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尖晶塔(四十)

第58章 尖晶塔(四十)

這個位面當中,以往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能夠與尖晶塔達到100%共鳴度的适格者。

而同樣的,在此之前,大抵也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做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在并沒有進入駕駛艙裝載、通過各種生物傳感器連通的情況下,卻要憑借着一己之力去遠程撬動數以百計的機甲。

即便這只是最基礎的、無論是操作難度還是驅動的時候所需要的能量全部都屬于最低級的教學機甲,也并不代表着這是能夠被随随便便的輕易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再考慮到數量,無疑便是将這件事情推向了一個更高的層級。

在真正的于眼前發生之前,大抵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事情的發生。機甲被驅動,哪怕不親自進入去駕駛,也能夠成為在一人身後所追随的軍隊。

這是何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艾倫上校的那一聲并沒有加以任何的掩飾——甚至因為震驚之下,那一聲可算不上小,就算沒有抵達“石破天驚”的效果,也足夠周圍的所有人都聽到。

其他人的目光遮遮掩掩,看着商長殷卻又不敢說話;但是他的三位室友就沒有這樣的顧慮,謝行可能還稍微瞻前顧後一下,阿諾德已經一點也不客氣的直接開問了。

“這些都是受到你控制的嗎?”阿諾德一邊問,一邊目光在旁邊的那些機甲圍堵成的牆壁上來回移動,比起驚訝更多的是贊嘆之色,“原來還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啊……”

阿諾德看着商長殷的目光異彩連連,像是被點燃了的篝火,擁有着一種灼灼的耀目。

他看起來并沒有覺得商長殷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是什麽值得感到驚訝或者側目的事情,唯一的想法只有自己需要經過怎樣的努力和訓練才能也做到這樣。

即便不求和夏安一樣能夠輕松的使役百十架的機甲,成為一支一人的軍隊,但是可以操縱個十架八架的話也是很了不起、很好用的一種方式啊!

“夏安。”阿諾德盡力的放軟了自己的聲音,讓這聽上去不是過于的盛氣淩人,而是能夠更偏向于請求的時候應該有的态度,“這個,教一下我吧?”

謝行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的跳個不停了,很多時候,他都會因為自己的室友們的行動以及想法太過于和伥鬼格格不入而感到了一陣的窒息。

“阿諾德,不重要的事情稍後再說。”謝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不指望商長殷能夠好好的和艾倫上校進行交涉了,而是将他撥了撥,随後自己走上前來,同艾倫上校對上了視線,“您好,艾倫上校,我是謝家的謝行。”

“謝偃臣是我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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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我介紹不可謂分量不夠,艾倫上校的那一雙寫滿了陰鸷的吊三角形狀的眼睛動了動,朝着謝行看了過來,像是在評估着一些什麽。

謝行并不在意這樣的打量,只是面上挂着溫和的笑容。

然而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可能就沒有那麽溫和了。

“艾倫上校,您先前指控夏安、并且要将他以勾結反抗軍的罪行押解逮捕——軍部給您發布的任務,應該并不是這樣的吧。”謝行笑眯眯的問,“如果将這一點向軍事法庭反饋的話,不知道法庭是否會願意為這件事情做出一個公正的裁決?”

艾倫上校的目光開始逐漸變的危險了起來。

“你在威脅我嗎?!”他從喉嚨深處溢出了像是被圍困的野獸一樣的低吼,但是比起威懾,那聽起來更像是一種無謂的掙紮。

謝行面上笑容不變:“艾倫上校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呢?”

他道:“只不過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謝行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和阿諾德以及楊樂交換了一個眼神。

商長殷無論如何都必須去A塔走一遭——這件事情毫無疑問已經成為了定局,并且幾乎不可能因為其他任何的突發事件而産生改變。

但就算同樣都是去A塔,這件事情也可以因為處理的方式不同,而得到不同的結果來。

謝行他們三人其實都清楚,夏安現在究竟是多少人的眼中釘。

想要為難他的人不勝枚舉,也多的是人在等着他跌入最深的谷底的時候自己在出面,伸手拉上一把,以此來獲取這位擁有着出衆的天資、并且已經表現出來了将這一份天資轉化成為了部分能夠被窺見的、足以令人難刮目相看的實力的平民少年。

但是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他們要先将夏安踩在最深最深的泥濘當中才可以……只有這樣,方才能夠顯得他們的幫助是如何的雪中送炭,而這一份恩情又是如何的厚重,需要對方肝腦塗地的來償還。

如果他們和夏安并未相識結交的話,那麽他們現在或許也是那些冰冷的看客當中的一員。

但是沒辦法啊,這是自己選中并且認可的好友,那麽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到袖手旁觀了。

