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降溫
第29章 降溫
-“誰他媽是你同學。”
-“老子是你男人。”
南詩腦袋裏立馬浮現出他說這話時咬牙切齒的表情, 沒想到現在角色轉移,輪到她因為劃清界限,心裏不是個滋味了。
陳嘉佑沒給衆人反應的時間, 自說自話似地解釋:“之前因為學校活動, 我們見過幾次, 也算認識。”
其餘人紛紛露出恍然的表情。
南庭和楊雪對視一眼,也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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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沒在這兒待多久,兩三句話之後, 陳嘉佑攙扶他離開。
南庭和姨夫緊随其後。
門一關,房間裏重新暖和起來。
姑姑打聽:“剛剛那人是誰?”
姨媽淡然一笑,只說:“生意場上的前輩。”
姑姑搖頭:“問的是那個男孩兒。”
姨媽哦了聲:“姓陳,輩分從嘉字, 家裏人在英國定居。”
幾個關鍵詞甩出來, 姑姑聯想到某戶人家,面露唏噓, 不吱聲了。
南詩沒有留心聽她們的談話,低頭看手機。
她吃飯時, 陳嘉佑發過消息:我在停車場看到一個背影特別像你的漂亮小姑娘,還是從男人車上下來的。什麽情況啊, 背着男朋友偷摸相親去了?
南詩心想,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這麽不對勁, 原來是誤會了。
南詩斟酌語句, 正要解釋。
坐在不遠處的楊雪叫她,“詩詩。”
她立馬擡頭,對上楊雪笑裏藏刀的表情, 心下一凜,“怎麽了, 媽媽。”
“你吃飽了去陪着姐妹們聊天,別在飯桌上玩手機。”
“好的。”
南詩如蒙大赦,起身坐去單人沙發上,打字:沒相親。
很快,陳嘉佑回她,命令的口吻:出來。
南詩做賊似的,先看一眼圍坐在桌子旁聊天的長輩,又瞄一眼林念,她剛見過男神,激動的不得了,在朋友圈裏寫小作文炫耀。.
兩位姐姐正在話家常,沒人注意到她。
非常nice!
南詩找準機會開溜。
一開門,冷風嗖嗖。
凍得她打了個激靈。
南詩後悔沒穿外套,毛衣根本不抵風。
她跺跺腳,往掌心哈熱氣,四下環顧搜尋他的身影,發現人在走廊盡頭站着,一身黑,完美融入夜色,乍看上去有幾分寂寥。
南詩急急跑過去,張開胳膊抱住他,仰着粉妝玉砌的一張小臉,怯怯地叫人:“阿佑。”
陳嘉佑低頭,微涼的手指碰一碰她的面頰,眸子黑得仿佛無底洞,分不清悲喜。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他一個眼神,南詩一下讀懂其中的意思,迫切地解釋:“真沒相親,騙你我是小狗。”
陳嘉佑不置可否:“你家的家宴,還請外人?”
“以前沒有過這種情況,”南詩猜測,“可能是因為媽媽和秦阿姨關系很好,再加上他們母子馬上就要出國了,想在有限的時間內多聚一聚。”
陳嘉佑語氣淡淡:“不是說年前走?”
“啊?對,資料審核出了點岔子,現在已經解決了。你怎麽知道他們原計劃年前離開?”南詩納悶:“我有說過嗎?”
“電影節那晚。”
“……喔。”
陳嘉佑解開外套,将她整個人包在懷裏。
胸膛傳開的熱意讓南詩情不自禁地喟嘆一聲,緊緊環住他的腰肢,心情放松,同他說笑:“剛剛我以為你要當衆坦白呢,把我吓到了。”
豈料,陳嘉佑一本正經地回答:“是有這個想法。”
南詩笑容一滞:“……?”
“轉念一想,這麽做,你爸媽百分百會生氣,到時候你又得遭罪,就沒把話說下去。”陳嘉佑一直抄着口袋的手是熱的,這會正握着她脆弱的脖頸,像是捕獵成功的野獸叼住的後頸肉,稍微一用力,她就徹底跑不掉了。
目睹南詩的笑意消散,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脾氣頓時發作,骨子裏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氣迸發,仿佛睥睨衆生的撒旦,冷飕飕地道:“詩詩,你在報複我嗎?”
