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癡情種
第60章 癡情種
◎老沈家出情種。◎
沈子枭回朝後, 江柍夜裏就沒睡過安生覺。
這日清晨,江柍被霧燈強行從被窩裏薅起來。
那種渾身散架一般,連指甲縫兒裏都酸軟着疼的感覺又回來了。
霧燈提醒她:“莫要貪睡了, 殿下囑咐過, 今日要帶你出去狩獵。”
迷迷糊糊之間江柍方才想起, 昨晚在床笫之間, 他告訴她,沈子杳在晚宴上邀請他們去西雁山狩獵來着。
江柍閉着眼睛去洗漱。
剛浸了手,段春令上前奉上一封密信。
江柍眼眸微亮, 這信早該來了, 她擦幹了手接過來。
原來太後這些日子為迎熹和紀敏骞的事情操心, 不覺忽略了江柍那邊的情況,還是碧霄提醒她, 她才命人把“白丸”和一封密信送入段春令之手。
段春令收起“白丸”, 只待江柍按照密信所說, 完成考驗,便可将“白丸”予她。
而這個考驗便是
這果真是檢驗沈子枭是否為她動情最好的方式,因為與晁家聯姻是政事而非婚事,他要放棄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權力。
江柍把信紙揉進手心裏, 若有所思。
恰好星垂罵罵咧咧進來了:“一大早的真是晦氣,大狐媚子還未進門, 這家裏的小狐媚子就開始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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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柍回神, 把信拿到燈前焚燒,淡淡問:“怎麽了。”
星垂撇嘴說道:“方才奴婢去前院兒剪玫瑰來插瓶,誰知路過離無極殿不遠的千鯉池時, 竟看到那宋瑾在殿下經過時假意崴了腳, 跌進殿下懷裏去了!”
江柍下意識頓了頓:“哦?”
星垂憤憤不平:“我是親眼看到她故意跌倒的, 看似偶遇,想必一定是在那處等候許久了!”
“那殿下說了什麽?”霧燈問。
“我問過鄭衆,國公爺正在無極殿裏候着殿下,殿下回府後急匆匆就走了,并未責怪宋瑾。”星垂回憶道,“不過殿下說了一句‘以後小心些’。”
“嘶……”燒到指頭了,江柍忙把那信紙扔了。
霧燈忙上前察看:“沒事吧。”
江柍搖搖頭。
星垂又說:“公主要不要教訓那宋瑾一下?眼看新人要進府,她還在這争寵,真是可惡。”
怕正是因為新人要進府,她才坐不住吧。
江柍只覺宋瑾也是可憐人,身為公主,腰杆子還沒她身邊的侍女硬,連星垂都能直呼其名了。
江柍又重新去洗漱,邊淨手邊說道:“一個男人而已,何苦無畏争執,是我的終究誰也奪不走,不是我的強求也無用。”
她喊道:“霧燈……”想了想,霧燈到底年輕,曉說峮寺貳2二五九一斯棄搜集本紋上傳論地位不如段春令得臉,又對段春令說,“還是姑姑替我走一趟吧。”
江柍說道:“你不要責怪她,去庫房尋些東西賞她,告訴她,我與太子新婚剛剛半年,尚無子息,太子妃之位還未坐穩,眼看新人又要來了,眼皮子底下還有人不安分,那真是打了我的臉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清水,接過帕子擦臉,說道:“打我的臉事小,壞了太後的事可就不好了,她若還想過現在的安穩日子,就不要多事。”
段春令躬身行禮道:“奴婢明白,公主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江柍點點頭,命她下去了。
江柍算了下日子,距離毒發只有七日,在此之前恰逢她生辰之日,但願那日不要變忌日才好。
洗漱完,江柍到窗前梳妝,她要霧燈給她拿來鮮亮些的口脂來塗。
因為她的心情變得喜悅許多。
昨日她雖與沈子枭無限溫存,心裏卻始終紮了根刺。
