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二十二章

◎少年自當扶搖上◎

周一的演講過後, 學生又投入了緊張的學習。

陳勉最近聽課認真，老師的随堂小測題目，他也會認真看。

只是他從高一就沒怎麽學, 基礎有欠缺, 解起題來比別人慢, 也比別人費力。

通常是他才稍微有點解題思路，旁邊的夏樣已經提筆寫出結果。

其他人跟她的速度也差不多。

這麽多年來, 陳勉第一次有了挫敗感。

夏樣捕捉到他的情緒, 低聲安慰：“沒關系的, 慢慢來。”

随堂小測的題目都是各科老師親自出的，難度并不小。可是每次她看陳勉寫在紙上的粗略步驟, 雖然有瑕疵, 但整體思路是正确的。

他這種情況, 能到這種程度，已經比一般人要厲害了。

因為一月中旬要期末考, 十二月就沒有安排月考。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學生們一陣歡呼。

聖誕節可以忙裏偷閑，稍微放松一下了。

競賽成績出來得比想象的早, 平安夜那天下午, 王璇就來教室宣布這個消息了。

天中占了6個一等獎, 夏樣和馬書竹都在列。

一班占了四個，還有兩個分別在（2）班和（15）班。

二等獎天中占了15個, 三等獎占了18個。

這個消息在他們沉悶的生活裏，算是興奮劑。

王璇宣布完, 有歡呼的, 有拍桌子的, 有鼓掌的, 有吹口哨的……

王璇沒管，等他們鬧完了，才道：“還有一個消息。期末考試的安排出來了，一月十號。”

學生一片哀嚎——

“月底還要月考，緊接着就期末考。要命了！”

“璇姐，你這是先給我們喂了一顆糖，又刺了我們一刀啊！。”

“考試都是浮雲，考完晴轉多雲。”

“……”

等他們哭夠了，王璇才又不緊不慢地說：“知道你們會這樣，昨天下午開例會決定，這個月月考取消。”

一班這群學生心情像是過山車，忽高忽低。

有幾個誇張一點的學生，喊了好幾遍“璇姐萬歲”。

歡呼完又是沉重的，王璇嘆了口氣：“期末考是越來越近，也就意味着可能有些同學會離開我們這個集體。你們要好好複習，我希望開學的時候，一個都不要少。”

-

放學鈴聲一響，學生們就立刻收拾了書包。

很多人讨論着校門口哪家的蘋果包裝最精致，哪家的賀卡最漂亮，哪家的聖誕樹最好看。

宋昕蘿收拾完跑過來：“樣樣，我們去買平安果吧。”

陸應淮和陳勉跟着她們。

他們從學校大門的第一家店開始逛，逛了好幾家店宋昕蘿才看到滿意的。

兩個姑娘都買了不少。

因為是一起買的，宋昕蘿也懶得藏着掖着，把買的好幾個還沒組裝好的盒子攤開在夏樣面前：“樣樣，你喜歡哪個？”

夏樣認真選了選：“這個帶麋鹿的吧。”

“我也覺得這個好看！把這個留給你。”

夏樣也把自己買的攤開：“你也選一個吧。”

“帶有蘿蔔和姜餅人的。”宋昕蘿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得出這個結論。

“好。”夏樣笑着回，“這個是我家小蘿蔔的專屬。”

陸應淮和宋昕蘿本來是一起騎車上下學的，但天氣轉冷後，就開始乘公交了。

夏樣和陳勉每天都會一起等公交，後來變成了四個人。

宋昕蘿和陸應淮走後，陳勉要等的車也來了。

能去郁洲花都的公交很多，在他們面前停了一輛又一輛，他都沒上車。

剛開始夏樣還會提醒他。

後來某天，陳勉說了句：“等你先走。”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

回到家後，夏樣先回了趟房間。

在房間把今天買的盒子撐開，把蘋果放了進去包裝好，才拿着一個下樓。

她把平安果遞給章錦：“媽，平安夜吃個蘋果吧。”

聖誕節當天，夏樣早上到教室，馬書竹也在。

這段時間，馬書竹一直都來的比她早。

這個時間，教室裏只有她們兩人。

雖然之前夏樣幫過痛經的馬書竹，但兩人依舊不熟，是見了面也不會打招呼的程度。

夏樣走到位置上坐下，拿出MP3塞上耳機聽英語聽力。

擡眼的時候，看到馬書竹正扭頭看着她。

“有事嗎？”