“什麽?”她完全懵了。
“談戀愛那會我沒公開,所以你現在也不要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這個,我認為,是你想多了。”南詩扶額,耐心順他炸起來的毛:“我只是覺得沒到讓親朋好友們都知曉的時候,還是在這麽倉促的場合下。”
陳嘉佑當然明白,可他一看見謝遠恒,頓時就不淡定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外人可以參加她家的家宴,他這個正兒八經的男朋友只能借着外公的面兒來打個晃兒,像個觊觎別人碗裏肥肉的流浪狗,這算什麽事。
陳嘉佑情緒不佳,說的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去:“我會想辦法改變兩位教授的觀點,讓他們慢慢接受我。但是,你甭在這期間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很多事能控制得住,心可控制不住。”
南詩沒計較他的陰陽怪氣,反而溫和地哄:“好了好了,大過年的,你別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鬧脾氣。笑一笑,嗯?”
陳嘉佑仍耷拉着眼皮,很直白地說:“笑不了一點。”
“……”
他松開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在空着的包間內,沖她勾勾手指。聲線沉沉,塞壬低吟般,又帶着不容置喙地威嚴:“過來。”
南詩大腦失去反應,随着他的指令,乜乜些些的移動步伐。
身影徹底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間,胳膊驟然被他向前一扯,整個人失控地撲入他懷中,門随即關上。陳嘉佑倚着門板,反手‘咔嗒’上了鎖,南詩眼皮跟着細微的響動跳了下,立馬明了他的打算,慌亂地推他肩膀,小聲求饒:“你別鬧。”
“噓——”
陳嘉佑湊在她耳畔,用氣音呢喃:“小心被隔壁發現。”
南詩有所忌憚,敢怒不敢言,一個勁瞪他。
陳嘉佑選擇無視,解了圍巾,愛惜地放去一旁的沙發上,作勢要脫外套。吓得南詩趕緊攔他,黑夜掩蓋住她泛紅的雙眸,低聲如泣:“你快穿上,我,我要生氣了。”
“想什麽烏七八糟的畫面呢。”
陳嘉佑輕淺笑開:“脫了給你,你摸摸自己的手,快凍成冰塊了。”
“……”
這、這樣嗎。
南詩腦中旖旎的畫面一掃而空,順從的伸出胳膊穿衣服。
兩人的個子差距大,短款外套在她身上變成了中長款。南詩的手縮在袖子中,感受到他殘留的體t溫,整個人很快變得暖烘烘的,寒意被驅散,她的戒備心也卸下,任由他抱着一起坐去沙發上,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
沒幾秒,南詩感受到溫熱的大掌在背脊上游走,心下一駭,驚恐地扭臉看他,粉唇微張:你幹嘛?!
陳嘉佑略微彎腰,下巴蹭着她的脖頸,壓低嗓音哼:“不是要哄我開心嗎?”
尾音消散的同時,束縛解除。
南詩臉不禁微微熱起來,支支吾吾的發不出音。
她緊張,更多的是害怕。
怕到身子緊繃,直條條地坐在他腿上,大氣不敢喘。
隔壁就是楊雪所在的包間,兩個房間僅用一道屏障隔着,這邊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另一方絕對看不到他們正在發生什麽,可她還是止不住的心虛。
兩個房間內的陳設是對稱的,沙發都怼在屏障前,兩個姐姐交談聲近在咫尺,還有林念。她正在跟同學打電話,傾訴見到男神的激動:“真人簡直帥到爆,肩寬腰細腿長,目測身高一八七往上,網上的信息絕對寫矮了。我只能說,get不到陳嘉佑的人沒福氣。”
南詩耳畔響起少年的悶笑,灼熱的呼吸噴灑,激的她背脊一抖。
南詩死死咬着下唇,生怕發出什麽動靜被隔壁的人察覺。
在她慌張到血液将要倒流的關鍵點,陳嘉佑這個黑心肝的,偏偏不讓她安生。他把她放在沙發上,轉而,在她面前雙膝跪地。
南詩吓得險些叫出聲,趕緊捂住嘴巴,用眼神呵斥他:快起來!
陳嘉佑展顏,幽暗的眼瞳中泛起潋滟,握住她微涼的腳腕,低低地問:“大冬天穿裙子,不嫌冷?還是,你特地穿給謝遠恒看的?”
