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降溫
第4章 降溫
南詩從他陰沉深邃的眼神中讀出了不愉,疑惑他生哪門子氣?
她又不是偷摸出來幹壞事,明明已經告訴他了呀...
謝遠恒将剛烤好的雞胗夾到她盤子裏,自然而然的開啓了下個話題:“方便加個微信嗎?”
南詩收回發散的注意力,“嗯?”
謝遠恒說:“楊教授讓你向我請教學習,結果咱們吃一頓飯就散場了,聯系方式也沒留,你回去怎麽交差。”
南詩一想,此言有理,調出二維碼給他掃。
謝遠恒問:“備注?”
“南詩。”
她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幾下,不好意思地問:“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謝遠恒伸手接過她的手機,三下五除二編輯好內容,又遞了回去。
他問:“景川大學現在的門禁時間還是十一點半嗎?”
“提前了半小時。”
“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南詩想也不想就拒絕。
她對上謝遠恒不解的眼神,心虛地笑:“我還有別的安排。”
謝遠恒點頭,沒有多問。
陳嘉佑坐的太遠,根本聽不清他們的交談,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南詩輪廓曼妙的背影,以及,坐在她對面那個笑得欠揍的男人。那人接過手機時,掌心偶然擦過她的手背,南詩不自在地瑟縮了下。
一個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動作,卻觸碰了陳嘉佑了不得的禁忌。
他猛地眯起眼睛,僞裝成習慣的笑容逐漸收斂,胸口因為郁結的悶氣漲得生疼,太陽穴一下下跳動,數月來,高強度的訓練後遺症猝不及防的發作,導致他情緒有失控的征兆。
季爍和賀然正拿着菜單商量吃什麽,陳嘉佑噌得站起來,吓了兩人一激靈。
季爍驚魂未定地看他,“你幹嘛?”
陳嘉佑個高挺拔,又背對着光,整張臉隐匿在黑暗中,不辨悲喜。他邁開長腿,撂下一句:“這地方視野不好,換張桌子。”
季爍:“啊??”
賀然環視一遭,發現他們的位置确實背對着江景,于是拎起外套跟上去了。
季爍随即起身,沖服務生抱歉地笑:“是能換的吧?”
“能的。”服務生幫忙把餐具收拾過去。
季爍三兩步追上他們,吐槽:“三個大男人還講究什麽情調,吃飽喝足不就得了。”
賀然不以為然地搖一搖手指,陰陽他,“白長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渾身上下沒點浪漫細胞,怪不得你小子沒品嘗過愛情的味道。”
季爍:“……”
怕他倆在這兒拌嘴,陳嘉佑适時的出聲打圓場,“我有個朋友給我推薦的這地兒,說夜景特別漂亮,咱們來都來了,只顧着吃多沒勁,不得好好欣賞一下。”
他刻意咬重‘朋友’二字。
南詩咀嚼的動作一頓,隐約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陳嘉佑抽出椅子,與她背對背坐下,繼續同他們說笑。
兩桌人看似全無交集,隐藏在表面平和之下的暗流只有南詩知道,低矮的椅背根本阻擋不住他作惡。
陳嘉佑先是微仰身體,似有若無地摩擦她的背脊,然後借着烤肉的機會,不停地動胳膊,手肘‘不小心’撞到她,他立馬扭頭向她說一聲抱歉。
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裏充斥着真誠,南詩卻從中發現他露出端倪的促狹,她慌亂地躲開視線,語氣輕的不能更輕,“沒、沒關系。”
陳嘉佑轉過身去,沒一會兒,放在一旁空椅上的外套又‘不小心’掉落,正巧卡在兩人椅子中間,他試探着用指尖去勾,發現這姿勢想拿起來十分困難。
陳嘉佑禮貌地請求:“能麻煩你幫我撿一下衣服嗎?”
