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月禁足
三月禁足
天空中氣子,驟然冷得冰涼,仿佛隔着空氣,眼神裏的刀,都能把人紮個對穿。
雲鏡耷拉着臉,長嘆了口氣,長籲出來的暖氣變成點點白煙,飄散在空氣中。
岑玉京心虛,試探道:“雲鏡?”
“今天不想扇你,跟我進來,有事情處理。”
察覺到了雲鏡心情的緩和,岑玉京心中一喜,歡快答應:“哎!好嘞。”
雲鏡轉身就走回了主殿的房中,岑玉京也準備走向主殿裏面時,餘光卻看見了那個在石桌的凳子上乖巧坐着的炆池。
他此時雙腿并攏,雙手交疊放在膝蓋處,坐得乖乖巧巧,發現岑玉京正在看他,他也只好望着岑玉京,一雙眸子透出盈盈目光,惹人憐愛。
路過炆池時,興致大好,岑玉京忽然停下腳步:“嘬嘬嘬。”
炆池立馬警覺,說道:“啊?喚我嗎?”
他拿捏不住主意,開始眼神四處亂飄,“蹭”的一下從凳子上起來。
岑玉京停了聲響,炆池只好看向雲鏡,見她沒反應,又坐了回去。
他記得,今天來到主殿的時候,雲鏡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跟着,她一路上頗有耐性地給自己介紹這主殿的擺設和位置,見他有些迷茫,雲鏡便叮囑他,就坐在石凳子這裏,沒有她的命令,不能離開。
但岑玉京是雲鏡的好朋友……炆池也拿不住主意,坐在凳子上,驚慌失措。
岑玉京回頭,卻看見雲鏡眼神沉悶,正盯着炆池看,“你喚狗呢?”
岑玉京走到雲鏡身側,輕笑:“可你看他,不也起來了嗎?”
凳子上的男人手足無措,舔着嘴唇,對身邊一切都怯生生的,完全沒有一副貴公子的樣子,甚至……連個冷靜自持的人,都不算。
這樣一個人,對喚狗的聲響都這樣敏感,竟然準備回應。
他将自己的尊嚴,與畜生持平……他心裏面,沒有對于尊重和骨氣的度量衡,這樣的人,三個月之內培養成像模像樣的世家公子,有些棘手。
她眼神沉悶到了極致。
“嘬嘬嘬。”岑玉京又喚他,樂呵準備拿着瓜子去逗他。
這一次岑玉京是站在雲鏡身邊的,炆池雖害怕雲鏡,卻也覺得這句話是得到了雲鏡的默認,他以為雲鏡有話要同他講。
他立馬起了身子,準備往着雲鏡這邊走過來。
“坐下!不許起來!”雲鏡冷聲呵斥。
這聲音太有威懾力,不僅是炆池,連四周伺候的奴仆,一旁嬉戲打鬧的男寵都停了聲音,齊齊看向雲鏡,奴仆們立馬躬身,表示恭敬。
炆池被呵斥聲吓到,停了腳步,盈盈的目光看向雲鏡,似乎在詢問。
“坐下!”
“對不起……我立馬……坐下。”他摸索着身後的石凳,試探的摸了摸位置,正對着雲鏡,坐下。
雲鏡收了神色,叮囑道:“等我些時候,我商量個事。”
說罷,給了岑玉京一腳,轉身就走,岑玉京躲過了那一腳,跟随着雲鏡走去,順道輕蔑的回頭,頗為纨绔地打量了炆池一眼。
殿內熏香味道很沉,莊嚴肅穆的擺設讓整體氣氛都變得凝重,走到了主殿中央,岑玉京坐上側位,拿起一杯茶就喝了起來,笑眯眯的說:
“嘿嘿,那男奴,怪有意思的。”
“下回不要這麽喚狗,那人愚笨,未經人事,他什麽都不知道。”
“呵呵呵,未經人事?你真準備把這麽一個蠢貨送給劉钰?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你覺得我像是開玩笑嗎?”
