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溫書瑜也很疑惑, 明明他們已經結婚,在一張床上也睡了快半個月。
雖然真正相處的時間不算多,但至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見到, 勉強可以稱為朝夕相處。
那為什麽牽手走了小班段路,就會讓她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
也許, 是因為這次的起因是她先心血來潮,并不像之前一樣, 是純粹的走流程。
未經周密計劃和妥善準備的插曲, 總是會讓人感到慌亂……
溫書瑜就這麽懵懵地和他牽着手, 走到一家店門口。
這餐廳明顯是新開的, 連門口懸挂的招牌都比左右兩家要新一些。
古色古香裝修風格, 天花板上裝有幾盞頗具設計感的木制吊燈, 大廳的四面牆上都有小幅的挂畫,桌椅被幾扇竹制的屏風隔開。
他們前腳進去, 前臺的侍應生就站起來, 禮貌招呼:“小陸總。包間一直給您留着的, 現在帶您二位過去?”
陸知讓點點頭:“麻煩了。”
試營業期間客人不多, 但今天跨年夜, 包間也基本都坐滿了。
他們去包間的路上,遇到陸知讓的朋友,停下腳步客套幾句, 互相寒暄着問候新年快樂。
等進到包間,陸知讓才松開她的手,各自落座。
他們相對坐在桌子兩邊,也不知怎麽的, 溫書瑜擡眼看見他,就很快将視線移開, 連多看幾秒都不好意思。
視角問題,剛才在車上和步行街上都沒發現。
現在面對面,溫書瑜才發現他今天好像比平時要好看很多。
陸知讓穿了件淺駝色的毛衣,內搭白色襯衫,在冬日裏充滿陽光而溫暖的少年感。
包間裏燈光很亮,也許是為了襯托菜品的色澤,但也将他的膚色照得更白。
桌子不寬,這個距離,溫書瑜還能清晰看見他細長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青色的陰影,雙眼皮的褶皺和弧度都恰到好處。
侍應生推薦了幾樣菜品,跟他們确認好口味和做法,就輕聲退出去。
溫書瑜坐得很端正,最終把視線落在自己這一側的桌角,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卻不自覺去攥褲子的布料。
安靜了片刻,陸知讓低低開口:“你今天怎麽這麽緊張?”
“啊…有嗎…”
溫書瑜聲音很小,給出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可能,快到新年了吧。”
陸知讓笑了下,看見對面女孩兒臉頰紅紅的,眼神躲躲閃閃的避開他,讓他想起他們頭幾回因為相親見面的樣子。
居然已經時隔半年。
他們最初見面的那家餐廳,跟今天這家是同一位老板,年紀跟他們相仿,但偏好這種有點古韻的風格,所以連裝潢布置也類似。
相似的場景,讓陸知讓想到一個之前沒問她的問題。
他看着溫書瑜,語氣輕緩地開口:“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麽感覺?”
溫書瑜這才将目光移回來,但沒有跟他對視,而是停留在他下巴附近的位置。
她咬了下唇,小聲問:“第一次見到…你是說在寵物醫院的時候,還是相親那次…”
陸知讓:“兩次呢?”
溫書瑜很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像是在絞盡腦汁思考措辭一樣,然後低垂着眼眸蹦出幾個字。
“寵物醫院那次看見你,覺得…你很帥。”
“相親吃飯的那次,還是…嗯…你很帥。”
像部分人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生一樣,溫書瑜從小到大也看過不少書,至少中小學要求必讀選讀的名著,大學時校長推薦書目也全看過。
但只要讓她表達,文辭總是顯得非常匮乏……
溫書瑜低着頭,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沒關系,著名的文學大師魯迅也有過類似的表達。
對面,陸知讓聽到她的兩句話,低低笑起來,在安靜的包間裏,笑聲裏的氣音都很清晰。
他拖着尾音,應道:“這樣啊。你之前也沒跟我說過。”
溫書瑜有點懊惱,擡起手扶住額頭,弱弱地咕哝補充:“這怎麽好意思說…”
陸知讓擡了下眉,端起手邊的茶杯,緩慢喝了一口,壓下心底湧起的某種柔軟情緒。
他之前的猜測居然是對的。
她相親第一次見面就……
男人的直覺可能也很準。
而後續種種,也許真的是因為她那陣子工作實在太忙,或者女孩子比較矜持害羞,想等他多主動幾次。
陸知讓放下茶杯,把這份心意仔仔細細收好,看向她,片刻後,正準備再說些什麽,門外有侍應生敲門,進來上餐前甜點。
話題就此中斷,溫書瑜看他一眼,兩人對視。
“先吃吧。”
陸知讓朝她笑了下,并投以那種極其溫柔的眼神。
“…好。”
溫書瑜有點不明所以,被他這突然間古怪的眼神盯得有些頭皮發麻。
她立刻低頭躲避視線,拿起小叉子,埋頭吃小蛋糕。
-
飯後,二人出餐廳,天已經完全黑了。
十二月到一月,北陽冬天最冷的一段時間。
步行街上還有不少人,一會兒好像還有跨年的活動,但溫書瑜并不打算逛。
剛出門,陸知讓就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一路往停車場走。
走到途中,可能是覺得她手涼,還像路上別的夫妻或情侶一樣,把她的手塞進他外套口袋裏。
一回生二回熟,溫書瑜這次就沒那麽緊張了,目視前方好好走路,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有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跨年夜路上很堵,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車流,幾公裏的路程,速度比平時慢出三倍不止。
溫書瑜嘆了聲氣,餘光看見身邊男人的嘴角一直是向上彎着的,車載音響裏播放的也是一首旋律很歡樂的樂曲。
溫書瑜不知道,他怎麽遇到堵車都能心情這麽好。
……可能,也是因為快要過年了吧。
回到家,兩人例行在不同的房間換好睡衣,雙雙來到客廳。
陸知讓比她快一些,已經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跨年晚會好像每個臺不一樣,你要看哪個?”
