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降溫【修】
第12章 降溫【修】
十一月的一場暴雨之後, 氣溫驟降。
金黃的葉子鋪滿一地,枝丫光禿禿的,偌大的校園乍看上去格外蕭瑟。
學生們迎着涼風低頭急匆匆的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人群掠過, 道上很快恢複一片寂靜。
南詩腋下夾着課本, 大半張臉藏在圍巾裏,小跑進大樓。
請辭的郵件發出去沒多久,周老師找她談過心, 無非是表達一下關心和不舍,倒沒阻攔她離開。
張箐順理成章的取代了南詩的位置。
宣傳部平時由徐堯管理,遇上大型活動還是得張箐出主意,可她缺乏經驗, 再加上畏懼齊若涵, 選擇事事都聽她的。徐堯提的建議是半點進不了她的耳朵,又沒有權力橫加幹涉, 他氣得慌,幹脆撂挑子了。
上周校科技比賽的宣傳活動, 他們內部意見遲遲沒統一,趕在截止日期的最後節點交上一版方案, 結果弄得一塌糊塗。周老師大發雷霆,把宣傳部一幹人罵的狗血淋頭, 轉頭, 徐堯就找南詩訴苦來了。
南詩當時便有預感,周老師必然會再找她聊一回。
果然,今天一下早課, 南詩就收到了對方的消息。他了解南詩是個心軟的性格,捏準她的軟肋, 拿徐堯他們做幌子,打感情牌,試圖勸她回心轉意。南詩的态度卻是他意料之外的堅決,甚至把考研搬出來堵他的話。
見挽留她的事情沒了轉機,周老師也就不在執着了,難免有些感慨地說:“其實,換屆那會兒,我原本計劃把你提到團長的位置,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
齊若涵家境殷實,別說大學藝術團的職務,就算走出校園,她在景川市的上層圈子裏也照樣占據一席之地。在學校裏,她尊稱他一聲老師,但脫離這個環境,誰對誰尊敬就不好說了。再者,南詩大概不知道,南庭教授曾把他叫去聊過很多次,讓他給南詩挂個名就行,千萬不能耽誤她的學業。
兩件事撞在一起,周老師就改了候選人名單。
南詩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聞言,也只是禮貌地說:“謝謝老師的欣賞。”
周老師深深地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南詩沒在辦公室久留,起身告辭。
剛過樓梯拐角,猝不及防和齊若涵打了個照面,她下意識露出一抹笑意。
齊若涵則輕蔑地扯了扯嘴角,故意撞過她的肩膀。
南詩踉跄一步,被撞到地方生疼。
她有些莫名其妙——
齊若涵怎麽這麽大的火氣?是還在介懷之前她們拌嘴的事情嗎。
齊若涵沒有理睬她,繼續打着電話往樓上去。
走廊裏回音很大,她嬌滴滴的聲音一字不落地飄入南詩的耳朵:“不管不管,你勸我也沒用,我追他這麽久,感情和金錢都浪費在他身上了,得不到結果真不甘心……張箐,箐箐,校冰球隊不是有個男生正在追你嗎,你幫我旁敲側擊地問問……”
南詩繼而想起徐堯的抱怨:“齊若涵的性格超級難搞,心情好了,看誰都順眼。心情不好,看誰都想揍兩拳。當然,她心情好不好,全靠陳嘉佑。如果今天兩人說上話了,保準兒齊若涵激動的再給學校捐棟樓。”
南詩大概明白了齊若涵那股洶湧敵意的來源,她皺皺鼻子,沒把小插曲往心裏放,抱着課本飛奔下樓。
天氣預告下周北方會有大面積降雪,氣溫急轉直下。學校人工湖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保潔大叔特地拉上一圈熒光警戒線,還放了‘禁止靠近’的牌子。
南詩實在太冷了,懶得繞路,低頭迎風匆匆從人工湖旁邊跑過,呼出的氣化為白霧逐漸消散,凍得她上下牙不斷磕碰。
冬日裏,店鋪營業的時間很晚,一眼望去,除了小賣部,只剩炸雞店開着門。南詩掀開簾子進去時,老板娘正在後廚準備食材,和老板吆喝:“十二點送兩盒大份甜辣味炸雞到冰球館去,教練點的餐。”
“哎,知道了——”
老板系上圍裙,笑呵呵地問:“同學吃點啥?”
南詩站在小太陽前取暖,白皙的臉上映着金燦燦的光,瞧着十分軟糯。她伸出凍僵的手指,比劃一下,說:“琥珀拼甜辣,大份。套餐裏有可樂嗎?”