“……”
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他就是看不慣她和其他異性待着,成心攪局。
南詩鼓了鼓腮,沒什麽震懾力地睇他一眼,小聲說:“稍等。”
她抽出紙巾擦掉指尖的油漬,後面傳來季爍的聲音:“再加一把椅子,把衣服放我這邊得了。”
“嗯。”
陳嘉佑淡淡的應,挪了挪椅子,待南詩俯身下去的剎那,他借着桌椅的遮擋,飛速伸手捏住柔滑的雙頰,逗趣兒似地撓了撓她的下巴。
少年的臉上,風輕雲淡,沒掀起絲毫波瀾。
南詩驀地瞪大眼睛,剛撿起來的衣服差點又掉在地上。
衆目睽睽之下,她沒想到他這麽膽大。
……不想被人發現戀愛的事情,他不該低調點嗎?
盡管他的觸碰一瞬即離,掌心留下的餘溫仍讓南詩紅了耳廓。她将外套遞過去的時候,眼睫一直垂着,根本不敢接他的招。
陳嘉佑一下就猜到她正在心裏罵自己,八成又是那句口頭禪:你欺負人。
——她爸媽那麽強勢,怎麽養出這麽軟性子的女兒?
連生氣都不會。
軟乎乎地瞪他一眼,還不夠撩火的。
陳嘉佑記起家裏那個浪/蕩成性的小舅舅,自成年之後,長輩們根本管不住他,任由他身邊的女伴換了一個又一個,從清純到妖豔,什麽類型都有。那些女生無一例外,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一長就開始恃寵而驕,變着花樣兒的作,然後小舅舅非常識時務的送衣服、送鞋子、送包...
他甚至樂在其中,揚言這是一種情/趣。
陳嘉佑不敢茍同,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癖好。
還有,高中校隊集訓期間,睡在陳嘉佑下鋪的男t生和女朋友鬧分手,熬夜寫了幾千字小作文,微信被拉黑就換電話打,好歹磨得女朋友接了電話,一口一個‘寶貝’、‘祖宗’的哄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兩人才和好。
陳嘉佑看這架勢,還以為他們鬧了多大的矛盾,轉念一想,如果涉及原則問題,應該沒那麽輕易原諒。
高中畢業之前,兩人還是分了手,陳嘉佑陪男生喝酒解悶,聽他重溫舊事才知道,當初他們吵架的理由,是他起床之後忘記給她說早安。
陳嘉佑一個沒忍住,低罵了句‘有病’。
他發自肺腑的認為陷入愛情的男男女女大都腦子不正常,放着安生日子不過,非上趕着找罪受。
到現在,陳嘉佑還是無法理解。
因為南詩實在太通情達理,就算他存心惹她,她也只是沒什麽震懾力地警告一句‘別欺負我了’。女朋友是這麽軟綿綿的性子,導致陳嘉佑逐漸往不正常的那條路上發展,非常想她也作一作,讓他費盡心思去哄。
或者,借着小性子打他、罵他、磋磨他。
陳嘉佑抿了抿嘴,覺得被她那樣對待,也蠻爽。
南詩當然不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什麽,理智正随着木炭噼裏啪啦的細響逐漸崩壞,耳尖的紅非但沒消退,反而随着她回味他觸碰的滋味一路蔓延,連帶着脖頸那一小片肌膚也泛起誘人的粉色,整個人都快被蒸熟了。
謝遠恒發覺她的不對勁,關心:“你很熱嗎?”