“我沒有,”南詩窘迫到淚水翻湧,聲音低弱又婉啭,“今晚是媽媽挑的衣服。”
對面的交流暫停,服務員進來上菜,原本坐着的幾人紛紛起身幫忙,身影投射到屏障上,仿佛是本人在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們。
南詩心跳到嗓子眼,強烈的恥辱感席卷,可她當下又沒辦法對他說不。
兩邊都靜的要命,稍有不慎,就有被發現的風險。
陳嘉佑借着對面微弱的光,發現她下唇因為過分用力咬出的印子,于是拽過一旁的圍巾,塞到她口中,制止她自虐的行為。
毛線刺激口腔和舌面,南詩應激性幹嘔,眼角擠出淚花。
她擡手要拿掉。
陳嘉佑立刻沉下臉來,眸色犀利,警告她:保持安靜。
突地,整個屏障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作勢要倒向這邊。
南詩猛然瞪大雙眼,淚水沒兜住,沿着眼角滑落,指甲劃過沙發的皮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被姨媽的怒吼完美遮蓋:“念念!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安穩一些。媽媽平時怎麽教你的,坐要有坐相!把背挺直了!”
林念扒拉兩口飯,懶散地摔進沙發玩手機,結果沒控制住力道,慣性導致整個單人沙發挪了一小段距離,撞上屏障,她吓得心跳空了一拍,還以為要闖禍了。
幸虧這屏障四面是釘死的,沒有倒下去。
她挨了罵,不敢再造次,老實巴交地坐端正。
姑姑看到這一幕,過來緩和氣氛:“有話耐心講,千萬別動氣,大過年的忌諱這個。要我說,小姑娘各有各的樣兒,安安穩穩的好,恣意灑脫的也好,非要按照一個模子培養就沒勁了。”
林念小聲發牢騷:“對啊。”
“你就是看不慣我。”
姨媽看她低眉順眼,卻渾身反骨的樣子,沒繃住笑了,語氣放軟:“我不是嫌棄你,只是怕你太毛躁,将來會吃虧。你跟詩詩的性格中和一下就完美了,她是太內向,你是太外向,都讓人發愁。”
“凡事過滿則虧,念念現在已經足夠好了,腦袋聰明,有主心骨,還有一股沖勁,像極了你年輕的時候,這樣的性格,出了社會也吃香,”姑姑轉而調侃楊雪,“你和南庭都要強,結果,生了個這麽乖的女兒。”
“詩詩長得白淨,性格柔軟,做事也有分寸。”姨媽心窩子軟軟,“一想到她将來要嫁人,我就心痛,比她親媽還舍不得。”
“南詩現在才多大,你扯得未免也太遠了。”楊雪邊笑邊端着果汁靠近,她剛吃飽,肚子不太舒服,擺擺手示意不用讓位置,高挑的身影投到屏障上,陰影正巧遮住另一邊沙發上的南詩。
她們口中溫順又乖,循規蹈矩從不出錯的少女,此刻狀态極度詭異。
秀氣的眉緊緊蹙着,眉尖向上微挑,眼睛無意識的用力緊閉,眼皮上甚至出現了淺淺的褶皺,耳朵連帶着脖頸的一大片肌膚泛着潮紅,丸子頭失去形狀,皮筋挂在頭發上,搖搖欲墜。
而這一切,全因為一條圍巾,變得悄無聲息。
陳嘉佑突然嗆了一口,匆匆別開臉,一只手撐着地板,趕緊捂住嘴,把咳嗽聲憋了回去。他忍着膝蓋的疼痛,稍微起身,附在她耳畔,低哄:“詩詩,用鼻子呼吸,你要把自己憋壞了。”
渾渾噩噩中,南詩本能似的聽從他的話,微微扇動鼻翼,新鮮的空氣進入肺部,飄忽的靈魂回歸身軀,五感複蘇,慢半拍發現圍巾早被丢去一旁,于是嘴巴張開,大口大口,暢快的喘息。
沙發太狹窄,躺不下兩個人,陳嘉佑幹脆席地而坐。微光下,他的黑發淩亂,遮住形狀精致的眉眼,唇上的水漬泛着光,是一種冷冷的誘。
南詩想和他挨着,于是拽了拽他搭在沙發邊沿的手,示意他坐上來。
陳嘉佑順勢擡頭,眼神幹淨,作口型:
這個不行,我沒洗手,不衛生。
南詩頓了頓,旋即反應過來他會錯意了,面頰變得滾燙。她摸過他的手機,在備忘錄上打字。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談話還在繼續。
