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麽晚了你還要看書嗎?”
溫書瑜聽到他的聲音, “嗖”地一下把那本《新婚醫學指南》合上,塞進櫃子裏,語氣慌慌忙忙的:“不看了。”
她站起身, 手背貼在臉頰上,沒好意思正眼看陸知讓, 垂着腦袋一路快步返回卧室。
經過男人身邊時,聞到他身上的香味, 心跳速度好像更快了。
尤其, 想到剛才書上的那些示意圖……
身後, 陸知讓看了眼書房, 又看了眼另一邊的女孩, 不明所以地擡起手, 把書房燈關上。
……
溫書瑜望着天花板,懷裏抱着一只毛絨玩偶, 在床上靜靜躺了好長時間。
昏暗的房間裏還有微弱的亮光。
陸知讓在她旁邊躺着看手機。
想到今晚很可能進行的流程, 溫書瑜還特意比平時睡得離他近了一點點。
她偏頭看了眼距離。
好像, 确實只有一點點, 中間還是隔着幾乎一人寬的距離……
前幾天姜晚缇讓人給他們送來了幾款香薰蠟燭, 就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因為他們睡前都沒有點香薰的習慣,白天阿姨過來打掃時,會幫忙點燃一段時間。
沐浴液的味道逐漸淡去, 能隐約聞到香薰蠟燭留下的幽香。
好像是一種木質的香氣,還夾雜着正午陽光和暖風,撫在種滿果木的樹叢裏,清新又自然。
空氣格外安靜, 溫書瑜輕輕翻了個身,面朝身邊的男人。
陸知讓還在看手機, 背對着她,光線調的很暗。
他沒有把被子拉到最上段,這個角度,溫書瑜恰好能看見他露在外面的一側肩膀,很寬,松松覆着一層睡衣,硬朗的骨骼和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翻身躺回去。
陸知讓也正好翻了個身,面對她。
對視的瞬間,兩人屆時一怔。
陸知讓喉結小幅度滑動,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兩秒之後,才聲音低沉地開口。
“我明天應該不在家。”
“啊…”
溫書瑜恍恍惚惚回過神,吞了下口水,不知道他為什麽跟自己彙報這個,但還是順着他的話接道:“明天元旦,你是有工作要忙嗎。”
他們搬到這裏同睡一張床以來,這是第一次躺在床上時有這麽長時間的語言交流。
深夜,新婚的孤男寡女,即使蓋被聊天似乎都會顯得暧昧。
陸知讓緩緩沉出一口氣,不着痕跡地主動往遠離她的方向移了一點。
他們雖然已經結婚,他也是個二十七歲的正常男人。
但他們沒什麽感情基礎,而且結婚才不到半個月,有些事還并不着急。
“嗯。”陸知讓低聲說:“過節的時候好多醫生要休息,醫院裏最缺人手。”
溫書瑜眨了下眼,茫然地問:“可你不是老板嗎?”
陸知讓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思索着說:“如果我們有其他安排,我也可以叫其他醫生回去值班。”
溫書瑜沒懂他的意思,“什麽安排?”
陸知讓淡笑了下:“看你啊。”
“……”
溫書瑜又愣了半秒,回答:“我的安排嗎?我明天上午看英語,下午看論文,晚上練演講。”
“那等你從醫院回來,來得及的話,我們一起吃晚飯?”
身邊,陸知讓的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眸色黯淡了幾分。
他關掉手機,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好。早點睡吧。”
寂靜中,溫書瑜又翻身平躺回去,內心默默松了口氣。
早點睡吧
那之前應該是她想多了…
-
翌日就是元旦,跟每一個不用上班的周末或是假期一樣,溫書瑜早上輕手輕腳起床,洗漱完畢,去廚房熱了點東西當早餐,吃完之後,就進書房,把門關上。
她戴上耳機,開始聽英語。
到上午十點多,手機突然想起,是之前的師姐趙雪斐的電話。
“書瑜,你在北陽嗎?”
溫書瑜:“在的。”
趙雪斐匆匆說:“那你要不要來醫院一趟,吳教授早上出門遛狗的時候滑倒,摔骨折了。”
“啊?”
溫書瑜立馬站起來,“那我現在過去看看,師姐麻煩你把醫院的地址發給我。”
吳教授年輕的時候科研工作太忙,妻子早早就跟他離婚。當時學校剛開始獲批建立重點實驗室,科研人員也很稀缺,裏裏外外的事都得吳教授他們操持。
現在吳教授年紀大了還是孤身一人,這麽多年帶過不少學生,幾乎全部心血都傾注在科研和教學工作上。
投桃報李,他無論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學生們都不會推辭。
溫書瑜收到地址,馬上推門去隔壁房間換衣服。
陸知讓已經出門了,偌大的公寓裏,只有兩只貓在客廳陽臺上曬太陽,狗子聽到這邊有動靜,搖着尾巴就過來找她。
溫書瑜穿好羽絨服,匆忙摸了摸特特毛茸茸的大腦袋。
“我要出門了。你們在家乖一點哦。”
“汪汪!”
