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降溫

第28章 降溫

“這是你的生日, 你不給自己許個願麽。”南詩心口火燒火燎的,哪有人在過生的時候求這個,不是應該去月老廟嗎。

“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陳嘉佑果斷吹滅蠟燭, 去開了燈。

在屋裏系圍巾還是有些熱, 他解開, 疊整齊,妥帖地放在盒子裏。

南詩今晚最大的事總算完成,心裏一塊巨石落地, 困意如滔滔洪水,淹沒她的神智,短短幾分鐘內,她接連打了兩三個長長的哈欠。

陳嘉佑見狀, 故意叫她:“詩詩。”

“嗯?”她低低地應聲, 眼睛都睜不開了。

陳嘉佑靜靜地隔着屏幕看她,南詩困得渾身脫力, 邦尼兔滑落,露出天然不加修飾的一張素淨小臉。

他沒有打擾她入睡, 快速洗漱之後也躺進被窩。

南詩的手機放在一放的抱枕上,鏡頭有些歪斜, 但不妨礙他看她。剛剛的驚喜太大,他還沒回神,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被子摩挲的窸窸窣窣聲擾到另一頭的南詩。

她皺眉嘤咛:“別鬧……”

大概是睡迷糊了, 以為他就躺在身邊。

陳嘉佑抿嘴輕笑,側躺着不再動彈,看着屏幕裏這張沒怎麽變化的臉, 回憶兩人高中的同班時光,短暫卻美好。

按照他原本的行事作風, 凡對一個異性感興趣,絕對會t做些什麽,努力在她青春裏留下屬于自己的一筆。但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喜歡,竟然會因為磕磕絆絆的中文始終不敢上前和她搭茬,也會顧忌高中校規,怕給她帶去麻煩。

更多時候,他只能趁下課去接水的機會,繞遠路經過她身邊,飛速的用餘光偷偷打量她一眼。

像個小偷。

南詩永遠不會注意的小偷。

但偷偷摸摸的行事,并不妨礙他觀察她。

南詩長相不符合當下的審美,甚至有人會覺得她不算漂亮,可對陳嘉佑而言,她有致命的魅力。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刻板的認為華人姑娘都是黑頭發、黃皮膚、黑眼睛,除此之外沒別的了。唯獨南詩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他能從她身上找到中國女性獨特的魅力——文藝的、倔強的、清冷的。

大部分時間,南詩都很安靜,低頭坐在位置上認真學習,露出脆弱潔白的一小節脖頸,像朵盛開在雪山之上的蓮花。體育課上動起來,發尾飛揚,特別有生命力,無端讓人的呼吸和她同頻,甚至連環境也随之改變,陽光和煦,微風拂面。

偶爾有幾回,時機把控的精準,陳嘉佑會撞見她的笑靥。

少女眉眼舒展,瞳孔幹淨,面龐軟軟乖乖,抓撓着他的心。盡管那笑不是對他,他仍會亂了分寸,急匆匆地轉身,低下頭,裝作整理頭發,其實是怕人發現面上漂上的一層緋紅,一連好幾節課,失控的心跳都沒有回歸正軌。

他的思緒開始不受控的發酵膨脹,從最初的搭讪變成想進入她的生活,再到知道她有喜歡的男生,那份單純的心意又變成摻雜了濃濃酸澀的占有欲。他甚至不惜改變人生軌跡,一意孤行報了景川大學。

盡管做足了準備,再見到她時,他還是亂了分寸。

按照計劃,他打算先和她套個近乎,循序漸進的,一步步來發展感情。因為南詩又乖又守規矩,他太冒失了,會把她吓到。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超市狹窄的過道裏,兩人挨着肩膀站在一塊兒,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吸引他不自覺的想要更近一些。到後來,他實在太緊張,腦袋不轉彎,竟然在收銀臺前,當着外人的面,輕浮的表達了隐藏已久的心意。

事後回想起來,陳嘉佑悔的腸子都青了。

想象中,兩人應該是在一個很唯美的氛圍中,他鄭重的坦白青春期的暗戀,征詢她的意見,正式開始追求,甚至到交往那一步。

怪他目的性太強了,顧不上章程,真到表白那一晚,什麽纏綿悱恻的語句也沒想出來,掌心全是汗,攥成拳,搭在膝頭。幹巴巴地說:“我寒假要去國外陪家人,這兩個月裏,如果有別的男生約你,你能別答應麽。”

