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架
第7章 打架
秦峥做事從來都不計後果的,在過往的十八個年歲裏,習慣了心血來潮,也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他并沒有想過一場惡作劇會不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不過很快,秦峥也就忘了白一寧還拉黑他的事,倆人自從那晚之後,再也沒了聯系。加入的音樂社招新完成,新舊社員見面會上,自然也沒有秦峥的身影。彼時的他正在參加美術社的社團活動。
即将迎來國慶長假,美術社要求所有的新社員利用這個假期對校園進行寫生,各交一幅美術作品,假期結束後,優秀作品經過評選,将會在學校圖書館,藝術館多個場地進行展出。
秦峥并不怎麽喜歡這種“命題”的形式,更何況他和這個學校還處在“相看兩厭”的磨合期,哪裏都不順眼,更別提動筆描繪了。
國慶長假,回家選擇宅七天的人很少,短短一個月,秦峥的宿舍除了他,三位舍友都已經成功脫單,這七天相當于是天賜的蜜假旅行。
溫格邊收拾東西,邊勸秦峥:“我說,你也好歹找一個,高中當了三年和尚,現在好不容易上大學了,還蹲着念經,也太苦了吧!”
秦峥這七天已經都打算在宿舍過了,一是因為他沒錢,二更不想回家,三也是因為自己一個人懶得出門。
他百無聊賴地轉着魔方說:“好兄弟,我就算是找,也得有目标吧,我總不能大街上見一個就拉着人家談戀愛吧?”
溫格眼珠子一轉,故意低聲陰笑:“也有那種,随機匹配,一夜情之後各奔東西的,又解決了生理需求,又省下時間不用去談戀愛多棒啊!”
秦峥的手停下, 随後直接拿起枕頭朝對鋪的溫格砸了過去:“放屁呢你!”
溫格笑着接住枕頭,逗他:“都是男人,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別和我說,你這麽多年都沒有需求,沒有自己解決過。”
“滾蛋,別他麽把誰都想的跟你一樣龌蹉。”秦峥不想和他辯白這個事情,跳下床拿了個塑料袋,“我去超市買東西。”
秦峥仿佛像個松鼠,打算儲藏糧食在洞裏,然後大睡七天。去超市的路上,秦峥想起剛剛溫格的話,有些不自在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面,他好像的确沒有過這方面的需求,初中男同學圍坐在一起看“電影”的時候,秦峥根本不懂他們在激動什麽,畫面裏那些裸體女郎,性感尤物,秦峥更是沒感覺。
“我不會真有障礙吧?”秦峥怯懦地低問自己。他頓時覺得,或許該去醫院看看醫生了,這事說大也不大,說小還真不小。
一路上他開始搜索男科醫院,直到走進超市,也沒搜出了所以然來。秦峥只好放下手機先去零食區買些零食,轉過幾個貨架,剛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正在的選購東西的白一寧。
他感覺倆人的緣分委實深了點兒。
“一寧,好了沒?”另一個男生走到他身後催問。
白一寧拿起一塊兒香皂,不停地聞,轉身和蘇磊說:“這個是什麽味兒的?我聞不出來。”
蘇磊就低着頭湊近他的手,聞嗅着。
從秦峥這個角度看,像是在低頭親白一寧的手,他自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能看到表情,男生低着頭半天,随後擡頭沖白一寧笑,對方也跟着輕笑起來,是秦峥從來沒見過的溫柔。
白一寧再對他好,眼神,語氣,表情都帶着距離感,秦峥覺得這個人就像是煙,一團熾火燒過他的心後升起的袅袅青煙。他好像認識他,又好像是陌生人。
這種感覺,秦峥從未有過。
白一寧此刻低着眉眼,看着眼前的人笑,像是平靜的湖面裏只濺起唯一一朵浪花,一個粲然就讓秦峥的心陷于失衡。
秦峥的手發狠地捏緊塑料袋,依然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
白一寧掩着口鼻打了個噴嚏,蘇磊笑着逗他:“白黛玉,你一年生幾回病?”