溫書瑜出門,迅速打車前往醫院。
……
陸知讓早上遛完狗,又把狗送回家,就出發去了寵物醫院。
也是下半年新開的店,在開發區,位置比較偏,所以到現在還沒招到幾個醫生。
陸知讓坐在辦公室,像是被家裏的女孩兒傳染一樣,也從電腦上打開了一篇動物醫學專業的前沿論文。
也許是節假日的原因,從上午十點開始,醫院裏的客人就逐漸多起來,他關掉電腦,出辦公室。
基本都是帶毛孩子來做絕育、麻醉洗牙、打疫苗和體檢之類的小項目。
陸知讓基本沒閑下來過,快到中午,才幫店裏排隊的最後一只狗打完疫苗。
“帶它在那邊的休息區觀察半小時,有什麽問題再叫我。”
他交代完,轉身打算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
“陸醫生,您等等。”狗主人是個年輕女人,從身後叫住他。
陸知讓聞聲回頭,“怎麽了?”
女人牽着她的貴賓犬,表情有些害羞,“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陸知讓:“我很少在這邊。”
他跟前臺小哥說:“把林醫生的微信號給這位客人。”
女人抿抿嘴,看着他,小聲說:“…我還是想加您的微信,主要是…想認識你。可以嗎?”
陸知讓默了一瞬,下意識擡起手,擡到一半,才想起他也沒戴婚戒。
他放下手,聲音溫淡道:“抱歉,不太方便。我已婚。”
“那打擾了…”
女人悻悻然牽着狗,去休息區等待。
陸知讓回到辦公室,喝了半杯水,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手指。
因為溫書瑜沒戴戒指,所以他也一直沒戴。
他輕抿了下唇,思考為什麽溫書瑜不戴戒指。
明明已經結婚了,而且她在第一次相親的時候就深深喜歡上了他,喜歡到想要跟他立刻結婚的程度。
想到這裏,陸知讓彎彎唇,很快得出一個結論。
陸知讓拿起手機,把“今晚回家戴婚戒”幾個字設置成開屏提醒事項。
-
與此同時,醫院裏,吳教授的手臂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等待其他檢查。
路上太堵,溫書瑜臨近中午才趕到,走進單人間的病房,裏面已經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全是他們師門的學生。
她走過去,把果籃塞在已經被各種慰問品擺得滿滿當當的床頭櫃上,皺着眉頭,“吳老師,您以後走路小心一點,尤其冬天路滑,萬一…”
這一上午,吳教授聽這些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他嘆聲打斷:“書瑜你就別再念叨了,該說的剛才你師兄師姐們全都說過了,我就是遛狗的時候摔了一跤,用胳膊撐着的,所以胳膊骨折了,其他什麽事沒有,他們還非讓我做個體檢。”
旁邊年紀很大的師兄:“您這把歲數了,摔跤很危險。”
……
病房裏人實在太多了,其實也輪不到溫書瑜開口。
她找了個位置靜靜站着,和大家一起等到吳教授的檢查結果出來。
這次運氣好,确實沒什麽大礙,只是胳膊骨折。
已經快到晚飯時間,吳教授也困了,開始趕人:“你們都該幹嘛幹嘛去吧,全都擠在這,不知道的看見還以為我得什麽絕症了,就是胳膊骨折!”