雲鏡走到主殿的書案上,那上面有一張楚國的地形圖,地形圖的每個地方都标志的很清楚,正是她已經拿下的地方,那些是她榮譽的勳章。
但梁洲那個地方,卻被雲鏡特地描了紅。
她一定要拿下它。
“你該不會覺得劉钰就是個精蟲上腦的蠢材吧,那男奴就算長得再好看,再絕色,睡個十天八天的也就膩了,你難道還奢望着,劉钰能愛上他?讓他給你做卧底,拖延時間?”
手指摸索過了那梁洲的地形圖,雲鏡不言不語,正在深思,微冷的眸子不為所動。
“與其奢望這個蠢貨變成正常人,你不如去找官師銜,問他願不願意獻身,好歹官師銜是世家公子,相貌也是絕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要是官師銜願意……”
雲鏡緊擰着眉頭,殺給岑玉京一個眼神,說道:“你嘴上積點德會死嗎?”
“我打個比喻,主要是想告訴你,他變成正常人的難度,比官師銜為你獻身下海的難度還大,你自己掂量掂量。”
語罷,她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癱倒了下去,順手便拿起茶點吃了起來,身上細密針腳的白色衣衫沾了碎末,她拿手輕拍去。
“其實……只是拖延時間而已,我也不奢望他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留一個男寵在劉钰身邊,我放心些,反正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我能慢慢調教,能成就行,不能成的話……”
“不能成怎樣?”岑玉京放下了茶盞,立馬來了興致,整個人都端正了起來。
不能成的話?雲鏡應該是不會要的。她雖然嘴上打趣雲鏡,但是發自內心還是對雲鏡的品性有所了解,雲鏡這人對圈養男寵并不感興趣。
如果是這樣?
她想探探口風,能不能自己把炆池給帶走,那個小鲛奴長得漂亮白靜,看着就嫩嫩的,她瞧着歡喜得厲害,迫切的想要咬一口。
“不能成?應該算是沒用了吧?”她試探。
雲鏡瞄了一眼岑玉京,大致清楚了岑玉京所想,也若有所思,“我一般,不會去設想不能成的結果,我不想做選擇,三個月後,再說吧。”
見雲鏡這裏沒讨着好處,岑玉京心裏暗罵了一句小氣,走上前到雲鏡的身邊,瞧着那地形圖。
雲鏡看樣子拿着那張圖思慮了許久,岑玉京淡淡說:“三個月的時間,你除了想想梁洲的事情,也給自己個休息的時間,別累着自己。”
“嗯。”冷淡的回應。
“有什麽軍機要找我的,就說吧,我在外替你部署,聯系聯系幾位将軍。”
“有勞了。”
“切,說這些。”
——
房門打開,一股寒風夾雜着小雪呼嘯而入,溫暖的室內卷入寒風,直往衣裙下面竄。
岑玉京皺了臉,覺得寒風吹得人臉上幹燥,連忙捂住了自己那張漂亮的臉蛋,她斜眼又看到了炆池。
他很乖,一身白色柔軟的衣衫加在身上,讓本就雪白的肌膚更顯白皙,炆池本就相貌柔和精致,如此一看,更像一朵冬天裏開出的雪蓮一般聖潔無暇,與兩邊的那群花花綠綠的庸脂俗粉不是一個世界。
偏偏這樣清貴得讓人不敢亵渎的樣貌,卻有着這樣一個任何人都可以肆意玩弄踐踏的性格。
她覺得有趣:
“嘬嘬嘬。”
雲鏡捏緊了手,略帶怒意的看向岑玉京,但她拿她沒辦法,拍了拍衣裳,退出書案,動身朝着門外走去。
“雲鏡叫你進去。”岑玉京繼續說。
雪中,炆池他不敢動,方才他明明已經瞧見,雲鏡有些生氣了。
“嘬嘬嘬,耶,怎麽不動了?”
聽了這句話,雲鏡嘴角展現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走出房門,她遠遠的看着炆池,淡淡說:“進來吧,外面冷。”
“大人?”