老板:“有的,中杯。”
南詩:“換成兩杯大可,不加冰。”
老板在顯示屏上點幾下,說:“需要額外付五元。”
南詩暖和不少,起身到櫃臺前付款。
陳嘉佑在此時打電話來。
南詩先給老板看過付款頁面,轉而接通,軟軟地喂一聲。
另一邊,背景音鬧哄哄的,夾雜着鬼哭狼嚎的歌聲。陳嘉佑應該是在說話,可惜南詩沒聽清,于是捂住另一只耳朵,貼近話筒,試圖從零散的音節中拼湊出句子。
伴随着輕微的關門聲,嘈雜退去,他清澈的少年音傳來:“晚上不忙吧,來公寓住。”
——近乎命令式的‘邀請’。
南詩驀地記起兩人和好那天,做完之後,他丢下她一個人在公寓,直到第二天她離開,也沒等到他回來。那份孤寂感仍讓她心驚膽戰,導致她下意識抗拒他的暗示:“夜不歸宿,室友們會問的。”
陳嘉佑:“她們搬回來了?”
“嗯,上周的事兒。”
南詩聲音又低了幾分,坐回小太陽前烤火,指尖的涼意卻怎麽都散不掉——她明明委婉的表示過,在室友眼皮子底下夜不歸宿很為難,可他只在意她的扣子好不好解開,根本沒往心裏去。
南詩有些怄:“我今晚,去不了。”
陳嘉佑倏然沉默。
南詩最近總在拒絕他,這不行,那也不行。陳嘉佑不爽,心裏五味雜陳,剛經歷過一場吵架的他還沒從心悸裏緩過來,正處在患得患失的階段,害怕她在他看不見、摸不着的時候就又發生什麽變故,所以總是變着法的留她在公寓過夜,沒課的一天,恨不得把她綁在身邊監視。
相比之下,南詩倒像個沒事人。
她永遠有忙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書,生活照常進行。吵架帶給她唯一的變化,就是沒那麽重視他了。
陳嘉佑煩躁,全是因為不安。
他張了張嘴,卻沒組織好語言。
兀自陷入沉思。
通話頁面的數字不斷跳轉,緘默蔓延,有堵無形的牆豎在他們中間,誰也跨不過去,誰也不願主動跨過t去。
陳嘉佑這麽清隽的一個人在樓道窗口站着,委實太惹眼了,打扮性感的陪/酒小姐來來往往,視線一直往他身上飄,算計着上前搭茬。
他有所察覺,往角落挪了挪步子,匿入黑暗。
下一秒,南詩妥協地嘆:“你幾點在家?”
陳嘉佑難得有些急:“現在就能回去。”
“我要備考,去不了這麽早。”
南詩說:“下午吧。”
“行。”
“但我不住你那兒。”
南詩怕老板聽到,推門去外面。
剛剛暖和起來,被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寒噤,下巴抖得厲害,話都說不利索了:“次數多了,室友會懷疑的……”
其實是因為,她怕半夜醒來身邊又沒人。
陳嘉佑總有各種各樣的邀約,他一離開,那間屋子黑得像只張開腥盆血口的巨獸,南詩覺得可怕,靜靜地躺在被窩裏,一整夜難以入眠,甚至可以聽見秒針滴答轉動。
現在他們做那件事,節奏單調的枯燥,像是每周末定時定點固定形式的家庭會議。南詩的身體會享受,心理卻備受煎熬。她不敢完全沉浸其中,因為陳嘉佑帶給她地歡愉和孤獨都發生在片刻之間,結束之後的巨大落差感,讓她覺得自己就是用完即丢的小玩具。
南詩吸了吸鼻子,凍得想哭。
陳嘉佑應了聲好,連句簡單的結束語都沒有,匆匆挂斷通話。
南詩盯着屏幕亮了又滅,無知無覺地站了好久,直到老板拎着套餐出來給她,她才感覺到凍過勁兒的難受。
南詩長長地呵出口氣,收起思緒,拎着炸雞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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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皎皎搬回宿舍沒幾天,溫羽也搬回來了,還帶來一則好消息——她和渣男的鬥争取得階段性的勝利,幾個被欺騙感情的小姑娘們搜集證據,匿名發到公司人事部郵箱,渣男被停職調查,升職無望,還面臨被辭退的風險。
今天這頓炸雞是南詩請客,為了給她慶祝勝利。
南詩一進門,溫羽和何皎皎趕緊起身迎接,圍着她叽叽喳喳地議論哪個學院帥哥多。
溫羽喟嘆:“出去體驗一把人生的酸甜苦辣,我發自肺腑的認為,社會上的大叔太心機,不如單純的男大學生,對我而言就正正好。”
何皎皎剛吐槽完南詩吃炸雞竟然不喝肥宅快樂水,轉而又吐槽她:“男人就沒有單純的,只是有的會僞裝,有的不會罷了。照你這智商,碰上哪一類型都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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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得溫羽脫下手套撲過來撓她癢。
兩人鬧騰一陣,決定暫時休戰。
溫羽坐在椅子裏,雙腿交疊搭在桌面上,懶洋洋地嘆:“也許,整個學校就只有陳嘉佑是好男人,可惜人家眼光忒高……”
何皎皎疑惑:“他為什麽不戀愛啊?”.