“沒有。”
南詩打了個磕巴,“...剛、剛才吃了口小菜,被辣到了。”
陳嘉佑悶笑了聲,落在她耳朵裏是要命的蠱惑。
南詩簡直無所适從,借口去衛生間,倉皇的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二樓的燈泡壞了,小道裏光線昏暗。
南詩來的時候別的客人也在,洗把手的功夫,這地方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周圍涼飕飕的,格外陰森,她不敢久留,抽出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珠,打算下去之後直接拿東西回學校。
不然,陳嘉佑有的是辦法讓她這頓飯吃不安生。
南詩将紙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跺腳震亮裏面的聲控燈,借這點微弱的光往外走。
一出門,旁邊倏地伸過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腕子,冰涼的觸感宛如一條吐着芯子的毒蛇纏上她的脖頸。
南詩大驚失色,尖叫卡在喉嚨裏沒發出來,随即被拽了過去,重重地跌入熟悉的懷抱。她一擡頭,看清了藏在暗處的那張臉,不免怔愣:“阿佑...”
他怎麽上來了?
陳嘉佑眸子漆黑深邃,看不透情緒,語氣懶懶散散地:“那人真是楊教授的朋友?”
“挺年輕的,看着比你大不了幾歲。”
南詩想了想,含糊道:“算吧...”
陳嘉佑剛剛壓下去的情緒霎時泛起驚濤駭浪,他捏着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以不容反抗的姿勢逼她仰頭直視自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吧’又是怎麽回事?”
南詩已經習慣他蠻橫不講理的樣子,但他這麽囚着她,真的很不舒服...
她試圖掙紮,被察覺之後,橫在腰間的胳膊立馬收的更緊。南詩一口氣沒上來,臉漲得通紅,努力踮腳貼着他微涼的面頰蹭了蹭,“你松一松力氣,我又跑不了。”
她嘤咛:“很疼...”
陳嘉佑一滞,卸掉力道,背脊順從地彎曲,唇貼着她的面頰輕啄。
南詩阖眼偏頭回應。
淺嘗辄止的一個吻,讓陳嘉佑軟了脾氣。
“你好好說,別折騰我。”
……到底是誰折騰誰啊。
他可真不講理。
南詩又被他捧着臉,黏黏糊糊地吻在了一起。趁着換氣的間隙,她偏頭躲開一下輪攻勢,耳朵壓在他胸口處,聽到強有力的心跳聲。
南詩感覺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漸與他同頻,再這麽下去,事态大概率要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她拍拍他的肩,輕喘:“你先放開...”
“放開你,你能站得住?”
“……”
陳嘉佑有力的臂彎托着她發軟的腰肢,自覺掀過這一篇,繼續糾結上個話題:“楊教授讓你們見面為了什麽?相親嗎?”
相親?怎麽可能...
爸媽現在一門心思讓她搞學習,情愛一律免談。
南詩慢吞吞地道:“他叫謝遠恒,之前是我爸爸的學生,我們兩個的媽媽是朋友,今晚本來是長輩們約得見面,但媽媽臨時有會來不了,秦阿姨剛出院,得遵從醫囑在家休養,這不就剩我倆了麽。”
“他挺厲害的,二十四歲就讀完博了,現在在國外的哲學院工作。媽媽讓我向他學習...唔!”
陳嘉佑不高興了,低頭埋在她脖頸處,收着力氣咬了一口,幼稚的計較:“我厲害,還是他厲害?”要論學習,他明明也不差。
南詩不假思索:“當然是你。”
陳嘉佑滿意地哼了聲,語氣拽的二五八萬:“下去之後直接拿東西回學校。”
南詩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再晚一會兒,地鐵站該關了。
她問:“你呢?”
“回公寓。”
陳嘉佑申請了宿舍,但從來沒住過。
他骨子裏,其實非常排斥集體生活。
南詩不作聲了,指尖繞着他衛衣上的帶子,繞啊繞的,糾結一番,她總算鼓起勇氣開口:“這麽晚了,你不送我嗎?”
“送。但是,送哪兒去就不一定了。”
陳嘉佑意猶未盡地捏一把她的細腰,剛剛令人心驚膽戰的戾氣收攏,散發出和煦的笑意,不正經的話從他嘴裏吐出來也特有魅力。
南詩臉‘唰’得紅了。
她牟足勁拆開握着自己腰的大掌,雙腿發軟,踉跄了一步。逃也似的下了樓梯。
怎麽,這麽不經逗...