白一寧連續幾天忙社團的事,剛結束就病倒了,打完噴嚏又開始捂嘴咳嗽,蘇磊無奈地替他順拍後背。
秦峥看着,就好像是白一寧整個人被半抱進對方的懷裏。他握着塑料袋走了過去,假裝偶遇,驚訝地喊:“喲,學長?”
白一寧正咳着,和蘇磊同時回頭就看到了秦峥,對方見他們依然靠得很近,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呀,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約會了。”
白一寧絕望地閉眼,心道,秦峥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報複自己。
蘇磊從上到下打量着秦峥,對方口中雖然說着打擾,可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蘇磊指了指他,問白一寧:“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學弟?”
蘇磊依然扶着白一寧,評價着:“大眼睛咕嚕咕嚕地轉着,看着挺聰明的,但感覺是個愣頭青啊!”
秦峥本來就氣,此刻像炮仗似的,一點就着,瞪着蘇磊指問:“你他麽罵誰呢?”
“誰對號入座了,我就罵誰。”
白一寧連忙拉了一下蘇磊:“好了,我們回去吧!”他壓着嗓音,實際上是提不起力氣,在秦峥看來卻是故意低語撒嬌。
秦峥咬牙切齒地冷笑一聲:“我們?擱我面前調哪門子情?挺不要臉哈!”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白一寧耳邊像炸開了驚雷,尾椎的寒意直沖腦頂,他愣在原地,不明白秦峥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話,他只知道,他現在有些思緒跟不上思考。
蘇磊連連喊了他幾句,白一寧才回過神來,對方問他:“你倆還因為接新那事兒有過節?”
白一寧只是搖頭,沒有回答。他們的過節多了去了,到現在對方的聯系方式還都在自己的黑名單裏。
秦峥走出超市,秋夜的風猛烈的吹來,他懊悔地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剛剛那句話不是他的本意,他看到白一寧和別人親近,都會生出莫名其妙的煩躁,甚至會想到酒吧那晚他伸舌去舔杯沿的情形。
等他回答宿舍,溫格已經收拾好行李,打算連夜和女朋友奔赴下一站地,看到他提着空袋子離開,又提着空袋子回來,溫格問:“東西呢?”
“扔了!”秦峥大力地将塑料袋揉做一團,扔在桌上,随後拿出臉盆準備去洗澡,他今晚的脾氣有些失控,這種時候路過的螞蟻都得被他踩死。
溫格雖然和他認識一個月,倒也知道他的脾氣,提着行李箱趕緊溜走了。
白一寧回到宿舍,蘇磊給他沖藥,白一寧身上有些冷,躺在床上,蓋着被子又蓋了一層薄毯,蘇磊站在地上笑着說:“我看那小子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今晚估計是見我和你太親近了,吃醋呢!”
白一寧沒回答,甚至不是很想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蘇磊感嘆着:“年輕就是好啊,他那樣的性格我見多了,從小被嬌生慣養着長大,想做什麽做什麽,闖禍了後面跟着一堆人幫他擦屁股,這種人認死理兒,一根筋,他認準的東西,除非他不要,不然就算争個頭破血流也得搶回手裏,你可想清楚了。”
白一寧曲起小臂遮着眼睛,擋着室內的強光,回答:“我想清楚什麽,我和他根本什麽都沒有,見面次數一個手都能數過來,我對小屁孩兒沒興趣。更何況你說得很對,小孩兒對得不到的東西都會好奇,和擺在櫥窗裏觸碰不到的感覺一樣,沒擁有的,再爛都是好東西,希望我沒那麽倒黴。”
蘇磊給他端過藥來:“別這麽說你自己,一寧,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是他真的值得托付,你可以試一試,雖然這些話我不該說,你肯定也不會這麽做,但他家,是挺有錢的。秦昊松掌握着娛樂圈的話語權,他用十幾年的時間建了一個娛樂帝國,你要真和秦峥在一起了,無論是用他父親的人脈還是金錢,你的處境都會比現在好一點,也不用這麽辛苦了。”
白一寧在他說話間隙,把藥喝完了,藥碗遞給蘇磊,白一寧重新躺好,翻了個身子:“我把自己賣了換錢?我找他幹什麽,直接找他爹不就行了,八字還沒一撇呢,以後別說了!”