南詩吃不下去了,摘了一次性手套,坐回桌前翻課本,準備周五選修課的考試。開卷考試沒什麽可緊張的,拿着課本去考場上一翻,答案一目了然,她只是給自己找件事做,掩蓋不自然的狀态。
溫羽說:“沒碰上喜歡的女生吧。”
“他碰上了。”何皎皎一聊八卦,立馬變得精神抖擻,“學校論壇上有人爆料過,是陳嘉佑親口承認的。”
溫羽猜測:“找的借口?”
“怎麽會。追他的人這麽多,他要用這個借口早就用了……”何皎皎猛地坐直了,雙眼放光,振振有詞地說:“但有一點我能确認,他喜歡的人,必然不是同校的學生……”
“為什麽?”南詩冷不防出聲。
她捏着書本的邊角,漫不經心的,像是随口搭茬。
“因為從沒聽說過他對學校的哪個女生另眼相待啊。”何皎皎沒覺得這有什麽無法理解的,“喜歡一個人肯定會忍不住向對方靠近,除非,人家有男朋友了,他沒法兒下手。要麽,就是那女生不在景川大學。”
“而且,講真的——”
“我一直覺得陳嘉佑的出身很不得了。”
何皎皎的表情諱莫如深,“百度百科上只有他的基本資料,家庭背景一概不提,連爸媽的名字都查不到……”
再加上陳嘉佑這人也不一般,随便往某地一杵,就自帶光環,仿佛和其他人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他身上有肉眼可見的,和他們這些人的區別——氣質桀骜高貴,卻謙遜低調,又隐藏着睥睨衆生的傲氣。
溫羽嗤笑:“你可少看點霸道總裁文學吧。”
何皎皎不置可否。
南詩坐在桌前,課本停在第一頁,久久沒翻。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摁着圓珠筆,心不在焉地琢磨:陳嘉佑家境很好嗎,他說過,他爸媽只是普通的商人……但他從頭到腳全是私人訂制,連建在寸土寸金城區的公寓也是,說買就買了……
何皎皎打着哈欠叫她:“詩詩。”
“嗯?”她猛地回神。
“你今晚還回家嗎?”
“……”南詩垂下眼睫,輕飄飄地答:“回。”
“那我們晚上就不給你留燈了喲。”
“好。”
何皎皎爬上床準備午休,拉上簾子前,餘光瞥見南詩的背影,在心底犯嘀咕——她,最近在減肥嗎?
怎麽瘦成這樣了……
單薄的像紙片,風一吹,就沒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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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高懸,天空墨黑。
一縷縷清冷的月光照進房間,落在拱起鼓包的被子上。從裏面伸出一條潔白的胳膊,緊接着,南詩頂着亂蓬蓬的長發坐起來,往旁邊一摸,果不其然,已經涼透了。
房間門窗緊閉,暧昧氣息消散的太慢,仔細嗅,仍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空中漂浮,昭示着他們今晚的熱烈。
南詩掀開睡裙的領子,盯着密密麻麻的痕,思忖:第幾次了?
——第幾次,陳嘉佑把她叫來,話不說幾句,直接進入正題。結束之後,他做完清理工作,抽身就走。
曾經意猶未盡的親吻、擁抱,全部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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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只把她當作欲念的承載體。
南詩摸過手機一瞧,夜裏十一點半,完美錯過宿舍的門禁時間。怪不得剛剛怎麽求他都不肯停下,原來是打定主意不放她回去。
南詩胃裏泛酸,難受的厲害。她掀開被子下床,趿上拖鞋,去廚房接水,經過客廳時,看見陳嘉佑抱着電腦,正在噼裏啪啦地敲代碼,屏幕微弱的光灑在他臉上,襯得五官更立體,像極了雕刻的藝術品。
——倒是難得沒出去,和她聽都沒聽過的朋友通宵喝酒。
南詩多接了杯水放在他手邊。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被抓住。
陳嘉佑細細摩挲她羊脂玉般的肌膚,積累的疲倦一掃而空,心逐漸發癢,聲音還帶着事後的沙啞:“是沒睡,還是又醒了。”
“醒了,出來喝杯水。”
陳嘉佑把電腦放去一旁,使勁兒一拽,南詩就輕松落入他懷裏。胳膊橫在一把細腰上,不斷收緊,男人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撩人的很,“做的時候我就想問了,你怎麽瘦這麽多?”