炸毛的兔子一樣,怪可愛的。
陳嘉佑蕩漾地笑開,長腿一邁,跟了上去。
兩人之間隔着幾步遠。
到拐角的地方,南詩驀地停下,回頭看他,欲言又止。
陳嘉佑毫不掩藏壞壞的笑,故意欺負她面皮薄,“還不抓緊時間,錯過了地鐵,我可真把你拐跑了...”
“好啊。”她輕而急地打斷他。
這下,換成陳嘉佑愣住了。
南詩捂了下發燙的耳朵,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膠着、火熱的視線。
陳嘉佑回過味來,氣場陡然變得危險,舌尖抵腮,嗓音莫名發啞:“認真的?”
南詩低下頭,飛奔下了臺階。
風吹來她的回複:“嗯。”
陳嘉佑咬着唇,悶笑到肩膀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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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佑十五歲那年,一意孤行回國內打冰球,父母拗不過,給他辦了轉學,因為他們工作忙抽不出時間陪同,于是找了個信得過的保姆照顧他。
陳嘉佑極度厭惡私人領域踏入不相關的人,幹脆把對方辭退了。大學之後,他空着郊區‘禦墅臨楓’的房子不住,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公寓。
家裏人知道之後也沒幹涉,因為一件小事鬧得彼此不愉快并不劃算,在表面上,他們還得維持和氣。
陳嘉佑離開的這一個多月,南詩經常過來,家裏被打掃的十分幹淨,冰箱內也有新鮮的蔬菜。
她拿出菠菜洗幹淨,往鍋裏添了水,開火之前才想起來問:“煮面行嗎?”
剛剛在烤肉店,陳嘉佑下了樓結賬,先行離開。他裝得太像,理由找的充分,季爍他們以為他真有急事,也沒挽留。
沒一會兒,南詩也找借口從店內出來了。
一路上,陳嘉佑抱着她,不停嘟囔肚子餓。
他自打進入燒烤店,一顆心都在她身上了,壓根沒顧得上吃東西。再加上這陣子訓練壓力大,人瘦了不少,南詩心疼的不得了,進門換了鞋,直奔廚房。
她不經常下廚,手藝生疏,味道也沒保證,但煮個素面還是沒問題的。
陳嘉佑換了家居服,繞過吧臺進入廚房,膩膩歪歪地貼着她站在一起,掌心擦着她的腰腹過去,接過長筷。
南詩敏感地抖了下,羞得擡不起頭,喃喃:“你先吃飯...”
“嗯,我就是要吃飯。”
陳嘉佑笑得蔫壞兒,“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以為他不想做人了。
南詩暈暈乎乎地推他,“你讓開。”
陳嘉佑往旁邊挪了一步,順手打開抽煙機。緊接着,下唇碰上水杯的邊沿。
“喝一口。”
就着她擡手的動作,溫熱的水滑入喉嚨。
陳嘉佑的喉結不停滾動,目光始終停在南詩略施粉黛的臉上,他一直覺得南詩很漂亮,憂郁又有書香氣,像古畫上的美人。
舉手投足之間自帶風情,把他迷得七葷八素。
一杯水很快見底。
南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今晚的烤肉吃鹹了,渴得厲害。
陳嘉佑關了抽煙機,又關了煤氣,不由分說的把她拽到身前來。
南詩護着水杯,怕灑到他身上。
一擡頭,眼神清亮亮的,“?”
陳嘉佑捏起她雙頰,看她不自主嘟起的雙唇,目光逐漸暗沉,“我反悔了。”
“……”
南詩太了解他這個眼神意味着什麽,心跳怦然。
陳嘉佑t接過她手裏的水杯,随意往桌上一放,一彎腰,撈起她的腿彎,南詩穩當當地落在他懷裏。
他說:“先吃你,再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