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尖晶塔(三十九)

第57章 尖晶塔(三十九)

這裏姑且還算是校園當中人來人往的主幹道上。然而即便如此,這些将商長殷中途給堵截下來的人并不打算遵守什麽既定的章法,也并不在意這樣的行為是否會造成一些不得了的動亂。他們将商長殷圍在中間,氣氛在不知不覺間凝聚,像是一觸便會崩斷的弦。

然而商長殷并無慌亂的情緒,只是看着這些人,眉眼彎起的弧度都未曾改變,似乎并不是非常的将眼下正在發生的這些事情放在眼中:“這可就有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他嘆着氣說:“如果我真的是反抗軍當中的一員的話,先前又何必去将C塔攻陷,把一切都拉到臺面上來?”

商長殷說的的确是事實,也是即便放在法庭上都能夠起到非常有效力的作用的佐證。然而這些前來抓捕他的軍隊卻也并不需要同他講什麽道理,他們此來也不過只是随便找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不至于師出無名,然後将商長殷帶回去A塔。

除此之外,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當中。

因為軍隊絲毫沒有考慮過遮掩自己到來的時候的陣仗,所以這裏發生的一切早就已經被周圍路過的其他學生們所注意到。他們在一定的距離之外朝着這邊看,窺探着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同時小聲的、又或者是幹脆使用通訊器在線上進行激烈的交談。

而在這邊發生的事情也很快的沖上了校園論壇的首頁,相關讨論的帖子簡直要屠版,最上面的幾個帖子更是直接被置頂加精标紅一條龍。

總之,該看見的人不該看見的人,全部都發現了這件事情。

“請配合我們的行動離開。”鄰頭的陰鸷男子用如同鷹隼一樣的目光盯着商長殷,又重複了一遍,“否則的話,你将會被視為意圖違抗軍部的命令,我們會采取更為激進的手段。”

商長殷的眉挑高了。

只是在他開口說些什麽之前,已經有另外的人插入到了這一場談話當中。

“請慎言,艾倫上校。”

“當初的那些事情,我們三個人也有共同參與。如果按照艾倫上校您這樣的判斷标準,難道是要說我們也和反抗軍之間有所勾結嗎?”

這已經完全可以被視作是對于的這位艾倫上校的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挑釁了,男人有些惱怒的擡起那一雙陰鸷的眼來,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那是三個雖然看起來身量高挑,但面上仍舊還殘存着一些尚且沒有完全褪去的稚氣的少年人,眼下正步履堅定的朝着這邊快步走來,随後全都站在了商長殷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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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上校的面色已經不可抑制的變的陰沉了起來,他已經認出來了自己眼前的這幾個少年的身份,而無論哪一個都并不是他想要去招惹的存在。

世家的幼子,軍閥家的繼承人,財閥家的小少爺。無論哪一個,都代表着身後的赫赫家世與可怕的力量,任是誰來了,見到這樣的組合也會在心頭先掂量一二。

而現在,他們全都站在了那個出身自垃圾區的少年的身後。其中所代表的含義已經昭然若揭。

就算“夏安”的身後沒有任何的勢力能夠為他提供庇佑又如何?

他們自願的讓自己成為他的“背景”與“勢力”。

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艾倫上校的臉色才變的非常難看起來。

先前毫不留情的開口,直接同艾倫上校嗆聲的人是楊樂。在和軍部相關的事情上,由他來代為開口和處理是最合适不過的。對于這些軍部當中的彎彎繞繞,軍閥出身的楊樂可謂是門兒清。

他天然的就知道并且能夠應對這當中所有的彎彎繞繞。

“你們是執意要參與這件事情?你們的家族與長輩難道就同意你們這樣的肆意亂為嗎?”艾倫上校聲色俱厲的問。

然而在場無論是誰都不會這樣就被他給吓住。阿諾德甚至不耐煩的發出了“啧”的一聲,從來都是被高高的捧起來的小少爺看上去沒有半點的想要給對方留面子的打算。

即便那是一位軍部上校……但顯然,這樣的身份對于阿諾德來說起不到任何的威懾的作用。

“夏安從頭到尾所有的行動,都是與我們共同進行和完成的。我們都可以作為擔保,他并沒有任何的、和反抗軍聯系的行為。”楊樂說,“如果軍部執意要将這樣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的話,那麽我們便也是共犯。”

他似笑非笑的朝着艾倫上校伸出手來,那一雙綠松石一樣的眼眸當中透露出來的是宛如冰刃一樣寒冷且鋒銳的光芒,幾乎要讓人疑心自己是否會被這目光所劃傷。

“要給夏安戴上手铐把他帶回去的話,那不如先把我也一并铐起來。”

艾倫上校的臉色青青白白的不斷變化。顯然,他敢上來就對商長殷采用一些強硬的手段,完全不顧這樣可能給這個尚且還沒有到走出教學區的年齡的少年留下什麽樣的影響和後果,被按上這樣的罪名又是否會造成他日後的路不好走。

艾倫上校這樣做,的确有故意的成分。比如——他原本可以不用這麽過于激烈的、衆目睽睽之下的手段,而完全可以等到之後再在隐蔽的時間和地點将商長殷帶走;并且,現在其實也并不能夠就把和反抗軍勾結關聯的罪名安在商長殷的身上。

可是他太嫉妒了。

只是一個垃圾區出來的孤兒,卻居然擁有着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驚人的天賦。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任何的懷疑,他只要這樣成長下去,便必然能夠輕而易舉的将其他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全部都拿到自己的手中。