南詩陡然愣住,眼神茫然,百分百是被他無禮的要求吓到了。

陳嘉佑看她這麽好欺負的樣子,也不知道在瞎激動什麽,腎上腺素飙升,渾身的血液噌噌往腦袋上湧。思路一片空白,身體先行動——微涼的唇在她軟嫩的面頰上蜻蜓點水般貼了下。

南詩反應很大,噌得站起來,捂着臉,驚魂未定地看着他。

漂亮的眼睛裏,月光碎了遍地。

陳嘉佑登時慌了神,手足無措的要為自己的唐突辯解,脫口而出的卻是:“我很喜歡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麽。”

南詩讷讷地說:“之前,我不是,已經給過答案了。”

“那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嗎,”陳嘉佑執着地問,“我不是一時興起想和你體驗一段大學戀愛,而是希望我們可以有個圓滿的結局。”

南詩沒理解他口中‘圓滿的結局’是什麽意思,只察覺到,他在逼她做一個不容反悔的決定。她對未知的前路難免彷徨,局促地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陳嘉佑心髒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眼裏浮現出薄薄的悲涼。他不敢等她拒絕的答案,作勢要起身,南詩卻先一步坐回他身邊,整個人繃成一條直線,視線盯住面前的路燈杆,乍看起來特別正經。

但意思很明顯——

她沒想離開他。

巨大的喜悅感襲繞,陳嘉佑眸光微微一深,呼吸不穩。他張口,妄圖再次确認她的心意,嗓子壞了似的使不上勁,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暧昧在寂靜中沉浮。

南詩似乎扛不住這樣磨人的沉默,耳後的小片肌膚逐漸發燙發紅,脖頸冒出細密的汗珠。如晨間朝露,勾的他喉結上下滾動。

陳嘉佑先是慢慢靠近她,試探性地握住她搭在腿上的小手。有點兒涼,觸感很柔軟,摸起來像是沒長骨頭。他慢慢收攏掌心,指頭擠入她的指縫,翻轉腕子,和她十指相扣。

南詩顫了顫,沒有掙脫,指腹不安地蹭過他的手背。這麽輕微的動作,一下激發他體內的躁動因子,吐息灼熱。

兩人按捺着,呼吸放緩放輕,都沒有開口。

生怕任何風吹草動驚擾這片刻的缱绻。

陳嘉佑低頭靠近她時,南詩已經閉起眼睛,纖長的睫毛輕顫,攥着他的手在用力。他也緊張到快要暈厥,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牙齒磕到她的下唇,同一時間,她睫毛抖的更厲害了。

這是他們共同的初吻,因為沒經驗,顯得過分青澀。

陳嘉佑貼了好一會,逐漸摸到竅門,叼着唇往裏入,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浮現出她穿着藍白校服,紮着高馬尾,文文靜靜的,站在國旗下講話的樣子。

曾經令他朝思暮想的女生,現在切切實實成了他的女朋友,将來,還會成為他的妻子。陳嘉佑身軀忍不住顫栗,眸子逐漸被塗上猩紅色,不受控的往前貼她,可胳膊仍撐在一側,肢體上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

南詩不停往後仰,直到背脊貼上椅背,避無可避,她終于被帶歪,主動環住他的腰肢。在喘息間,呢喃他的名字,聲線染着悸動:“陳嘉佑。”

少年呼吸一滞,眼眶微微發熱,低聲應:“哎。”

睫毛抖着向上掀起,透着水霧的眼睛盯住他。南詩怯怯地開口,語氣有點兒較真:“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

公園裏放着英文歌。

Well if you want to hear i love you

(若你想聽我訴說對你的愛意)

Then i'll tell you one more time

(那我再說一次又何妨)

陳嘉佑指腹蹭過她發紅的面頰,緊跟着,兩只手都貼過去,捧起她的臉。他專注地盯着她,目光又燙又膩,“我是你的。”

“男朋友。”

-

今年的年夜飯輪到南庭一家操辦,按南庭的想法,在家吃一頓便飯即可,但考慮到楊雪的娘家人也要過來,兩邊的親戚算下來有幾十口人,他索性不再忙活,訂了‘百味軒’的位置。

部分親戚直接去飯店等着了,還有一部分平時往來比較頻繁的,來家裏小坐一會兒,喝了幾盞茶才動身。南庭先開車把他們送去,再回來接妻女。

南詩收拾妥帖,一出房門,楊雪又把她推了回去,“換一套衣服,時間還充裕,你再打扮打扮。”

南詩掃了一眼穿衣鏡,疑惑:“哪裏不合體?”