她從來就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夫君另娶,但是太子妃卻必須接受太子擁有越來越多的女人,這種感覺,像是要把她生生撕扯成兩半。
但這下好了,太後的密信來了,她不用再故作大度。
她可以拒絕了。
此次去狩獵,江柍順便帶上了琥珠。
一隊人馬儀仗浩浩蕩蕩的出了城,空氣實在清新,琥珠說什麽都要騎馬,連帶着江柍都被她的活潑勁頭感染了,也牽馬來騎,又因怕曬而戴上帷帽。
沈子枭與沈子桓、沈子杳他們在身後看着她們,只見二人時而緩慢前進欣賞風景,時而競馬馳騁迎風追逐,好不自在。
不免都被她們感染,也紛紛奔馬跑起來。
西雁山上早已搭好了帳篷。
大隊來到此處之後,男人們去檢查狩獵用的弓箭行裝,江柍則與琥珠進帳喝了杯茶,驅驅暑。
等她再出帳篷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晁東湲也來了。
她在帳前站定,只聽沈子杳說道:“太子你可真是好福氣,晁家小姐也是個難得的美人。”
聞言晁東湲那一團男孩兒氣的臉上,便染上一絲女兒家的嬌羞。
她的确是美麗的。
這種雌雄莫辨的美,讓江柍想起宋琅。
她一早便認為,女子五官裏有幾分男子的俊朗,和男子眉宇間有幾分女子的惆悵,都是極美的。
沈子枭背對着江柍,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便走過去,笑問:“你們聊什麽呢?”
晁東湲和沈子杳都是一怔,沈子枭轉過頭,看到她來,很自如地伸出手來。
她沒有牽,只是笑:“早知道晁小姐來,本宮便不來了。”
晁東湲向江柍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問道:“娘娘何出此言。”
江柍笑說:“本宮怕擾了你與太子殿下說話。”
沈子枭收回了手,神色冷了冷。
晁東湲則是微怔。
沈子杳見狀就知道氣氛不妙,趕忙來岔開話題:“瞧我這記性,來之前王妃特意囑咐我,叫我多謝娘娘那日幫她産子一事,還望來日邀您去府上一聚。”
江柍笑道:“王妃總是這樣客氣,原本前不久,她就帶佛生來瞧過我的,孩子還這樣小,她卻一定要讓他來給本宮請安,把本宮感動得直抹眼淚。”
沈子杳聞言,目光裏便籠上了一層溫柔的薄霧:“她呀,總是這樣好。”
語氣裏是化不開的愛意。
江柍見狀不由想起王依蘭生産那日,沈子杳從山下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爬上來時的憂心如焚,想到沈子杳得知是她救了王依蘭母子後,朝她那铿锵有力的一跪……
帝王家素來以冷血薄幸為理所應當,卻不想還能生出這樣的癡情種。
她的語氣軟了下來:“王妃極好,王爺待王妃之心也是極好。”
“天下人都在傳‘老沈家出情種’,我瞧分明就是說骞王一人而已。”一向嚴肅古板的沈子桓也笑了笑,“成婚多年,才有這第一個子嗣,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納側妃。”
沈子杳如今二十有五,成婚也将近十年,卻唯有王依蘭一個女人,別說側妃,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的。
而那王依蘭,論姿色不過中等,由此可見,皮囊與性情相比,終究還是性情才能長長久久地留得住人心。
思及此,江柍不由看了一眼沈子枭。
沈子枭只垂首,倒像是陷進自己的思緒裏,并沒把他們說的話聽進去。
沈子杳絲毫不避諱對王依蘭的專情,只笑:“蘭蘭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姑娘,我自然要好生待她。”
提起王依蘭,他眼裏好像閃耀着細細碎碎的星光。
說完又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便輕咳一聲,對沈子桓道:“大哥還說我呢,您對大嫂何嘗不是愛護有加?”