第二天醒來,秦峥看着空蕩蕩的宿舍,意識到真的進入假期了,他也又要開啓一個人生活的模式。
十點多起床點了個外賣,吃完之後又爬上床,這一次翻來覆去睡不着了,腦海裏一直都是昨晚超市的畫面,像放映機卡碟一樣不停地循環播放。
秦峥拿出手機,打開和白一寧的聊天界面,試着輸了一句:“對不起。”他本來想反正被拉黑了,說幾句心裏話,對方又看不到。
誰知消息發送竟然成功了,秦峥瞠目結舌,驚訝地反應不過來,退出去又重新想刷新出那個紅色感嘆號,見的确是發了出去,他連忙撤回,結果一不小心點了删除鍵。
“……”
秦峥第二次想摔手機了,他把手機壓在枕頭下,跳下床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想找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看來看去,秦峥又拿起臉盆去了浴室洗澡。
白一寧昨晚喝過藥,今天好了很多,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去酒吧工作了。拿起手機正要出門,就收到了秦峥的消息。
他有些意外,畢竟在他為數不多的印象裏,這個人很少服軟的時候,白一寧也給了他這個臺階,回複:“沒關系。”
秦峥這個澡洗了一個多小時,知道水箱再也沒有熱水,他才擦幹淨走出浴室。秦峥站在床邊,左忍右忍還是沒忍住,從枕頭下取出那個燙手的山芋,看到白一寧回複的瞬間,秦峥激動地喊了起來:
“yes!”
白一寧沒生他的氣,壓在他心頭的陰雲一掃而空。秦峥感覺自己又有了活力,從衣櫃裏翻出來衣服來,嘴裏哼着《小毛驢》,收拾好自己的繪畫工具,背着畫板也出了門。
他心情極度愉悅和極致悲傷的時候,創作出來的作品都會比平時高水準得多,秦峥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麽,他走在校園裏,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地逛校園,邊采風邊拍攝,打算回去挑一處絕佳風景畫下來。
表演系所在的校區是同大的主校區,這裏一年四季都有屬于它獨特的美景,春天有雲橋垂柳,夏天有滿園荷風,秋天這個季節,前均路兩側的銀杏樹都已明黃成金,點綴着秋色,格外明媚。
走到路口邊,秦峥就挪不動步了,眼前的風景太美了,像漫畫裏才有的色調。秦峥拿出相機,邊走邊拍,每拍一張他都會低頭欣賞半天,找好角度,按下快門,攝影和繪畫在很大程度上有共通之處。
不知道是第幾張了,秦峥來到了被同大學生戲稱的“禦花園”,這裏是情侶們戀愛的聖地,藤橋,竹椅,還有簇擁的鮮花,秦峥随便一拍,入鏡的都有好幾對情侶。
秦峥悻悻地打算離開,低頭浏覽照片,忽然他低頭細看,在照片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熟人,是“仇人”。
秦峥把照片放大,仔細看,果然是昨晚在超市和白一寧摟摟抱抱的男生。他順着照片的角度找到了男生的所在。
對方正坐在長椅上,一個留着披肩長發的女生坐在他的腿上,男生不一會兒就摟着女生開始親了起來。秦峥先是有種偷窺到別人秘密的羞恥感,緊接着就理直氣壯起來,握着拳頭就想上去,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拿起相機拍了幾張照片,打算留下證據。
秦峥想到白一寧和這個人那麽溫柔的笑,心裏就一陣難受,秦峥心想,本來辜負真心就該被人唾棄,更何況辜負的還是白一寧。
秦峥也說不上來這個人到底哪裏特別,大概是因為喜歡白一寧的人太多了,能被他滿心滿眼的在意,就不該辜負這種美好。
他轉身回了宿舍,把照片導出來就想發給白一寧,照片都選好了,就差點發送的時候,秦峥又猶豫了,這些照片要是被白一寧看到,對方得多難過。秦峥嘆了口氣,把照片都删了。
蘇磊晚上和女朋友約會結束,送對象回了女生寝室樓下,随後臉上的笑容被疲憊代替,他揉着太陽穴,感覺也像生病了,估計是被白一寧傳染的,他笑了笑拿出手機給白一寧發語音消息。
今晚酒吧人不是很多,估計都出去度長假去了,白一寧邀請蘇磊來坐坐,嘗嘗他的手藝,蘇磊欣然赴約。
這些尋常的舉動,在他身後緊跟着的秦峥看來,就是腳踏兩條船的鐵證。零度酒吧就在學校對面的長街,秦峥擡頭看到零度的名字,才恍然明白蘇磊是來找白一寧的。他心頭的怒意勃發,眼前這個人果然是白天一個,晚上一個,公開一個,秘密一個的典型“渣男”。
還沒等蘇磊進去,秦峥就身後喊他。
蘇磊好奇地回頭,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秦峥攥着拳頭,眼神裏帶着攝人的寒意,他随即笑了起來,不用想都知道對方是要找自己麻煩。
“弟弟,怎麽了?”