溫書瑜身邊跟着兩貓一狗,浩浩湯湯一起到客廳。
她掃了眼,回答:“都行。”
反正,本意也不是看節目,是看主持人,順便感受一下節日氣氛。
客廳的沙發很大,溫書瑜坐在了離陸知讓大概兩人寬的位置。
兩貓一狗很自覺地跳上沙發,擠在他們中間。
陸知讓随便調了個臺,節目已經開始,現在是舞蹈表演。
溫書瑜看着看着,打了個哈欠,五分鐘後,表演終于結束,幾位主持人上來串場,她瞬間來了精神,根據書裏的講解,仔細觀察他們的神态、語言銜接。
陸知讓只有小時候看過跨年晚會這種節目,對唱歌跳舞都沒什麽興趣。
他開始走神,低下頭,摸摸特特的狗頭,又把別別抱到自己腿上。
電視裏,主持人很快就下場,下一個節目是唱歌。
溫書瑜又沒興趣了,只是看着看着,覺得正在唱歌的年輕男人好像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她想起這個男明星好像是許如生有段時間瘋狂迷戀的小鮮肉,給她看過無數次照片。
坦白講,這小鮮肉跟陸知讓還是差不多風格的長相,只是晚會上畫得妝有點濃,看起來有點怪。
溫書瑜拿起手機,對着電視拍了一張照,又拍了一段視頻,發給許如生,順便給她提前發元旦快樂。
此時,身邊的陸知讓掀起眼皮,看見她正舉起手機拍電視裏的唱歌的男人。
他轉過頭,瞧了眼電視節目,眉頭微微蹙了下。
屏幕下方正好顯示出男藝人的名字,陸知讓也有點印象,好像是他朋友家娛樂公司最近在強捧的一位。
他之所以會有印象,是因為某次飯局時那位朋友提過,說他家新簽了個十八歲的小鮮肉,跟他長得有點像。
女孩子追星好像很正常,姜晚缇在家裏看電視劇時,好像也經常對着某位男演員高呼好帥。
陸父因此吃醋的次數不少。
所以,陸知讓猶豫幾秒,很大度且有風度地決定裝沒看見,把頭轉回來。
另一邊,溫書瑜很快收到回複。
許如生:【朱子睿啊,我早就對他這種類型沒興趣了,我現在喜歡硬漢型,強森那種!不喜歡小奶狗了。】
溫書瑜跟她對時間跨度的理解好像也不太一樣,她清楚記得,許如生瘋狂迷戀這個人就是不久前的事,怎麽現在就成“早”就沒興趣了。
許如生:【早上我媽還問起你呢,她過來看我,還給你帶了些好吃的,讓我有空給你。保質期挺長,等過完元旦再說。】
她正準備回複些什麽,對面直接甩過來一張照片。
許如生跨年夜是必不可能乖乖在家待着的,肯定是呼朋喚友出去玩。
溫書瑜點開照片。
是一張自拍,她摟着一個小麥色皮膚的肌肉猛男,濃妝豔抹,背景是昏暗的舞池。
許如生又發來一張。
還是自拍,她在跟肌肉猛男kiss!
溫書瑜睜大眼,非禮勿視地關掉照片,回複:【生生你注意安全,晚上盡量不要跟陌生人在外面過夜。】
許如生:【知道了,書書媽媽~】
溫書瑜:“……”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手機。
身邊,陸知讓正歪着腦袋逗特特玩,注意力也完全沒在電視節目上。
這個角度,他正好能看見溫書瑜的側臉。
剛才,女孩兒盯着手機,臉色一紅一白的,跟姜晚缇逛微博搜自己喜歡的男藝人八卦的狀态非常相似。
陸知讓看破不說破。
安靜一會兒,看到女孩兒的視線重新轉到電視屏幕上,他才徐徐開口,似是随意地問了句:“你喜歡剛才唱歌的那個?”