這一場渾水,三個人已經決定無論發生什麽,也都一定要跟着商長殷一起去趟一趟。

所以交涉的目的也從來都不是為了阻止夏安去軍部,而是在摘除艾倫上校想要施加在商長殷身上的惡名的同時,也能夠名正言順的達成跟着一起去A塔。

很多東西夏安不懂,但是他們自幼便在那樣的環境當中長大和侵淫,甚至都不需要去刻意的甄別,只是眼睛一掃都能夠得出判斷來并且自行規避,又或者是采用最合适的方法解決。

“A塔是要為了當初在工業區的事情來調查夏安,而誠如我們先前所說的那樣,這件事情并不是夏安一個人完成的。”

“那是屬于我們的小組任務,我們四個人都均等的參與其中并且承擔了相同比重的內容。如果A塔要調查的話,也應該将我們都帶回去調查才對,只把夏安一個人帶走,又算怎麽一回事呢。”

艾倫上校冷戾的瞪視着他,然而謝行根本不閃不避,任由他打量。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瞳乍一看是十分溫和的,可再定睛細瞧的話,卻又會發現這其中是與表面的溫和并不相符的堅定和不容動搖。

艾倫上校于是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能夠在這裏讓他們滿意的話,那麽他也将會很難達成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

更別提……周圍還有那些教學機甲在虎視眈眈。

只是被那些因為機甲過于龐大的體型而投射下來的陰影所包圍籠罩在其中,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惶恐和想要逃離的情緒來,無論再怎麽樣嘗試說服自己都沒有意義,因為潛意識裏面知曉,那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将自己碾碎成肉泥的存在。

艾倫上校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就像是他此刻內心波動的情緒一般。但是在謹慎的思考、并且多方的權衡了利弊之後,艾倫上校最終還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

“……我明白了。”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什麽戰敗後的野獸自喉嚨當中發出的“嗚嚕嗚嚕”的聲響,任何聽到人都會毫不懷疑在那當中所蘊含的惡意。

“按照你們想要的來便是!”

在吐出這句話之後,艾倫上校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掃視了周圍的那些機甲一眼:“只是以調查的名義,請你們四個人一起去A塔配合一下相關的工作。現在,可以将這些東西都收起來了嗎?!”

商長殷于是裝模作樣的應了一聲——他慣來都是最知曉如何氣人的:“哎呀,早這樣不是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嘛。”

“我最喜歡和人好好相處了,都是您最開始的時候不配合,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誤會産生呢。”

艾倫上校瞪大了眼睛,看起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大概非常想要沖上來,把商長殷那一張不知天高地厚的嘴給直接撕碎才好。

但總之,這件事情被這樣定了下來。

商長殷斷開了自己和這些機甲之間的聯系,便只見機甲原本亮起來的金黃色的眼燈如今都盡數熄滅,失去了先前所有的靈動,而只是一尊尊冰冷的廢鐵,再不複任何的威脅性。

當失去了使用者之後,工具便只是工具,只需要妥善的放置,即便是三歲的孩童也可以大大咧咧的從旁邊經過,甚至是擡腿踹上一腳——只要他自己喜歡。

眼見着這邊的争鬥終于告一段落,在謝行同教學區的老師們聯系之後,教學區急忙組織了所有現在仍在教學區內停留的、擁有一等公民資質的學生,一人一臺,才總算是将這所有的機甲都全部回收到了存儲機甲的倉庫當中。

至于商長殷,則是和自己的三位室友一起,登上了軍部的星艦。

“你們三個可實在是不應該來的。”

坐在啓動的星艦上,眼看着教學區在身後變的越來越小,甚至是連B塔都已經逐漸成為了一根視野當中細細長長的柱子的時候,商長殷才輕聲的這樣說。

他并沒有轉頭,嘴唇也只是輕微的翕動,幾乎要看不出什麽拉絲,但聲音仍舊是清楚的傳遞到了他的三位室友的耳中。

“別犯傻了,夏安。”楊樂說,“這可不是你開機甲那樣簡單的事情,A塔和軍部那些亂七八糟、未曾擺到明面上來的諸多的規矩……”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眉都皺了起來,非常不耐的咂舌了一聲,顯然對于那些事情看不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總之,我們跟來,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想要見你不懂,趁機把你帶到溝裏去。”

不只是阿諾德,其實包括楊樂和謝行都還記得,當初在C塔當中,商長殷可是實打實的救了他們一命。

他們并不是那種會将這樣的事情在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提及的人,但是這并不代表着這件事情就會被遺忘。正好相反,他們三個人全部都把這件事情好好的記着的,并且時刻等待着能夠有回報的時候。

眼下正是機會!沒有誰會輕易的放過。

所以,面對來自商長殷的不贊同的眼神,他們只是笑了笑,但是沒有一個人去搭話的。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星艦終于是一路抵達了A塔。

艾倫上校大概是早就已經同A塔彙報過了,因為星艦才剛剛落地、他們從艦艙內走出去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提前在這裏準備好,并且嚴陣以待的A塔的守備軍們。

為首的人居然也并不陌生,是先前在教學區當中給他們授課過的機甲課的講師蘭爾德。後者看着自己的四個學生,不免開始長籲短嘆,面上都流露出幾分的哀愁來。

“你們可真是可以啊。”蘭爾德沒有給這些家夥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留面子,伸出手來就把他們的頭發全部都揉成了鳥窩的模樣,這才多少宣洩了一些心頭的郁氣,“一個個的,真是長本事了,嗯?”