秦峥被他戲谑的口吻徹底激怒了,他壓着心頭的火,從牙縫裏吐字:“你以後,離他遠點兒!”
蘇磊反應了半天,才聽出無厘頭的話在暗指誰,他大笑着說:“你以什麽身份讓我離他的遠點兒呢?”
“你白天和別人約會的照片我都有,你也不想我拿給他吧!”秦峥的耐心都快被磨沒了。自己面對年長的人,似乎除了憤怒毫無底氣和對方辯駁,面對白一寧是這樣,面對這個人也是這樣。
“那你發給他,我也想看他是什麽反應?”蘇磊強忍着笑意逗他,“弟弟,你是不是喜歡一寧?你要喜歡可得做好碰壁的準備,普通人的難追最多是人財物不到位的原因,一寧可是最高的山嶺上,懸崖絕壁裏盛開的花,你連碰都碰不到,明白嗎?”
秦峥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耳畔又響起白一寧一直重複的話“我喜歡男生”,“你不怕我對你做什麽?”
“我不喜歡他,只不過,見不得好人被你這種爛人欺騙,他,他那麽喜歡你,你怎麽,怎麽舍得……”秦峥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的內心撕扯成了碎片,太陽穴突突地跳着,在這崩潰的邊緣,他終于承認,他就是毫無立場地心疼那個人,替他不值,沒有理由。
蘇磊湊近他:“你太奇怪了,你不喜歡一寧,還要跑來我面前要求我遠離他。我作為學長好心提醒,一寧不喜歡幼稚的人,更不喜歡沒腦子的人,我勸你适可而止,別陷,”
“啊——”蘇磊還沒說完,人直接被砸到了酒吧門上。
秦峥上前揪着他的衣領,又是一拳砸了下去,蘇磊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動手,加上他本來身體不适,整個人被壓制地有些難以還手,蘇磊大力地推開他,想跑進酒吧避禍。
秦峥卻追了進去,在對方身後一腳将人踹在地上,酒吧裏為數不多的人都被這陣仗吓到了,工作人員也急忙跑過來,白一寧看着人群又圍在一起,跟着身邊的領班也跑了過去。
秦峥此刻騎在蘇磊身上,一拳又一拳地落在對方側臉,蘇磊已經被砸得有些暈頭轉向,白一寧擠過人群,看到地上的倆人,不等領班說要報警,急忙上前從背後拉開秦峥,秦峥打紅了眼,在白一寧的拉拽裏不停地掙紮。
“好了,別鬧了!”白一寧高聲叱喝,秦峥一聽是他的聲音,從白一寧的懷裏掙脫出來,頓時覺得有些丢臉,又要去動手時,一記耳光直接劃碎空氣落到了秦峥的右臉。
一時間,打鬥和争鬧都停了下來,包括這個瞬間都靜止了。
白一寧垂下雙手,喉間有些哽咽聲,不顧圍觀的人高聲質問秦峥:“你多大了還是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打架很爽嗎?真想打去警局門口打。”
秦峥拿舌頭頂了頂火辣辣地右臉,頭都沒擡地轉身離開,從頭到尾他都沒去看白一寧。
領班開始維持秩序,白一寧去把地上的蘇磊扶起來,沉下聲音問他:“到底怎麽回事?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你?你又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