溫書瑜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喜歡。其實我平時不怎麽看電視,對演員和歌手都不太感興趣的。”
“哦~”
陸知讓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她還知道追星時照顧他的感受。
挺好。
她追得星還是跟他同一個類型的。
也還不錯。
陸知讓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節目,扯扯嘴角。
……
跨年晚會持續到零點,溫書瑜明天也不用早起去上班,于是多看了一會兒。
一個又一個無聊的節目演完,終于到了主持人帶着藝人們集體上場的倒數環節。
溫書瑜開始覺得今晚花時間看晚會的性價比極低,她還不如去網上搜往年的跨年晚會視頻,或是其他什麽節目,可以直接跳到有主持人串場或講話的部分。
再不然,她還可以用這時間看專門的演講類視頻。
今晚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感受節日氛圍。
但溫書瑜向來不是一個注重儀式感的人,在她看來,跨年夜無論如何度過,也總是會迎來新的一年。
最後的幾分鐘,她盯着電視屏幕,也确實被主持人的語言感染到,開始覺得今晚是個特殊的時間節點,辭舊迎新。
電視上,晚會現場的大屏幕顯示倒計時字幕,主持人站在最前,帶着身後所有演藝人員一起吶喊。
“10
“9
“8
最後三個數完,她身邊飄過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新年快樂。”
與此同時,特特頂着毛絨絨的大腦袋,也很配合地“汪汪”叫兩聲。
兩只貓齊齊擡了下頭,又懶洋洋的趴回去。
溫書瑜偏過頭,眨了下眼,也對他們說:“新年快樂。”
話音剛落下,她忍不住掩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幾秒之後,放下手,眼睛裏還濕漉漉的,聲音嬌懶:“我們該睡覺了。”
陸知讓站起身,彎彎唇角,“嗯,走吧。”
-
溫書瑜在隔壁卧室洗漱完,回去的時候,主卧裏彌漫着濃郁的沐浴液香味。
陸知讓披着睡袍,剛洗過的頭發很蓬松,手裏拿着小動物們的零食,認認真真在引誘它們出去。
但把兩只貓引出來,狗子又鑽進去。
好不容易把狗子拽出來,兩只貓又蹭地一下鑽到床底。
陸知讓已經這麽折騰了兩個來回,此刻有點心累。
前幾天,他都半放任這三只小家夥跟他們一起睡。
可就在今早,他睡得正沉,被特特一腳踩醒。
特特是一只五十多斤的成年薩摩耶,那一腳差點給他踩出內傷。
還好踩在小腹,如果不幸再往下點,就…太危險了。
他才剛結婚。
陸知讓當時就擰着眉頭想,今晚勢必要把它們趕回自己房間睡。
看到溫書瑜過來,他好像是找到了救星,“幫我一下,你把柿子和別別抱出去,放到貓的房間,把門關上,然後我把特特拖出去。”
“好。”
溫書瑜茫然地點了下頭,加入抓貓之戰。
好在兩只貓都很喜歡她,很快就被她抓出來。
溫書瑜一手抱着一只,往另一個房間走,後知後覺地在想——
自從他把這些小動物接回來,每天都是他們五個一起睡覺。
那今晚為什麽要把它們全部趕出去?
難道是,因為今晚是跨年夜,明天假期,而且節日氣氛到位,所以一會兒需要補上他們拖延至今的某個流程……
溫書瑜這麽想着,深呼吸兩次,臉頰微微有些熱。
她把柿子和別別抱進房間,道了晚安之後關好門,腦中不自覺地開始複習那本《新婚醫學指南》中講過的內容。
可是只看過一遍,居然有些部分記不太清,讓她更加不安。
溫書瑜糾結再三,掉頭走進書房,從書櫃最裏層找出那本陳舊的書籍,蹲下身一目十行地翻看,在腦中默默劃重點。
……
另一邊,陸知讓已經成功把特特騙回它自己的房間,在主卧等了許久,還沒等到溫書瑜回來。
他整理了一下浴袍領口,慢悠悠出去找人。
先路過兩只貓的房間,扭動門把手推開一條縫。
沒見人影。
他又繼續往前,發現書房的燈是亮着的。
陸知讓眼中帶着些詫異,加快速度走過去。
深夜零點,新年的第一天。
溫書瑜居然在書櫃旁邊,小小一只蹲在地上,手裏捧着一本書,表情無比嚴肅認真地看着。
幾秒後,陸知讓低低出聲:“這麽晚了你還要…看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