楊雪拽了拽她肥大的毛衣和闊腿褲,面帶嫌棄,幹脆進來幫她挑衣服,還不忘吐槽:“你穿成這樣,太土了。年前給你買的毛衣裙呢?绀藍色那件。”

南詩忙拉開第二扇門,取出那件毛衣。

楊雪往她身上比劃了下,又去拿了條腰帶,說:“化個妝,把頭發紮起來。”

“好。”

南詩仔仔細細的重新收拾了一遍,再出門時,楊雪正站在窗前沖樓下的人喊:“馬上下去。”

南詩以為是南庭來了,急忙去換鞋,剛拿出帆布鞋,楊雪攔住她,從盒子取出一雙馬丁靴,裏面嵌着一層厚厚的絨,保暖又舒服。

楊雪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說:“你去打個耳洞吧。”

“不了,不了。”

南詩皺着臉,非常抵觸:“我怕疼。”

高中見過同桌打耳洞發炎的樣子,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市面上賣的耳夾,戴上也是一樣的效果,她才不要找罪受。

.

楊雪沒再說什麽,拎上包和她一起下樓。

到院子裏,是謝遠恒等在那兒。

南詩看到他愣了一秒,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楊雪和她坐去了後排,期間給南庭過電話,說小謝把她們接過去,讓他別回來了。言語中的意思,似乎是要謝遠恒一起去參加家t宴。

到了‘百味軒’,楊雪急着去幫南庭招待親朋好友,先行離開。

南詩磨磨蹭蹭的下車,直到看不見楊雪的身影,終于憋不住好奇,問謝遠恒,“爸媽請你來的嗎?”

謝遠恒搖頭,意味深長地道:“請柬上只寫了我媽的名字,但她非把我拽上……”

南詩懂了,感到頭疼:“長輩們還沒有放棄撮合我們啊。”

“看樣子是的。”

謝遠恒納悶:“你交男朋友的事兒,教授們不知道?”

“知道。”

他猜:“不滿意?”

“……嗯。”南詩喪喪地嘆。

謝遠恒沉默了。

訂的包間在後院,進門之後,需要穿過一小片園林。走到橋上,南詩倏地開了口:“你出國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要等審批。”

“拖到什麽時候?”

“唔,估計要到開春。”

“也不算壞事,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到處玩一玩。”

提到玩的事,謝遠恒十分抱歉地道:“年後等你有時間,我們再去冰雕展。聽說,二月初還有一場,時間比較短,只有三天。”

兩人原先約在周末參觀冰雕展會,可他臨時碰上應酬,推脫不掉,只能爽了約,事後給南詩送了只袖珍玉燈擺件做賠禮。

南詩知道他是去忙正事脫不開身,本就沒計較,收到東西時還挺受寵若驚的。

坦白講,如果沒有長輩們在其中作梗,他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畢竟,謝遠恒給她的印象還不錯,謙遜有禮,張弛有度,是個很值得信賴的大哥哥。

南詩甜甜地應:“好,等年後再約。”

東側一整條走廊的房間全被南庭包下來了,因為有幾家親戚不方便過來,安排完位置,空出了兩間房。

南詩進去一瞧,發現這兒設計的很奇怪,從外面看像是一間間獨立的屋子,可內部沒有牆壁,而是用長屏障間隔,不亮燈的時候,确實看不到隔壁的人,但能清楚聽到對面的高聲交談。

在空間上有種詭異的感覺。

似割裂,卻也融合在一起。

南詩正打算去研究一下屏障能不能收起來,身後傳來清脆地女聲:“表姐!”

林念活蹦亂跳地過來,挽住她的胳膊,笑靥天真無邪:“新年快樂。”

“同樂。”南詩掏出提前準備的紅包,拍在她攤開的掌心裏,“祝你在新的一年裏,健康開心,學業有成。”

林念湊到她耳畔,嘀咕:“你不祝我早日見到偶像嗎?”