聲音溫軟，是她面對旁人習慣性僞裝的乖巧。

馬書竹愣了一下。

剛才夏樣進來的時候，她就準備喊她的。

只是最後她始終沒拉下臉，一直看着夏樣從自己身邊走過去。

她回頭看，發現夏樣正準備聽聽力。

就沒想打擾。

她沒想到夏樣會主動開口。

馬書竹走過來，把一個包裝好的蘋果放在夏樣桌上。

緊接着，嗓音別扭的說：“聖誕快樂。”

夏樣挑眉：“謝謝。”

說着，她從桌屜裏拿出一張賀卡遞給馬書竹：“你也是，聖誕快樂。”

馬書竹盯着夏樣手上的賀卡眨眨眼，随後機械般的接過：“謝謝。”

宋昕蘿今天也來的格外早。

身後跟着還打着哈t z欠的陸應淮。

眉眼耷拉着，帶着點怒意。

看上去起床氣還沒散。

宋昕蘿路過馬書竹座位的時候，放了一張聖誕賀卡。

正要走，馬書竹叫住她，遞給了她一個蘋果。

包裝和她剛給夏樣的那個一模一樣。

顯然，她沒想到馬書竹這個平常脾氣很臭的大小姐，也會給她準備禮物。

愣了兩秒，宋昕蘿笑了：“謝謝。”

宋昕蘿跑過來，給了夏樣兩個蘋果和一張賀卡：“我覺得這兩個都好好看，都想給你。兩個蘋果，雙倍快樂。聖誕節快樂哦！”

夏樣也給了她一個。

夏樣在陳勉來的時候，就把蘋果和賀卡給他了。

今天陳勉收了不少，桌屜裏都放不下。

都是趁着午飯時間，他沒在教室，其他班女生偷偷往裏塞的。

夏樣因為是第一個送的，她的禮物被擠在最角落，不用想都知道，盒子肯定被擠變形了。

回來看到他桌屜都塞滿，夏樣有些不高興。

只不過，這種不高興要是表現出來，就顯得矯情了。

陳勉皺着眉，把這些東西拿出來。

甚至還拿出了幾封信。

跟他一起吃午飯回來的夏樣，視線坐在那一堆東西上：“你還挺受歡迎。”

這句話，去黎青大學參加競賽的時候，他也用同樣的語氣對她說過。

因為東西太多，堆了一些在夏樣桌上。

她一言不發地坐下，然後将自己桌面的東西推了過去。

因為心裏有氣，她動作沒收住，有點大。

“怎麽了？”陳勉問。

“沒有，我要看書。”

陳勉側頭看她，發現這姑娘面色平靜，但半天沒拿出一本書。

兩秒後，陳勉忽然笑了。

還笑！

“笑什麽？”夏樣這會兒懶得動腦子，想到什麽說什麽，“收到這麽多禮物能得瑟成這樣。”

陳勉輕咳兩聲，輕聲哄道：“這些給錢粵他們分了，好不好？”

“可這是別人送你的。”就這樣轉送旁人，不太好。

陳勉深吸一口氣：“夏樣，以為我是什麽好人？”

他腦子沒那麽多彎彎繞，他只知道，他想重要的人開心。

別人送他了就是他的，想怎麽處理是他的事。

夏樣問：“那些信怎麽辦？”

“什麽信？”陳勉拆開了看，“都是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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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蘋果都匿名，不知道是誰送的。