“有嗎……”
南詩不這麽覺得,“我胃口挺好的,一日三餐正常吃,可能就是不長肉的體質吧。”她稍微轉身,捏他的下巴,“真正瘦了的人是你,好麽。”
陳嘉佑正在研究她的睡裙,饒有興趣的想解開背後的系帶看一看。聞言,他弧度精致的眼睛一眯,瞳中閃着晶亮的光,壞壞地笑:“心疼我?”
男人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脖頸,這一下,南詩不止臉,耳尖也熟透了。她搶過他攥着的繩子,反手利落地綁上蝴蝶結,悶悶地勸告:“你明天還有課,早點睡。”
陳嘉佑淡笑不語,視線還停在睡裙的系帶上。
南詩生怕他又犯渾,趕緊轉移話題:“周五下午兩點半開始考試,你千萬記得定鬧鐘,我會提前給你打電話的……開卷考試難度不高,千萬別忘記帶課本,我把重點都圈出來了,知識點對标的頁數折了角……”
“嗯,知道了。”
“辛苦寶貝兒。”
陳嘉佑胳膊一伸,摁開一旁的臺燈。
昏黃的光照在她臉上,金燦燦的,漂亮的像個小仙子。陳嘉佑心尖癢癢,長腿彎曲,故意颠她一下,南詩差點摔下去,小聲驚呼,趕緊抓住了他的胳膊,驚魂未定地睇他,“你幹什麽?”
陳嘉佑揚眉:“腿酸了。”
南詩作勢起身,橫在腰間的胳膊一用力,又把人撈回去了。
陳嘉佑随便扯了個話題:“你今晚不回去,t室友會問嗎?”
南詩老實巴交地作答:“會。”
“那你怎麽解釋?”
南詩垂眸,聲音低不可聞:“就說,回家住了。”
“噢。”
陳嘉佑的心思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摳她的睡裙,吐槽:“你這衣服,穿起來很麻煩。”
南詩停了下,思緒成功被他帶跑偏,“确實……”但架不住版型漂亮啊,又是限量款,否則她才不買。
陳嘉佑彎腰,指尖勾着毛絨的粉帶子,很有研究精神地說:“你教教我,怎麽系蝴蝶結。”
南詩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學這個,下意識順着他的話去解衣帶,蝴蝶結一抽即開。猛地,她頓住,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低吼:“你又欺負人!”
陳嘉佑笑得蕩漾,指尖挑了挑她下巴,表情拽的二八五萬,帶着一股欠揍的勁兒:“對啊,就欺負你。你能怎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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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南詩有一陣子總抱怨家裏的沙發坐着不舒服,陳嘉佑便去找工作室定制了布藝沙發,內芯塞滿天鵝絨,軟綿綿的。一送到家,他就拉着她試一試舒适度,從此之後,這沙發就成‘幹正事’的專用地了。
期間,陳嘉佑去開了半扇窗。
淩晨的風吹得更冷。
窗簾不斷飛舞,像個身姿曼妙的舞者,放在桌上沒裝訂的資料被刮的到處都是,有一張随着節拍打了個旋,啪叽貼在玻璃上。
南詩軟成一灘爛泥,只想躺下歇一歇。
陳嘉佑卻用指尖抵着她的背,啞着嗓子說:“坐直。”
“……”
南詩不情不願地挺起腰,陳嘉佑拎着帶子,三兩下打上蝴蝶結,心裏嘀咕:也不難。
他挪開電腦,讓她舒服地靠着抱枕躺下休息,起身,打結之後抽了幾張紙包住丢進垃圾桶,随意擦了幾下,手繞後,拎高褲腰。
南詩靜靜地注視着他高大的背影,一直在期待他回頭,或者親親她的額頭,像之前那樣說句甜蜜的‘辛苦了’,或者只是個簡單的擁抱。
可惜,什麽都沒有。
陳嘉佑把她忘了似的,一言不發的關窗,拉窗簾,撿起地上的資料,整理成冊,用手機壓住。轉身去浴室放水,試了試溫度合适,折返回來抱她。
大概十幾分鐘過去,南詩終于等到他的關注,只有一個字:“來。”
期待落空,南詩眸底的光徹底暗下去,忍着腿部肌肉的輕顫,強撐着力氣起身,無聲地拒絕了他的擁抱。
陳嘉佑一擰眉,不由分說的将人撈起來。
“又鬧脾氣。”
他拍她的臀,語氣戲谑:“剛才沒伺候好你啊。”
“……”
南詩好累,沒心情和他拌嘴,懶洋洋地趴在他肩頭,感受到來自他身體的溫度,自己的心卻是冷的。
“陳嘉佑——”
她小聲叫他。
“嗯?”