南詩揶揄:“你打開體育頻道,守住冰球賽事,總能見到的。”

林念鼓鼓腮幫子,悶不吭聲了。

南詩把她拉到一旁,避開長輩們的視線,從包裏飛快地掏出個粉色信封給她。

林念眼睛一亮,“是什麽呀?”

“你最想要的新年禮物,”南詩悄聲說,“陳嘉佑的簽名照。”

林念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拆開信封,拉出照片一角确認無誤,登時激動得原地蹦了下。被她媽媽看到,不滿地呵斥:“念念,別這麽不穩重。”

林念忙正色,背着衆人把照片妥帖地放入包內,冒着星星眼,崇拜地看向南詩,“表姐,我愛死你了。其實我上次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你真弄來了……在海鮮市場高價收的嗎?多少錢,我轉你。”

“不用,不要錢。”

“別介。陳嘉佑的親簽很難得,海鮮市場上炒到幾萬的比比皆是,而且我還沒在網上見到有人曝過這張照片,你該不會買的限量款吧,收藏價值就更高了。”林念翻出手機,打開微信要給她轉賬,嘀咕:“可別讓你破産了。”

南詩趕緊攔住她,失笑:“真的不要,省着花你的壓歲錢。”

她昨天和陳嘉佑待在一起,突然想起林念的心願,向他要簽名照,結果他一臉莫名地問‘那是什麽東西’。

南詩費勁巴拉的解釋半天,陳嘉佑總算聽明白,直接拿手機随便自拍了一張,找一家照相館洗出來,大筆一揮,簽了自己的名字,又問,‘要給你妹妹寫寄語嗎’。

南詩猶豫了下,讓他寫了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剛才林念沒把照片反過來看,等回去之後發現這句話,肯定又得瘋一陣。

過了半小時,人都來齊了,南庭和楊雪張羅大家落座。男女分席,南詩被安排去和姑姑、姨媽一個房間,同坐的還有林念和兩位姐姐。

長輩們湊在一起難免會聊到彼此的孩子,姑媽的兩個女兒皆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美滿,沒什麽可操心的,因而話題始終圍繞着面臨高考的林念,姨媽三言兩語之間,連她将來結婚生子的問題都考慮到了。

林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沖南詩作口型:救命。

南詩無聲回複:自求多福。

兩人的互動被姨媽捕捉到,她笑容可掬地喚:“詩詩。”

“哎。”南詩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你三月份要去昌蘇大學做交換生?”

“是的。”

“昌蘇市有我關系不錯的朋友,稍候我把聯系方式給你。她是體育頻道的記者,你們認識一下,往後在那邊有什麽不适應的,都可以找她幫忙。”

“好的,謝謝姨媽。”

姨媽轉動托盤,将炸蝦停在她們姐倆面前,轉而向姑姑感慨:“還是我姐會教育孩子,把詩詩養的花兒一樣的漂亮,懂事又聰明。”

林念登時不樂意:“媽,你怎麽不誇誇我的優點?”

姨媽忍俊不禁:“你什麽優點?”

林念掰着指頭數:“我性格活潑開朗,待人真誠善良,腦瓜聰明……”

姨媽故意逗她:“你只占一條。”

“什麽?”

“自信。”

“……”

屋內的人紛紛大笑。

楊雪踏着這笑聲進門,一臉喜氣:“聊什麽呢?”

姨媽接過她的大衣,幫忙挂在身後的衣架上。

姑姑說:“聊你家詩詩,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在學校談朋友沒啊?”

南詩咀嚼的動作一滞,不知所措地擡眼。

屋裏的視線一剎那全部聚焦在她身上,林念恨不得把八卦兩個大字刻在腦門兒上了:“表姐,你戀愛沒?”

南詩剛要回答,一旁的楊雪立馬笑着打岔:“她哪來的男朋友,天天忙學習和各類比賽,沒時間想這些。”

“……”南詩抿嘴,眉心擰緊,非常介意她擅作主張的否認。但過年氣氛正好,她不該當衆反駁媽媽的話,這樣下她面子,她發火事小,遷怒陳嘉佑就壞了。

南詩化憤怒為食欲,又往嘴裏塞了一只炸蝦,嘎吱嘎吱地嚼。

姑姑問:“今晚跟着來的那個是……?”