是姑姑的聲音:“前兩天我還勸南庭,管教孩子別這麽嚴格,詩詩長大了,對人生有自己的規劃,你們現在放手是最好的選擇。”
楊雪想也沒想便回絕:“她年齡是大了,但心智還沒成熟,我們不管,她萬一走上岔路怎麽辦。”
姑姑無奈:“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詩詩拎得清。反倒是你們設立的規矩太沒人性,把詩詩壓住了。孩子懂事是好,太懂事就錯了,有時候我瞧着她在你們面前束手束腳的樣子都覺得心疼。這哪是正常的家庭關系,反倒像是公司裏的上司和下屬,詩詩在你們面前,就是戰戰兢兢的打工人。”
楊雪不認同姑姑的話,态度很堅決:“你不了解她,看着挺文弱的一個人兒,其實主意大着呢。如果碰上真心實意要維護的人或事,甭管他人說什麽,她絕對固執己見,犟的幾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和南庭必須死死盯着她,萬一她在感情上碰到一個不靠譜的人,她又恰巧要死要活的陷進去,那可就亂套了。”
陳嘉佑一字不落地聽入耳朵,若有所思地看向南詩。
手機微弱的光照亮她精致的小臉,口紅被吃幹淨了,露出原本粉粉的唇色,也很漂亮。他沒忍住,湊近輕咬了一下,垂眸看她遞來的手機:我沒想那個……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出去買瓶水。
陳嘉佑納悶:渴了?
南詩垂下眼睑,隐忍情緒,艱澀地打下回答:給你買的,漱口。
陳嘉佑輕挑下眉,修長的手指戳屏幕:不再休息一會?現在站得起來?
南詩覺得他這人壞死了,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可做的全是欺負她的事兒。她賭氣把手機往他懷裏一塞,倔強地扶着沙發站直,仔細感受一番。
……是有點難受,但不影響。
陳嘉佑跪太久,膝蓋還沒緩過來,沒及時跟着起身,拍了拍腰間,示意她錢包在羽絨服口袋裏。
南詩點頭,把門打開一條縫隙,做賊似地探出頭,謹慎環視一圈,确認走廊沒人,貓腰匆匆溜出去。
陳嘉佑剛才嗆得猝不及防,嗓子火辣辣的疼,異物感很強。他指節蹭過喉結,沒把這點兒不适放在心上,百無聊賴地翻看手機,微信消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淨顧着支棱耳朵偷聽隔壁的談論。
姑姑敏銳地抓住楊雪言語中的異樣,驚詫:“詩詩談戀愛了?”
“……沒。”
楊雪背過身去,掩飾不自然的表情,“她一直不怎麽和異性接觸,根本不懂什麽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怕就怕,有不懷好意的男生用幾句花言巧語就把她哄走了。”
姨媽持懷疑态度:“不至于吧,咱t家詩詩是老實,但也不傻啊,哪能随随便便讓人給騙了。”
關于這一點,姑姑反倒和楊雪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講她當時在大學任教時帶過的一個聰穎活潑的小姑娘,是怎麽在談了戀愛之後一步步走入深淵,最終荒廢學業,還患了嚴重的心理疾病。“詩詩單純,又是個實心眼,她要談感情,你們确實得盯緊一點。”
姨媽用手肘拐了下一旁玩手機的林念,語氣泠然:“聽到沒有。你上大學可不能輕易談男朋友,真遇上喜歡的人,也得想方設法的考驗他一年半載,把對方了解透徹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林念今晚被唠叨的快要忍不住翻白眼,把手機一揣,借口出去找南詩,腳底抹油似的,跑的飛快。
“這孩子,一聊正經事,溜的比誰都快,追星的時候反倒積極。”姨媽抱怨。
“小孩兒都這樣。”
姑姑問:“念念喜歡哪個偶像,改天帶她去見一見真人。”
姨媽擺手:“喜歡剛才來的那個男生,陳嘉佑。”
姑姑錯愕:“他這家庭背景,還混娛樂圈?”