“嗯,進來。”
炆池蹑手蹑腳地拍拍自己身上的小雪,擡腳朝着殿內走去,岑玉京遠遠的看着他,嘴角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炆池,蠢笨異常,她既不相信炆池會改變,又想看看最後的結果。
看人的空當,已經有男寵見縫插針地走到了岑玉京的身邊,岑玉京随手一摟,便是一個紅色衣衫的男子,穩穩當當的靠在岑玉京身邊。
男人名叫紅柳,一身紅色衣衫,卻不弱柳扶風,他腿腳皆有矯健的肌肉,紮實又不顯得油膩,一切都配合得剛剛好。
“大人好久不來看紅柳了。”他聲音細微,靠在岑玉京的耳邊輕聲呢喃。
“忙。”岑玉京這才轉過臉來,對上了那張漂亮的臉。
岑玉京不太喜歡記男寵的名字,算是個正宗的纨绔子弟,一般只有看到了臉她才能想起這個人是誰,不過紅柳不一樣,他常常在岑玉京身邊晃悠,時不時的就親一口,岑玉京對他喜歡得厲害,也勉強能把名字和臉蛋對上號。
“那大人真是辛苦了,今晚上,要不要放縱一下。”
他的頭埋在岑玉京脖頸間,蹭了蹭,哼唧了一聲,惹得岑玉京驟然發笑。
“那行,就你了。”
得了這話,紅柳更加張揚,伸着頭就朝着岑玉京脖子親了一口,向着岑玉京方向看去,看到了蹑手蹑腳的炆池。
“大人喜歡他?”
岑玉京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輕笑着說:“你覺得他怎麽樣?”
“紅柳方才一直在打量着那位公子,相貌真真算得上是人間絕色,或許也不能如此稱呼,畢竟人間生不出這樣的絕色,但那公子很是青澀,又不太像世家公子,并不是男寵嗎?”
紅柳擡頭,就看到了岑玉京的臉變得有些笑意:“雲鏡的,想沒想到?”
“裕王殿下的人?”紅柳疑惑,也不自覺把頭給伸了回來,站直了背看向炆池,眼裏面閃過了一絲不理解。
這天底下,誰人不知道雲鏡呢?雲鏡文韬武略,樣樣全能。
人雖然陰鸷,對手下人卻也極其護短。只要能在雲鏡手下辦事,那便意味着能在這亂世中求得一個終身的庇佑,這是何等的恩惠。
只可惜,雲鏡事業心極強,一心完成霸業,對男人一點也不感興趣。
早年的岑玉京不理解為什麽雲鏡貴尊無極,卻不圈養男寵,這天底下還有雲鏡得不到的男人嗎?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她嘗試着給雲鏡送過女人,最後被雲鏡拿着弓箭追了十幾裏路,倆人差點因此絕交。
最後岑玉京得出了個結論,雲鏡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她只愛江山霸業,是個尼姑。
“你也不相信是不是?”岑玉京眼角閃過若有若無的笑意。
紅柳當然不願意相信,被世人譽為神明一般的雲鏡,居然收了這樣愚笨的一個人入府中。
如果是因為真心喜歡,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個男人。如果只是養着漂亮可人,就意味着雲鏡已經可以接受男寵了。
“什麽機緣呢?”紅柳看向岑玉京。
“撿的,奴隸。”
“因為相貌被留下來了?”紅柳繼續說道。
岑玉京低頭笑了笑,“光是相貌肯定不行,世上貌美的人多了去了,只能說,剛剛好。”
剛剛好,炆池擁有了一張無人可以拒絕的臉。
剛剛好,雲鏡此時就需要這樣一個人完成霸業。
又剛剛好,他愚笨,單純,遇上的是雲鏡這樣一個穩重的人,不至于一開始就被粗魯地侵犯。
又剛剛好,雲鏡此時此刻被禁足,有足夠的時間去給他花心思,慢慢調教他,與他日日相處。
剛剛好……少了任何一環,都不成。
或許雲鏡自己都沒意識到炆池的不同,不過岑玉京倒是很開心,有時候像雲鏡那樣凡事都有個規劃,矯枉過正也不好,她一直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順其自然就成。
“走吧,別讨論這個了,我倆找個地方,快活快活去。”
聽了這話,紅柳立馬回過神來,此事他求之不得,環腰就摟住了岑玉京,額頭抵着岑玉京的額頭,搖晃着頭腦:“去哪兒呢?”
岑玉京驟然發笑:“去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敘敘舊。”
語罷,岑玉京拽着紅柳就走,紅柳也乖巧的跟着,只是忍不住回了眼神打量了一下已經緊閉的房門,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