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後相處

酒後相處

“哎喲,國舅爺啊,小的來遲了……國舅爺啊。”

李培恩和王淑立馬上前攙扶着沈攸,嘴裏面哭聲不停,小心翼翼的照顧着沈攸,生怕弄疼了他。

“你怎麽伺候的?”沈攸暴怒地給了王淑一腳,那一腳踹在了大腿根之上,疼得王淑龇牙咧嘴。

“哎喲,國舅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賤命死不足惜,國舅爺可別弄疼了自己。”王淑回答。

“你們兩個砸碎,到得這麽晚,是想讓老子死在邴州嗎?你倆破爛玩意兒,回去非得扒了你倆一層皮。”

“是是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您随便責罰小的,實在是這裕王難纏啊……小的們承蒙關照,拼死都想給國舅爺沖一條生路出去,但裕王……”

沈攸一抓李培恩的胳膊,“哪兒來的血?髒死了。”

“哎喲,這這……”

李培恩和王淑已經商量好了,按照沈攸這性格,回去鐵定不死也要把自己打得脫一層皮,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拿刀割些傷口,往雲鏡身上推。

她是大人物,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自己這樣下賤之人,一句話就能沒了性命,實在是扛不下大事。

“裕王打的,我倆身上全都是,國舅爺,您先別挂心小的了,小的看看您……瞧把小的心疼的。”

沈攸被攙扶着,嘴裏還有血液的腥氣,一聽了這話,怒氣瞬間蹭的湧上了頭,上了馬車,已經氣到想要昏厥。

“呵,雲鏡。”

但身體的虛弱,又讓他發不了多少脾氣。

雲鏡!你個賤人!不識擡舉!我好好的與你說話你不聽,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客氣,我沈家也有兵馬,終有一天,我要讓你也付出代價。

你等着…你給我等着!

*

這一整天,雲鏡的心情都因為那一封文書而低落了下來,她活得本就壓抑,不愛說話。

經過文書的一鬧騰,更加顯得死氣沉沉。

偏偏她又是一個死扛的性子,不愛找人吐露心聲,也不喜歡把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別人的面前。

這一整天裏,她祥裝着不在意,按部就班地處理文書,與人交談,等到入了夜時,才買了幾壺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昏天黑地地喝。

她選的地方很巧妙,在兩個小路的岔道口上,黑得空洞,沒有一絲燈光覆蓋。

她不明白,為什麽王兄要這樣對她。

她現在都還記得小的時候,父王荒淫無道,整日醉心于後宮喝酒取樂不理朝政,後宮中的嫔妃時不時在父王面前吹枕邊風,想要對這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下手,以便自己上位。

父王經常帶着手持棍杖的兩行太監闖入兩人的宮殿內,拿些沒來由的說辭将兩人摁在地上,施以家法。

似乎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倆人施以嚴厲的棍杖之刑,便顯得自己用心良苦。

殘酷的皇家刑責,讓少女臉上再也沒有了天真爛漫的笑容,有的只有身後杖責越來越猛烈的杖擊之聲,還有少女那一顆在日日的斥責下按耐不住的反骨。

王兄,與她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是她這段旅程裏唯一的光。

許是飲酒過度,蒼天有眼,父王這麽多年來一直無所出,只有她與王兄兩位子嗣,而後過分淫奢,虧空身體,早早駕崩。

王兄登基以後,她以為一切終于雲開見日,那陰霾的人生将不再籠罩她,誰知道王兄有了沈婉之後,也開始沉溺于溫柔鄉內,對自己處處提防。

她可以對全天下任何人不敬,但她做不到對王兄不敬,因而所有的責罰,她都一一認下,從不反抗。

仿佛像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賭王兄的恻隐之心。

但很明顯,她賭輸了。

一想到這兒,她又給自己猛灌了一口酒,試圖讓自己不要去多想,等迷糊回府的時候,已經是一身酒氣。

雀臺城的夜,落了點雪,卻只是小雪,零零碎碎挂在枝頭,不壓枝頭,更像是點綴,城中變得不如銀裝素裹那般英氣,多了些娟秀。

雲鏡有些醉了,走路踉跄不穩。

刺史府外挂了零碎幾盞燈籠,本來夜色就沉,零散的燈籠挂在莊嚴的建築上,更像鬼屋,陰森沒有人氣,她擡腳走進去。

刺史府裏面亮堂些,比府外多了些溫度,主殿的燈籠有好幾盞,在白雪的映襯下,光亮有些刺眼。

她眯起了眼睛,複而身形一轉,走向偏院。

偏院此時正是小雪,植株上積了點雪,晶瑩剔透,只有兩盞肅靜的燈籠懸于門廊,安靜素雅,俨然一副水墨畫。

少年才剛搬過來,不太熟悉此地規格,害怕明早有積雪,會被人責罵,便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裏面,雙手一點點打落積雪,窸窸窣窣地聲音,在夜裏格外清晰。

心靈感受到了片刻停歇,雲鏡身子往門一靠,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輕舒了一口氣。

“大人?”

