上痛哭,威嚴的爺爺頹敗地坐在沙發上,神情如寒冰,傭人們都退避三舍,唯恐殃及池魚。

而孟修白,一身利落的黑衣,站在煌煌的燈火之下,冷漠地俯瞰着這一場鬧劇。

她看見他沉冷的臉上有一絲殘忍的笑意,像一頭流血的猛獸,蟄伏在黑暗中,等待時機後一舉反攻,咬斷敵人的脖子。

警車的鳴笛徹底劃破深夜山中的寂靜,大媽被拷上手铐帶走時,她人都麻木了,再看孟修白時,她居然有些害怕。

他說得對,她不了解他,也不認識他。

她爸爸是加害他媽媽的兇手之一。

而秦公館是傷害她妹妹的刑場。

他這樣睚眦必報的男人,不可能不恨,不止是恨,更是恨到了骨髓。

“小茜,你過來。”

秦佳茜被秦家偉推了一下,才回過神,木讷地看過去,是爺爺在喊她。

這個掌控了秦家一輩子的老人,手腕狠辣,心機深沉,是他讓秦家從一個港口賣魚的漁販到如今的港島富豪,秦家上下沒有人不怕他。

她更是怕得要死。她知道爺爺其實不喜歡她,覺得她美麗卻愚蠢,只适合做一個比秦家更有權有勢的人家的玩物。

但他此時此刻看上去多麽地可憐,不過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她渾身繃緊,一步一步走過去,在秦達榮面前跪坐下。秦達榮對她露出從來沒有的柔和和痛惋,拉住她的手,“小茜。”

“爺爺記得你小時候說,為什麽你不能住在秦公館,但你的姐姐哥哥卻能住在這。我當時沒有回答你,不是不想,是不能。現在,爺爺把這棟房子送給你。”

“秦公館,以後是你的了。”

秦佳茜瞪大眼睛,整個人都在發抖,秦公館是她的了?

“我的?”

她眼睛不知何時漫上了淚水,有一種竊取了勝利的羞恥,她覺得無地自容。

被滿面春風的白頌卿拉到身邊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寶貝寶貝,以後秦公館是我們的了!”媽咪壓抑住興奮,一雙還未老去的,清澈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秦佳茜卻下意識望向孟修白。

孟修白面無表情,冷漠地看了她幾秒,随後收回目光,轉身離開這裏。

秦佳茜心中抽痛,一把推開白頌卿的手,要追上去。

她不知道追上去做什麽,也許是自取其辱,但她只是想看看他,想和他說幾句話。

一句都好啊。

他這麽多年,是如何走過來的呢?他身上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疤痕?他心裏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痛,以及委屈。

可還未跑出去幾步,身後傳來幾道驚呼。

“爸爸!”

“董事長!”

“爺爺!”

腳步凝固在原地,回頭看一眼發生了什麽。

爺爺昏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她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哭什麽。

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場面,看不清那些驚慌奔波的人們,看不清孟修白離去的背影。

淩晨四點,秦佳茜拖着疲憊的身軀從醫院出來。身邊的秦家偉也是一臉倦容。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大家的心情都跌倒了谷底。

“姐,吃個宵夜吧。餓不餓?”秦家偉揉了揉泛出紅血絲的眼睛。

“去哪吃。”秦佳茜聲音嘶啞。

“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排檔,現在應該沒什麽人,若是你不想堂食我們就打包。”

“去吧。”秦佳茜垂下頭。

夜晚的涼風吹來,她冷得環住了雙臂,壓住心口,妄圖保存一些溫度。

到了宵夜店,秦家偉點好了菜,秦佳茜說她出去買瓶水,讓他先吃,不用等她。

出來後,她拐到一旁的深巷,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久,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黑夜中,手機發出的亮光很刺眼,像一顆随時要熄滅的星星。

幾秒過後,電話通了。

秦佳茜的手抖了下,深吸氣,把手機抵在耳廓,聽見一片虛無的,如深海般的寂靜。

明明是她撥通的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亦沒開口,仿佛在等着她。

兩人在各自的黑暗中沉默。

“.....孟先生。”

秦佳茜聲音嘶啞,一聽就是哭過的。

孟修白咽下一口威士忌,沉漆的眸看向窗外,這是鴿子籠一樣大小的窗戶,簡直是不能稱作為窗戶,從這裏望出去,能看見對面樓上的霓虹招牌。挂了幾十年,到現在還沒變。

“說。”

她叫他孟先生。

不是孟修白。

“你還好嗎?”

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時候問他好不好?他怎麽會好?

果然,那端冷笑了聲,聲音陰沉,“你覺得我好不好。秦小姐。”

秦佳茜委屈地咬着唇,“你別這樣.....”

“不過我的确很好。”孟修白坐在曾經住過的小破屋裏,手中夾着煙,一動不動。

“把李夢岚送進了監獄,為妹妹拿到了股份,看着你父親那麽狼狽,像一條狗,是很爽。”

秦佳茜喉嚨酸澀,難受得沒有力氣站着,她靠在牆上,彎腰,看地上被路燈照出來的影子。

她沉默了好久,久到對方沒有耐心要挂掉,她才悶悶地說:“對不起。”

電話那端明顯地震了下。

“你說什麽?”

“孟修白,對不起。”秦佳茜不知道她在為誰道歉。

黑暗将孟修白包裹,唯一的光是對面的霓虹招牌,這裏像極了堕落的賽博朋克的世界。

罪惡,黑暗,醜陋交織。

可他聽見了秦佳茜說的對不起。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把演扔在地上,踩滅,“你說什麽對不起,秦佳茜,我他媽要你跟我說對不起?”

剛剛在秦公館,真相大白,所有人都得到了懲罰,可沒有人跟他,跟他母親,跟他妹妹說一句對不起,

他們得到了懲罰,他們活該,但他們沒有說對不起。

“孟修白,真的,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不知道秦家對你,對你媽媽,對你妹妹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對不起.....”

秦佳茜哇哇大哭起來,在這寂靜無人的小巷中,像一只找不到歸家路的流浪小貓。

“閉嘴!秦佳茜!”孟修白像一頭暴躁的猛獸,想要撞擊什麽,想要破壞什麽。

“對不起.....”她語無倫次。

孟修白感覺自己靈魂都在被滾水煎燙,他走到那扇窗前,狠狠地握住生鏽的窗沿。

他曾無數次站在這裏,他曾無數次發過誓,要好好讀書,要掙大錢,要讓媽媽過體面的日子,要搬出這裏。

但他現在什麽都有了,有權有錢有勢,但媽媽死了。

什麽都沒有。

“秦佳茜,我們之間沒有可能。”孟修白手掌勒出兩道深深的血痕。

“你是秦世輝的女兒,我們就沒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你聽懂了沒有?”

他一字一頓。

對面靜默了一剎那,啪嗒,電話挂了。

嘟嘟嘟的聲音像鐘聲在敲。

孟修白咽下那種死一樣的寂靜,擡手擦掉眼角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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