提起這個,江柍才想起來,沈子桓府裏加上李嫱也就只有三個女人,而那兩個也不過是身份低微的侍妾,生了孩子也沒有被封側妃,按理說沈子桓看上去應是願意用聯姻來鞏固權力之人才是……
想到這,江柍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見沈子桓眉目間透出幾分霸道來,說道:“一個女人,本王寵得。”
聞言,晁東湲一笑,說道:“二位王爺待王妃都是極好的。”
她的笑意裏夾雜淡淡苦澀。
沈子桓卻未察覺,許是認為方才的話有些露骨,不由清了清嗓子,掩飾道:“我只是覺得納妃無趣罷了。”
沈子杳微愣,看了眼晁東湲的臉色,很快暢意大笑,找補道:“納妃本為開枝散葉,我等膝下有子承歡便好,只要太子殿下一人子孫昌茂不就行了?”
“……”
驀然提起沈子枭,江柍的眼眸一沉,下意識望向他。
他幾乎是同時也向她看過來。
身為儲君,對兒女之情,只能敬而遠之,淡漠以對。恭王和骞王可以侃侃而談之事,他只能三緘其口,更何況,所愛本為軟肋,又豈可輕易示于人前?
沈子枭并沒有說些什麽的打算。
江柍也是啞口無言。
他們說得沒有錯,親王可以專寵,太子卻不行,就像臣民可容忍親王膝下無子十年而不納妾,卻不能允許一個太子膝下無子哪怕一年。
她不由自主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只道:“想必馬也備好了,本宮不擾你們清淨,先回帳中了。”
沈子桓和沈子杳的笑容都是一滞。
而她說着便要走,晁東湲想向她行禮,被她一擺手攔下了。
江柍徑直走入帳中,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便有人跟了進來。
她與他對視上。
沈子枭看到江柍布滿陰翳的臉色。
第一反應,竟是快慰的。
他哪裏知道,她的任務是要阻止他納妃。
他只以為,她這般費心費力要奪得他的寵愛,遇他納妃之事,像之前在馬車裏那樣撒撒嬌表現出在乎的樣子也就罷了,往後還是要拿出正妃的大度來,虛情假意地幫襯他納人進門,再盡心盡力幫他治理好後宮。
可她居然沒有如事先料想的那般大度?
就像聽了他對厄彌的幾句權宜之言,她也失态了一樣,這是第二次。
反倒讓他覺出幾分真心來。
于是他解釋道:“晁東湲今日來,是沈子杳邀請的。”
“哦。”江柍卻表現得滿不在乎。
沈子枭又說:“我四哥這個人向來喜歡張羅,起先幫大哥牽過線,後來他身邊的侍衛戀上八弟的侍女,也是他興沖沖去牽線,你去打聽一下便知他是多喜說媒,早些年知道晁家姑娘心系于我,便上了心了。”
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忽有人來催:“啓禀殿下,您的馬備好了,骞王問您何時出發。”
沈子枭盯着江柍,一心只想她回他兩句什麽。
可江柍卻是不願和他多說的,她替他朝外頭喊了聲:“殿下這就來。”
又看向他:“我送你。”
話雖如此,卻先他一步離了帳。
沈子枭只覺一通拳頭悉數打在了棉花上,抿抿唇,終是沒再多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1.21我很重要的朋友林子的生日,看着她曬出過去一年重要片段組成的影像,莫名有點感觸。
回顧過去的一年,感謝自己筆耕不辍,又給這個世界留下了那麽一點點我存在過的證據,但是好像留下也沒什麽意義。就像浪花卷來一樣,時間會把所有都抹掉,砂礫終究是砂礫,不是堅固的礁石。
我終究不願意接受自己只是砂礫的事實,因為更年輕一點的時候總以為自己能變成礁石,但我還是這麽長大了,湮沒于沙群,偶爾臺風,偶爾漲潮,偶爾被人踩在腳下,然後卻還能曬着太陽,仰望星空,好好活着。我們許多人都是這樣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