他注意到了。

她一向穩重自持,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不理智的模樣,像是一個供人仰望的神明,就連自己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片刻不完美。

她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的落寞。

“嗯。”她鼻息出聲。

說罷,朝着偏院走去,快走到炆池身邊時,空中的風彌漫出酒氣,炆池鼻息一嗆:“大人?您喝酒了?”

“嗯。”

走到了炆池身邊,她雙手一提,便輕易拽住了炆池的衣領,往反方向拖去,炆池一個站立不穩,險些摔倒。

她不管,繼續朝着房間踉跄走去。

炆池只好縮着脖頸,在一片茫然中,不敢說話,不敢動,迷迷糊糊地被她拽進房間。

路過門檻的時候,她擡腳輕易跨過,他由于是後退,又被攥着衣領,險些被扳倒,迷糊身子直直往下墜去。

他想要維持平衡,但一緊張之下,卻不知為什麽,左腳絆着右腳,驟然便摔了下去。

嘭地一聲。

重量牽扯下,雲鏡也跟着一起摔了下去,整個人直接砸在他的身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炆池摔得很痛,又被雲鏡身子猛地一砸,更是疼痛,但他顧不住痛,連忙準備起身扶着雲鏡,一面上害怕謹慎:

“對不起,我馬上把您扶起來。”

他正準備起身,肩上卻被一股力量壓住,女子伸出手壓住他的肩,重心不穩,整個人又摔了下去。

此時女子的身體,又完完全全的趴在他身上,他愣了,不明白雲鏡的用意。

他不敢再動,只敢呼吸,呼吸帶動着她的身體一起一伏。

雲鏡的頭埋在他的脖頸間,閉着眼睛,聞着他身上的香氣,又柔和又舒心,鼻息讓他有些癢,炆池試探:“大人?”

她的頭埋得更緊,纏綿在他身上,摸索試探,雲鏡薄唇輕啓,淡然道:

“就這樣,不要動。”

“嗯嗯……好,我不動。”

她的頭不大,一頭長發柔軟清香,身上沾染着厚重的酒氣,混濁不清的意識,又帶着上位者時刻保持的清醒。

她知道她壓他在身下。

可那又怎樣?

餘光瞟到了他鎖骨上的微紅小痣,勾人得很。她忽然,開始把頭埋得更裏面,開始強吻他,從一開始的試探,到後來越來越放肆,越來越激烈。

炆池一開始是很配合的,可是雲鏡心情不太好,到後來過于強勢,讓他畏懼膽寒,有些掙紮,雙手亂抓雙腿亂踢。

整個偏院子裏腳踢的聲音叮叮咚咚。

他越掙紮,她越興奮,雙手直接便摁住了他的手,炆池有些不明白,“大人?唔。”

話語被吻蓋住。

他掙紮,另一只手也被緊緊摁住,由不得他掙紮片刻,雲鏡像是鉛塊一樣壓在身上,他越掙紮越徒勞,炆池幹脆直接放下了掙紮,躺在地上,任憑着她侵犯。

唇齒覆蓋間,她吻住了他的舌,幼嫩香甜的舌頭別有一番滋味,滑嫩輕柔,精致纏綿,雲鏡吻得更深,侵入鼻息的體香,和那吮吸間不安分卻又聽話的舌頭,讓她忘我。

片刻後,雲鏡停了。

他的頭發因掙紮被弄亂了,見雲鏡停了進攻,連忙大口地呼吸,胸口起此彼伏,頗為急促。

感受到炆池急促的呼吸聲,雲鏡那混濁的意識驟然清醒,內心裏的壓抑已然被釋放,深冷的眸子對上那清澈的眸子,雲鏡淡淡道:

“吓到你了?對不起。”

“沒有,沒吓到。”炆池眨巴着眼睛,看向屋頂,感受着這個依然将頭埋在肩上的女人。

這個人并沒有碰他,那方才那如此強制的行為是為什麽呢?她明明如此克制,卻又如此瘋狂。

“大人,不開心嗎?”炆池看着屋頂,輕聲問。

“嗯,不開心。不難過,但也不高興。”雲鏡的聲音很淡,冷得刺骨,像是從地獄深處吐出來的一樣,陰森森。

“嗯……像大人這樣的人,也會有不開心嗎。”他不理解,眨巴着眼睛,聲音柔柔的,細細地,像甘泉般清冽。

此刻,她仍在他身上,他伸了手,輕輕地便能環抱住她的腰。

她的腰很細,透過被冰冷鐵片鑲嵌的腰帶,卻仍然可觸碰到那身體裏溫熱的溫度。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沒有煩惱呢?”