“人家是冰球運動員,不拼爹,純靠個人能力,已經入選國家隊了。”
“嚯,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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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楊雪——”
姑姑開玩笑:“幹脆讓詩詩和她這位男同學相處一下呗,同齡人之間肯定有話可聊,你那位老友的兒子年齡大了,兩人接觸的圈子也不同,擦不出什麽火花。”
楊雪笑罵一句,旋即,正經地道:“我和南庭費盡心血養出的女兒,絕對不會嫁去那種人家受苦受累。他家裏一腦門子官司,又是個獨子,如果将來娶的老婆實力不相當,豈不是任人拿捏。萬一碰上什麽事,他能不能護得住詩詩暫且不說,詩詩這個軟脾氣,恐怕都不敢回家訴苦。”
“我瞧着小謝哪哪兒都行,個人有實力,性格溫和,家裏關系又幹淨。年齡稍微大點怎麽了,說明他會疼人。上一回他們約着去參加冰雕展,結果中途碰上事沒去成,小謝特地給她送了盞玉燈賠罪,詩詩可喜歡了,還擺在床頭最顯眼的位置……”
姨媽一聽便來了精神:“玉燈?”
“對,就是你先頭在拍賣會上相中,卻沒拿到手的那盞。”
姨媽摩拳擦掌:“改天我去你家瞧瞧。”
“那你得問問南詩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旁的姑姑幽幽插了一嘴:“得,我一句玩笑話,你還較上真了。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和姓陳的男生真談戀愛了,到談婚論嫁那一步,我也得給人搶回來,真當我不疼她啊……”
房間裏倏地靜了一秒。
楊雪聳肩:“聽見沒,最較真的那個人在指責我呢。”
“……”
而後,衆人紛紛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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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黑,後院便是個天然的迷宮,南詩方向感不好,迷迷瞪瞪地轉了半天,一直提心吊膽,怕被人撞見,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身上憑空出現的男士外套。
好在遇上一個熱心腸的客人,結賬時順帶領着她去前臺買了瓶水,返回時,南詩去了趟洗手間,照鏡子整理衣服和頭發。
一來一回總共不到十分鐘,南詩蹑手蹑腳地鑽進漆黑的房間,一眼便看見低頭坐在沙發上的人。
她的心咚咚狂跳,把水瓶塞到他手裏,音量很低,語速飛快:“我出來的太久了,再待下去沒法向媽媽解釋。你漱漱口,也趕緊回去吧。”
南詩脫掉外套,當即打了激靈,甫一起身,腕子冷不防被抓住。她鬥不過他的力氣,背脊猝然彎下去,鼻尖險些撞到他的。
待到四目相對,南詩方發覺他的一對深瞳宛如死水,毫無波瀾,情緒顯然不對。
“怎麽了?”
陳嘉佑沒吱聲,放開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只首飾盒給她。
南詩打開一瞧,是上次落在他這兒的珍珠耳夾。
“詩詩。”他一開口,嗓音略帶沙啞,喉嚨裏的異物感還沒完全消失,聲帶振動,似油煎火燎。
南詩很小心地問:“你還是很介意我和謝遠恒有來往嗎?那,我現在去跟媽媽講明白……”
“不是。”
陳嘉佑撩了把頭發,弄得很亂,像極了他的情緒。
南詩看到他額角結痂的傷口,指腹輕柔的拂過微鼓的新肉,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他這麽難受,心情也跟着低落。
“你,很喜歡玉?”陳嘉佑忽然問。
南詩沒跟上他的思路,打了個磕巴:“……還,還行吧。”
“你問這個做什麽?”她奇怪。
陳嘉佑沒答,起身穿外套,系上圍巾。
有一塊兒濕漉漉的,是她的口水。
他也不嫌棄,利索地打了個結。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間。
院子裏不見客人,但能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歡笑,和遙遠的煙火爆竹聲。
穿堂風呼嘯而過,南詩縮着肩膀,和他擺擺手,轉身回去。擰下門把手之前,她鬼使神差的回了頭。
陳嘉佑長腿一邁,踏入院中。
月光慘白,照不亮藏在樹木間的羊腸小道。
冷風急急作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他對此渾然不覺,低頭穿梭在其中。纖長挺拔的一個人彎了背脊,昔日的傲氣打碎一地,和殘影融為一體,像極了冬日裏了無生氣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