艾倫上校無論是出身還是天賦皆為平平,他與尖晶塔的共鳴度只有90%,幾乎可以說是擦着邊才夠擁有一等公民的資質,并且得到了進入軍部的資格。

可是也僅限于此了。

有賴于天賦所被囚困的上限,他這一輩子,都最多只能夠是一個上校了。

正因為如此,對于那些有如星辰一般擁有着過分的耀眼和璀璨的天賦的人,艾倫打從心底裏面感到嫉妒,并且迫切而又陰暗的希望能夠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從那高高在上的天空當中拽下來,狠狠的跌落在陰暗髒污的泥潭裏面才好。

這才是他不管不顧、上來就想要給商長殷扣個帽子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他忽略掉了、或者說根本沒有想過,對方的那三個身世顯赫的室友居然會願意為他出頭,讓自己原本應該是從萬無一失的計劃全盤皆輸,像是小醜一樣的可笑。

為什麽?!他們不是只成為了室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嗎?為什麽卻居然願意像是這樣的出面來,用自己、乃至是用身後的家族來為對方做背書?

這是艾倫上校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對于自己的幾位室友會出面這件事情,的确是商長殷從來都沒有預料過的。但是不得不說,他的确因為他們這樣的行為而心生感慨。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擋在最前面的楊樂的肩膀,又把隐隐的要将他護在身後的阿諾德和謝行全部都扒拉開,自己去面對艾倫上校。

少年的面上挂着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改變的笑容。

但是,這笑容并非是和善的,會讓人在看到的時候同樣覺得親切的笑容;正好相反,那笑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就會讓人平白無故的覺得火大,仿佛有一個一點也不正經的纨绔正在面前挑釁一樣,當場這暴脾氣就上來了,怒火“蹭蹭”的往上漲。

看在艾倫上校的眼中更是尤為嘲諷。

“這位上校看起來,對我有很多的不滿和敵意。”商長殷稀奇的問,“為什麽?我們以前分明從未見過,不曾相識。”

艾倫上校并不答話,只是看着商長殷的時候的目光,像是可以化作兩把刀子一樣,直挺挺的戳在商長殷的身上,最好能夠将他渾身上下全部都戳出窟窿眼來才好。

“啊,讓我想想。”但是少年的話顯然并不會到此為止,那一雙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轉了轉,盯住了艾倫上校,随後微微彎起,“你是在不忿和嫉妒……你覺得我不配擁有這樣的待遇,并且想要取我而代之,對嗎?”

商長殷對于這種目光并不陌生,因為曾經在南國的時候,他也不止一次的被這樣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注視過。

“但是,真可惜。”

“我可并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成為的。”

大地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從并不是很遠處的地方傳來了轟鳴聲,像是有一整群的某種沉重而又龐大的東西正在朝着這邊靠攏和移動。

“什麽……?”

在地面的劇烈的震動當中,所有人都在一邊努力的想要維持住自己的身形,一邊試圖找尋到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生的——而事情的真相也很快的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整支的機甲的軍隊,盡管全部都只是教學區當中會儲備的、最基礎的量産型教學機甲,但當它們像是現在這樣擺出了整齊的、有序的隊列,浩浩蕩蕩的朝着這邊壓過來的時候,依舊是給人帶來了無可抑制的恐怖感來。

這些機甲連在一起,像是一面銀白色的牆,朝着這邊壓了過來。

而在機甲的後面,則是緊追慢趕的想要阻止他們的行動、同時也是要查看情況的教學區的守備軍。

這些銀白色的機甲邁着沉重的步伐,最後在他們的身邊停了下來,隐隐将這裏圍攏。裏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因為就算是最基礎款的機甲,那再怎麽說也還是機甲。用于制造機甲主體的是一種極為特殊的金屬,堅固程度遠非尋常炮火所能夠去碰瓷的。

能夠對抗機甲的,只有機甲。

無論是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機甲向來都是必須有人在其中操縱和駕駛的産物——否則的話,沒有來自一等公民在與主塔共鳴之後,精神波動所轉化而成的能量,想要驅動機甲的能量将會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

可是現在,這些機甲分明沒有駕駛者,卻自己展開了行動。像是一只訓練有素的軍隊,又或者全部的行為都出自同一個“大腦”,同一個人的指令,并且按照對方的心願行使。

艾倫上校看着那些銀白色的機甲,瞳孔劇縮。

或許是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剛剛才發表了那樣的宣言,也可能是出于某種玄之又玄的直覺的引領。艾倫上校猛的擡起眼來,目光鎖定住了商長殷,開口的時候聲音裏面有連他自己都不一定意識到了的輕微的顫抖。

“是你。”

他說第一遍的時候尚還是遲疑的,但當重複第二遍的時候,就已經篤定了起來。

“是你!”

這一聲石破天驚,将周圍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然而那被驟然揭露了如此秘密的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卻非常的輕松,他像是一點也不在意被這樣衆目睽睽之下點明這件事情,就連唇角的弧度看上去都沒有分毫的變化。

“我并沒有要和軍部為敵的想法。”商長殷以一種聽起來極為苦惱的語氣道,“但是這也不代表我很喜歡自己成為別人眼中好宰的肥羊。”

伴随着他的話語,艾倫上校一時之間只覺得像是周圍所有的機甲都在朝着他投來冰冷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會發射出激光,讓他在其中灰飛煙滅。

“我當然可以和你們去軍部走一趟。”

那分明是容姿昳麗的少年,但是這樣看過去的時候,艾倫上校卻恍惚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地獄十八層之下鎮壓的惡鬼,只是望之都會令人生畏。

“但是,我也不怎麽喜歡有人用太過于居高臨下的态度來讓我做事。”

他笑了笑。

“你能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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