“我好友的兒子,之前是南庭的學生,現在在國外工作,”楊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詩詩年紀尚小,現階段還是以學業為主,但是多認識幾個人,不是壞事。”

他們這樣的家庭,絕對算得上書香門第,在人生大事上也更謹慎一些。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找另一半都講究‘門當戶對’,說得粗俗一些,就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在座結了婚的人,皆離不開長輩的撮合。

——很少有人會對‘相親’說不。

經過父母嚴格挑選的人,人品俱佳,才貌雙全,家世相當。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已經達到最優标準的異性,實在很難抗拒,也實在,沒什麽值得抗拒。

只有姨媽年輕時過于獨行,不顧家裏人反對,毅然決然嫁給了經商的姨夫,但他的起點并不低,讀的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商學院,祖上還出過文壇巨匠。

最重要的是,姨夫家有位遠房長輩,是姨媽的博導。從這一方面來說,他們其實也是一路人。

唯有陳嘉佑和她不一樣。他們完全成長于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如果他沒有回國,他們一輩子沒可能遇見。

南詩大概能理解父母的想法。他們不是看不上陳嘉佑,只是認為兩個世界的人,拿年輕時的心動去賭漫長的将來,太過冒險。相比之下,雙方家庭有深交,且家世相差不大的謝遠恒,才是她最保險的選擇。

在感情上,父母和她讨論的是适配度,這山不行就去那山,可以挑揀,擇優錄取。而南詩要的是真心相愛,選擇這山便不會再千裏迢迢奔赴那山,一顆心交出去,除非放回爐中重塑肉/身,否則不會反悔。

他們在這件事上必然無法達成共識,争執在所難免。

南詩心煩意亂地咬水晶餃,沒數吃了幾個,到最後肚子隐隐發脹作痛。她放下筷子,想出去透口氣,但現在沒有人起身,她不能第一個離席。

來之前,楊雪特地交代她不許在飯桌上玩手機,南詩百無聊t賴,隔着屏障觀察另一邊的人影,猜測對方是誰。樂此不疲。

突然,隔壁包間的門開了,有人進來。

引起一陣嘩然。

姨夫率先起身和對方握手寒暄。

那人的聲音十分蒼老:“夫人和孩子沒跟着一起來?”

“來了來了,在隔壁。”

姨夫說:“我帶您見一見。”

很快,門被敲了兩下。

得到準許之後,姨夫帶着人進屋。

一同而來的還有南庭。

衆人紛紛起身。

南詩在林念身後,被擋住視線,稍微歪頭,看到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穿戴非常整潔,手裏拄着小葉紫檀拐杖,乍看便知是個不俗的人物。

南詩一見到這樣的人就發怵,默默往後退,可惜身體被椅子擋着,躲避也無濟于事。

姨夫給老者介紹了一圈,忽地提起:“詩詩也在景川大學讀書,兩個孩子同屆,說不準認識呢?”

姨媽笑着向她招手,“過來見一見同學。”

.

被點名的人兒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挪動椅子,經過楊雪身邊時,南詩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太自然。林念也直勾勾地注視着門口的方向,仿佛那兒有什麽對她是極強的吸引。

南詩心下不解,轉頭看去。

待目光落定,她的呼吸一滞,瞳孔微微震顫——

少年筆挺地站在老者身旁,身着黑色的短款羽絨服,脖頸上系着她送的那條绀藍色圍巾,精壯的腰身被腰帶勒出,修長的雙腿包裹在工裝褲裏,腳踩一雙皮靴。

整個人幹淨利索,嘴角勾着一抹笑,眸光柔和,宛如耀眼日光灑落。

相遇猝不及防。

南詩一時有些恍惚。

姨媽問:“你們在學校見過嗎?”

南詩顧忌還在旁邊的爸媽,思緒只晚了一秒,唇瓣開啓之際,被陳嘉佑搶先。

“我們,不出意外,應該是見過吧。”

他在人前一慣裝得斯文樣兒,不緊不慢地吐字。只有南詩看得出他眸底的淩厲,和天生的傲氣。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下,隐約感覺來者不善。

——果不其然。

陳嘉佑瞧出她的不安,笑意更深,客套中帶着幾分親昵,低低地喚她名兒:“南詩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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