“沒事,都走吧。”
一群人輪番關心幾句,告過辭,離開病房。
他們專業讀到博士,就業選擇也并不多。
已經畢業的師兄師姐不是在高校、就是考編,再不然就是去私企。
工作至今,他們也大多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出醫院的路上就拿出手機聯絡家人。
元旦難得放假,雖然師門聚齊,但也沒人提要一起約飯或聚會。
溫書瑜有了中午堵車的教訓,導航去地鐵站。
進地鐵之後,她想了想,給陸知讓發消息:【今天晚飯要一起吃嗎?】
坐了好幾站,才收到他的回複。
陸知讓:【可以一起,但是六點鐘還有只狗預約了手術。】
溫書瑜确認了下導航顯示的時間,她大概五點多就能到開發區。
陸知讓:【附近的餐廳可能都排隊,我找人送餐過來吧。】
接下來,他發來一家“愛寵”的定位。
既然都安排好了,醫院又離家不遠,溫書瑜毫不猶豫回複:【好。】
溫書瑜:【那我去找你。】
……
她到達寵物醫院的時候,陸知讓正在給一只貍花貓檢查眼睛,就在大廳。
溫書瑜這是第二次看見他工作的樣子,身上披着白大褂,神情認真又專注,手法看起來也很專業。
貍花貓完全沒反抗,不過也許是被陸知讓控制住,乖乖蹲在桌上讓他檢查。
溫書瑜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好,安靜等他忙完。
貍花貓的主人是對中年夫婦,女人語氣焦急:“醫生,這有什麽問題嗎,它這幾天經常揉眼睛。”
陸知讓聲音一直很好聽,低沉但又不失溫柔,“有點結膜炎,不嚴重。”
他站起身,這個角度,正好看見溫書瑜。
陸知讓頓了下,朝她彎了彎眼角,擡手示意她稍等一會兒。
溫書瑜點點頭。
陸知讓目光移到客人身上,繼續道:“去診室吧,我先給它清理一下眼周。”
“好好好,不嚴重就好,謝謝啊醫生。”
那對夫婦一邊說着,一邊跟進診室,關上門。
……
溫書瑜大概等了十多分鐘,他們就從診室出來了。
陸知讓身上穿着白大褂,一邊往外走,一邊溫聲交代他們回家怎麽滴眼藥水、塗眼藥膏,勤剪指甲。
夫婦連聲道謝,帶着貓包去前臺付款。
陸知讓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溫書瑜面前,擡手摘掉口罩,露出清俊的全臉,“走吧,去辦公室。”
“好。”
溫書瑜站起身,跟着他去裏面的一間。
路過前臺,值班小哥偷瞄了她一眼,很狗腿的開口:“哇,我們老板娘真好看,跟老板真般配!不對,是老板跟你真般配!”
“……”
陸知讓悠悠掃他一眼,“幹你的活。”
溫書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辦公室很幹淨,桌上已經擺着熱騰騰的三菜一湯,都是用非一次性的餐具裝好的。
桌邊,椅子也擺了兩張。
陸知讓去一邊換衣服洗手,偏頭看她,“你先吃吧。”
溫書瑜坐好,搖搖頭:“沒事,我等你一起。”
“好,那我很快就好。”
陸知讓語氣十分愉悅,加快了洗手速度。
已經五點半,留給他們吃飯的時間不多。
陸知讓雖然只是偶爾才來醫院親自接待客人,但在其位謀其事,而且又是老板,更不能帶頭不守時。
很快這頓晚飯就結束,陸知讓站起身,眼神中透着幾分惋惜,又去穿白大褂。
“你先回家吧,我可能會稍晚一點,不過不會超過九點。”
溫書瑜本就是過來吃個飯,沒其他想法,不假思索地點頭:“好,陸醫生好好工作,加油!”
陸知讓剛拿起白大褂,回了下頭,看她一眼。
又看她一眼。
“…加油。”
“你路上小心。”
-
溫書瑜回家之後,還是先去書房。
白天的學習工作計劃被意外耽誤,她重新調整今天的安排,繼續聽英語。
她念書時就沒有出國交流的經歷,也許不利于以後的職業發展。
溫書瑜在考慮,過兩年這邊的工作穩定下來,看看有無合适的項目,跟趙院長申請短期的訪學或交流。
溫書瑜在書房待到了九點多。
她摘下耳機,正準備站起身活動活動,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應該是陸知讓已經忙完回家了。
隔着門,他很禮貌地先問:“方便我進來嗎?”
溫書瑜直接走過去,幫他開門。
她擡起頭,下意識稱呼:“陸醫生,你要用書房嗎?”
陸知讓左手端着一只水杯,端在胸前,無名指正對她,用很緩慢地速度,走進去,幫她放在書桌上。
書房的暖氣很足,因為存放書籍過多,空氣裏散發着淡淡的油墨和紙張味。
“我不用。我一會兒還要下樓去遛特特。”
陸知讓再次擡起左手,非常刻意且做作地撥了下額前的垂落的碎發,動作也很慢。
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被手動播放。
溫書瑜直愣愣看着他,就看見他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明晃晃的戒指,在燈光下存在感極為強烈。
他的手本就很好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背上經脈線條流暢又不過分突出。
陸知讓察覺到她的視線,目标達成,微勾起唇角,嗓音溫和地說:“你先看書吧。記得喝熱水。”
溫書瑜茫然地道了一聲謝,目送他出去。
她再次坐回椅子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起自己那枚婚戒。
婚禮之後她就放到…
溫書瑜蹙起眉,撓了撓頭。
她放到哪裏去了啊?好像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