但大部分賀卡上有名字和班級。

陳勉趁着大課間的時候，去超市買了一沓賀卡，按照他收到的那些名字，寫了大概二十幾張。

他把寫的賀卡送去給那些人。

都會補上一句“禮尚往來”。

意圖很明顯——回禮只是出于禮貌，不想欠她們，無關其他。

他嘴上說着自己不是好人，不懂尊重。

卻還是以這種溫和的方式，維護了這個時期少女們的自尊。

陳勉出去期間，宋昕蘿過來找她聊天。

兩個姑娘湊在一起什麽都聊。

沒一會話題便轉到宋昕蘿的圍巾上。

“這圍巾好特別。”夏樣誇了一句。

這圍巾是某服裝品牌和國內一家潮牌的聯名款。之所以說特別，是因為圍巾上的圖案是聖誕爺爺在包餃子。

“好看吧？陸應淮送我的。”宋昕蘿說完，還傻笑兩聲。

聖誕禮物。

男生似乎不愛過節，不像女孩子那樣會互送禮物。

但陸應淮平時那麽冷，也記得給宋昕蘿送圍巾。

明明知道她和陳勉之間的關系，不像陸應淮和宋昕蘿那樣，她沒資格要求什麽。

可想起宋昕蘿的圍巾，搞得她也想貪心一點。

今天一整天，大家都是在交換禮物的熱鬧氛圍中度過。

王璇也收到了不少蘋果和賀卡。

大概是怕他們期末壓力大，王璇下午最後一節課還給他們放了聖誕快樂歌。

這種氛圍下，夏樣就更期待陳勉能送她聖誕禮物了。

可直到下午放學，陳勉都沒什麽表示。

夏樣有些失落。

她回到家，吃完晚飯，和章錦在一樓看了一個小時店。

章錦一直很重視大大小小的節日，每逢過節，她一定會和家人一起。

之前哪怕夏雲生再忙，章錦都會要求他提前下班回家陪家人。

期間陳賢軍來買過一次煙。

他喝得醉醺醺，路都走不穩。

說話也有些口齒不清：“老樣子，一包紅塔山。”

夏樣把煙給他：“七塊。”

陳賢軍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媽只收我5塊。”

“……”

他有口臭，雖然夏樣隔得遠，還是被熏到。

章錦之前說過，陳賢軍已經被酒精麻痹了腦子，什麽都不要跟他多說，只要他還肯付錢，付多少随他去。

夏樣沒看他：“你付五塊就好。”

他走出小賣部，在門口站了會兒，接了個電話。

嗓門很大：“我打她怎麽了？嫁過來不就是服侍老子的？踹了她幾腳又不會死了……”

他漸漸走遠，剩下的話夏樣沒聽清。

陳賢軍喝酒賭博，還經常對家人動手。

這是沙井巷人盡皆知的事。

不止是他，沙井巷大部分的男人都這樣。

甚至以此為榮。

陳賢軍走後，章錦抓着夏樣的手。

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

“樣樣，你不屬于這裏，”她聲音很柔，像是雪花落在厚厚的雪毯上，聽得出來很疲憊了，“所幸只剩一年，這一年，你要好好豐滿羽翼，飛到屬于你的天空去。”

章錦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去參加競賽的事。”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讓你飛高飛遠，可是又親手把你的翅膀拴住。我跟夏雲生的事，不應該成為你的枷鎖。

“參加競賽是你覺得快樂的事，你也有能力，我不應該阻止你。”

夏樣垂着眸，安靜聽着章錦的話，一言不發。

“少年自當扶搖上，攬星銜月逐日光。我的樣樣，本該是這樣的人。”

“樣樣，之前是媽媽不對。以後你刷競賽題不用偷偷的躲在被子裏了，媽媽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章錦道，“天高海闊，你要往幹淨燦爛的地方去。”

-

夏樣回到房間，洗完澡出來，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揚的弧度。

眉梢間也是快要溢出來的開心。

她把頭發吹得半幹，坐在書桌前。

打開書包拿出一沓試卷，才發現書包裏多了一個盒子。

是一個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禮物盒。

她把盒子拿出來，打開。

裏面躺着一條用紅繩編織的手鏈，手法很生澀，編得歪七扭八的。

有點醜。

紅繩上挂着一個外形像木魚的小鈴铛。

旁邊還挂了一個比小鈴铛略大一些的，木頭制成的姜餅人。

手鏈底下有一張便簽，上面寫着——聖誕快樂。

很好辨認，是陳勉的字跡。

夏樣拍了張照，發給陳勉：【謝謝。】

陳勉像是專門拿着手機等她的消息，回得很快：【現在才發現？】

【喜歡麽。】

【喜歡。】

夏樣嘴角邊的笑意加深：【陳勉，我好高興啊。】

得到了母親的諒解，可以光明正大參加競賽；

收到了喜歡的少年的聖誕禮物，還是親手編的。

她想起夏雲生和章錦剛離婚那年，她們娘倆的日子并不好過。

住不慣又小又臭的出租屋；兩人學着做飯卻還是炒不出好吃的菜；到哪裏都會被人欺負，有時候在路上遇到熟人，還會被冷嘲熱諷。

她那段時間很消沉，覺得這世界不公平，自怨自艾，看什麽都不順眼。

直到遇到陳勉。

他在她被一群人刁難的時候替她解圍；在她把競賽報名表丢進垃圾桶的時候，看穿她的心思，鼓勵她去參加；會照顧她的情緒，在她和別人有沖突的時候堅定地站在她這邊……

好像遇到他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好了。

她低頭，陳勉正好回了她的消息。

回的是語音，他像是在笑：“我也好高興啊。”

夏樣：【？】

【你今天也有開心的事麽。】

陳勉：【是呀。】

【因為一個叫夏樣的小姑娘跟我說她很開心啊。】

夏樣心跳忽然亂了節拍。

因為你開心。

所以我也開心。

PS：少年自當扶搖上，攬星銜月逐日光——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