“你今天叫我過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公主抱的姿勢縮短了兩人的身高差,南詩能看到他雙眼皮褶皺處淡色的痣。她沒忍住,伸手去摸,陳嘉佑縱着她,閉着一只眼往浴室的方向去,風輕雲淡地道:“我想你。”
南詩長睫煽動,也沒問,他是真想她,還是只想和她做。頓了頓,她說:“往後,我就不來了。”
她聲音很輕,仿佛提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陳嘉佑腳步驀地停住,眼睛微眯,漆黑的眸子宛如不見底的黑洞,“怕室友發現,告訴你爸媽?”
南詩別扭地說:“你這麽認為,也可以。”
“……”陳嘉佑直直地盯她幾秒,俨然被她斷崖式的情緒變化給整愣了,回神之後,氣極反笑:“不是,什麽叫我認為……”
南詩埋頭,像只小鹌鹑,縮在他懷裏。
依賴的姿态,抗拒的态度。
矛盾至極。
陳嘉佑無奈:“南詩,沒你這樣的,爽完就翻臉不認人啊。”
南詩揪着他的衣領,由衷的感受到力不從心的悲怆,積攢好久的委屈逐漸有崩塌的趨勢,“我其實并沒有,很愉快。”
現在不管和他做什麽,哪怕只是待在一起,都沒有當初那種輕松滿足的感覺了。反而很累,身心俱疲。
氛圍凝固一秒,空氣再次流通。
陳嘉佑把她放在大理石臺上,浴室裏霧氣氤氲,讓他一雙眼眸中也添了水汽,濕漉漉盯着人的時候,最容易讓南詩心軟。所以她垂下眼睑,沒有看他。
陳嘉佑偏不讓她躲,虎口卡着她的下巴,擡起一張透着粉的小臉,語調平直生硬:“嫌棄我技術不好?”
“你剛剛的表現可沒這意思,傷我心了啊。”
南詩咬着下唇,試圖推開他的桎梏。
“你別掐着我,疼……”
陳嘉佑偏不松手,還加大了力氣。
他就是要她疼,疼才長記性。
疼了,才會知難而退,不會再瞎鬧。
陳嘉佑不願深究她鬧情緒的原因,接連不斷的應酬讓他累得腦門兒發脹,而且,今晚兩個人的狀态明顯都不對勁,無法理智的對待問題,如果争起來,恐怕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所以,他打算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打住話題。
南詩不斷推搡他的手,唇上印出一道深深的齒痕,面色漲得通紅。突地,一顆豆大的淚珠掉落,砸到他手背上,發燙。
陳嘉佑眸色發沉,徹底沒了耐心,收回手轉身就走。
南詩淚流滿面,強忍着沒出聲,肩膀聳動的厲害,單薄的一個人坐在大理石臺上,捂着臉,渾身都在顫。
陳嘉佑剛走到門口,低罵了一句,飛速回來抱住她,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她現在瘦的有多離譜,抱起來沒有一點兒實感。
怎麽變得那麽瘦了……
寬衣解帶這麽多次,他竟然一直沒發現。
南詩揪着他領口的一小塊布料,嗚嗚哭出聲,仿佛一只羸弱的小獸。
心疼交纏着愧疚,陳嘉佑托着她的後頸,細細啄她下巴上被扼出的紅痕,低喃:“詩詩,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南詩鼻尖和眼尾泛着紅,輕輕地抽泣,睡裙之下,不會輕易展現在人面前的白皙肌膚上緋紅點點,長發順着她彎腰的動作,滑到身前,包裹住這具嬌弱的身軀。黏黏糊糊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舒服,一閉上眼,腦袋裏自動浮現出剛剛在沙發上,被他摁着動彈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的場景。
那滋味……
真是屈辱至極。
南詩的淚源源不斷,恨不得把全部的委屈和酸澀都哭出來。陳嘉佑溫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極具蠱惑性,南詩卻難得保持了清醒。
她的下巴磕在他肩頭,盯着對面牆上挂着的成對浴巾,心碎的七零八落。“陳嘉佑,我好像……”
“找不到喜歡你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