炆池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不适合當知心人,于是安安靜靜說道:“我不覺得大人沒有煩惱,只是我的煩惱大人都沒有,我便也打心底羨慕大人。”

“哦?你有什麽煩惱?”

她沒動,繼續沉着氣,似乎不想理會回答,只想說說話。

他對世間事一知半解,她與他說東,他可以想到西,他們的思想不在一個緯度,她說什麽他都聽不懂,聽懂了也造不成威脅,所以……

意味着,她可以卸下防備,随便說。

“我最大的煩惱是沒有飯吃,沒有房子住,被人欺負,被人抽鞭子,被人取笑,還會被人發賣。不過我也沒辦法,所以我羨慕大人,大人吃的好穿的好,還可以使喚人,我如果像是大人一樣,是個兵長就好了,我就可以像他們一樣耀武揚威。”

一想到這兒,他就感覺自己身上隐隐發痛,內心的惡意立馬被壓下:“可是打人好痛的……我還是不要打人了。唉……其實我也想不出來,反正我覺得大人這樣可太好了。”

他無比純澈,沒有見識,又善良,聲音細細的,像是一涓細流潛入心底,雲鏡感受到了平靜。

“你羨慕我?”

“嗯……好羨慕的,特別特別羨慕,覺得大人好漂亮,好溫柔,又有能力,有飯吃不挨餓,還有好多好朋友,我要是能夠不挨餓,就已經很滿足了,更別提大人這樣的生活了,羨慕得不得了。”

說到這話的時候,他聲音更是柔和,眼神裏的向往藏不住。

雲鏡心裏驟然冷笑,終于從一片混沌清醒過來,她勉強撐起了手,微冷的眸子看着他,此時兩只手正撐在他頭兩邊,死死困住他。

炆池想縮着身子逃避,可是又被撐着的雙手困住,無法逃竄。

他有點尴尬,臉上強擠出來了一個微笑,“對不起大人,我說錯了,我不該跟大人比……”

“對不起對不起。”

他小心翼翼的道歉,聲音輕輕的,眼神巴巴地,試圖得到她的原諒。

那微冷的眸子對炆池滑跪的态度露出了片刻笑容,又被一些怒意蓋過。

雲鏡翻身,從他身上下去,在月光下半倚靠着腿,“誰告訴你我是兵長的?”

她有些嫌棄,兵長,不過管了十餘個士兵,他竟然這樣崇拜,重點是,他居然把自己當做了兵長。

雲鏡:………

“啊?我不知道哎。”

他不敢起來,生怕觸怒了她,在地上乖巧躺着,手足無措,眼神機靈的亂飄,打探着她的喜怒。

“你先坐起來。”

“哦,好,我馬上坐起來。”

一骨碌地麻溜爬起來,乖巧坐着,不說話,不回答,避過那個問題。

“不回答?”她問。

“啊哈……額……”有點尴尬,他咬緊牙關,試圖避過去。

“誰告訴你,我是兵長的?”雲鏡玩味似的看着他,少年漲紅了耳根子,在月色下,顯得更加可人。

“我猜的………對不起啊……我不該猜。”

“我不是兵長。”雲鏡翻了個白眼,舔了嘴唇,還有點氣憤,嘆氣說道:“我難道看着很像?”

“像!”炆池斬釘截鐵,眼神真摯的看着雲鏡,淡淡說道:

“不是也沒有關系的……大人,您看着英武神氣,比很多兵長看着都有才幹,你終有一天肯定可以當上兵長的。”

雲鏡:………

她不想說話。

他确實蠢的有點不太像話,蠢得讓人……都不想發火了,任由他去。

今日和沈攸對峙的時候,他明明就在密室裏面聽着,她與沈攸說了那麽多,看樣子他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想來,是哆哆嗦嗦在裏面藏着,只一門心思想知道,沈攸會不會殺了自己。

“算了,我不想說了。”

“怎麽了?您別生氣……我錯了,對不起……”他拽着她的衣角,看向她,“您別生氣,我說您愛聽的,您想聽什麽我就說什麽。”

雲鏡忽然彎了嘴角,一身仍有酒氣,她起了身子,看向坐在地上的炆池,“我沒生氣,我這人就這樣,陰晴不定,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幾天之後,我會告訴你,我是誰?是幹什麽的?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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