四個人全都乖巧的噤聲站在那裏,畢竟當你面對自己盛怒的師長的時候,乖乖的閉嘴一句話都別說,或許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好在蘭爾德素來都是以脾氣溫和著稱的,在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了他們指厚,這件事情便也就到此為止,不必再追究。

艾倫上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邊,正在用那種一點也不會讓人舒服的目光注視着幾個人——尤其是隐隐被圍攏在中心的商長殷,随後朝着蘭爾德開口:“蘭爾德大校,你應該已經接到我先前發來的消息了。”

他這樣一說,蘭爾德面上原本的笑容也都淡去了。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似乎并不是非常想要談及這個話題,但是因為艾倫上校都已經把話堵到這個份上了,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回避、亦或者是回旋的餘地,因此也只能繼續下去。

蘭爾德轉過身來,看着商長殷這個自己其實并不是多麽熟悉的學生,面上有幾分的掙紮,但他最後還是拿出來了一個像是腕表,又像是手環一樣的、由黑金色的金屬所打造出來的那麽一個東西,在朝着商長殷遞出去的時候動作有些游移不定。

還是商長殷見他游移,主動的開口詢問:“您是有什麽東西要交給我嗎?”

蘭爾德苦笑了一聲。

“可以不用這麽體貼的,夏安同學。”他嘆了一口氣,“假裝沒有發現,對你來說可能更好。”

他舉起自己手中握住的那東西:“這是一枚抑制器。”

“夏安同學,從現在已有的、能夠被收集到的資料來看,你似乎對于機甲擁有着非比尋常的操縱能力和共鳴能力。”

即便是沒有真正的接觸到,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從一定的距離之外呼喚到機甲的回應并且進行裝載。

尚且摸不到上限的、複數位的對于機甲的掌控。

盡管截止到目前,商長殷都沒有表現出太過于外露和明顯的惡念,但是他們都不敢忘記,對方曾經在垃圾區生存了五年之久。

他真的是能夠被信任的嗎?擁有着這樣的能力的人,真的不會成為敵人嗎?

這樣的顧慮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他們應該……也必須,采取一些手段和方法。

而這一枚手環,便是這樣的想法的最終産物。

那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扼制共鳴度和精神力的抑制器,只要戴上之後,就算是共鳴度超過了95%的那些當之無愧的天才,也将會和一個最低等的四等公民沒有什麽區別。

只有這樣,A塔當中的某些頑固的“老不死”們,才能夠放心這可怕的、有如大型移動的殺傷性武器一樣的少年,踏入軍事區的邊界線當中。

“A塔希望你能夠在之後所有的行程當中都佩戴上這一枚手環,直到我們确認你的清白與無害為止。”

都不等商長殷說什麽,楊樂已經開始反應激烈。

作為軍閥家出身的少爺,楊樂比任何人都要更為了解這枚手環所代表的含義。

“他不是嫌犯!”楊樂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從喉嚨當中擠出來的咆哮,“蘭爾德老師,難道連您都要用這樣的态度來對待夏安嗎?!”

楊樂認的清清楚楚,那是只有被判定為是最窮兇極惡、注定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平反的、犯下了滔天罪行的軍事犯才會在強制執行的時候佩戴的手環!

蘭爾德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更苦了。

“并非你想的那樣……楊樂同學。這個手環不代表其他的含義,只是因為夏安同學的能力太過于強大,所以才需要進行一定的限制。”

然而楊樂已經不是會被這樣三言兩語就說服的無知的孩童了。

“蘭爾德老師,您這話能騙過自己嗎?”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持。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如燃燒的火焰一樣的機甲從天而降。

沒有人會認不出這一尊機甲,因為那是Mors,是屬于謝偃臣的專屬的坐騎。

機甲面部的罩甲張開來,露出了其後的駕駛艙當中的青年。謝偃臣垂着眼,望着他們——目光主要是落在商長殷的身上,随後露出一個笑來。

“這裏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問,“需要我幫忙嗎?”

謝行快步的走上前去,把事情盡量簡短的同謝偃臣講述了。

“這樣。”謝偃臣聽了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但是很快便又轉化為了另一種輕松的笑意,“我大概已經明白了。”

“我也認同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要強制夏安同學戴上手環,是一種不敬、乃至于是侮辱。A塔的擔憂我也大概明白了,不如這樣,我有一個提議。”

“以我的身份,不知道有沒有資格,為夏安同學做這個擔保?”

“不需要這個手環,有我來做這個【安保】的閥門。”

“他在A塔當中所做的一切事情,後果如何,皆由我一力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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