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也不适合給誰做情人
第21章 也不适合給誰做情人
韓弘煊的怒火消弭也有一個時間過程。
蘇翎失蹤的頭一個星期,他的辦公室所在的整個樓層都處于低氣壓區,沒人敢在總裁室附近說笑打趣,同層的茶水間寥落無人,每個員工不論職務高低,全都繃着一張臉從走廊上匆匆而過。
過了差不多十天以後,韓弘煊開始冷靜下來。
尋人并非毫無頭緒,私家偵探通過蘇翎前期的一些準備工作,劃定了一個他可能藏身的大致區域,但要再縮小範圍就有些困難了。
蘇翎沒有用自己的身份租房或就醫的記錄,他的缜密深思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但是費了這麽大的周折,就為了躲着韓弘煊。這個認知本身就足夠有殺傷力的。
韓弘煊曾經在這段關系裏游刃有餘,覺得在身份上拿捏住了蘇翎的前程,又在感情上拿捏住了蘇翎的心。他的優越感如影随形。
直到蘇翎為了躲避他,不惜以各種決絕的方式斬斷與他的聯系。他曾經無比篤定的愛人逃跑并失蹤了,放棄了他們之間的一切,他也終于不得不正視現實,是自己親手毀了這份感情。
找不到蘇翎,就仿佛冥冥之中的暗示。
歸根結底,他無法去見一個根本不想見他的人。
聘請私家偵探一個月後,韓弘煊支付了一筆高額酬金,同時停止了找人的命令。
這樣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蘇翎只會因為他的步步緊逼而躲得更遠。
打發掉私家偵探的當天晚上,韓弘煊對着一個座機號碼考慮良久,最後還是撥了出去。
這是蘇家生鮮超市的訂購電話,自從蘇爸完成肝移植手術後,就和蘇媽在小區門口盤下一家店面,做起了做生鮮超市。盡管後來蘇翎成團出道,人氣愈高,他們把AT5的專輯照片裱起來立在收銀臺裏,但也仍然用心經營着這樁小本生意。
電話接通了,手機那頭響起一道溫和的,帶有一點方言的女聲,“你好,小蘇生鮮。”
第一次與蘇翎母親對話,韓弘煊停頓了下,說,“您好,我姓韓,是蘇翎的朋友。”
也許蘇翎不會承認自己有韓弘煊這樣的朋友。但當韓弘煊說出“朋友”兩個字時,喉頭仍湧起一股苦澀的味道。
電話那頭的蘇媽一聽說是找蘇翎的電話,明顯警惕了一些,“你有什麽事?”
韓弘煊已經從私家偵探那裏得知,蘇翎近來沒有用原先的手機號與家人聯系,但他不敢多問蘇翎目前在哪裏,或有什麽新的聯系方式。
他仍很客氣,“我有一件東西要交給蘇翎,已經托人放在他北城的家裏。麻煩您轉告他,随時可以去拿。”
那是一張數額很大的支票。
韓弘煊不知道可以做點什麽彌補對方。有錢或許是他為數不多的長處了,他想讓蘇翎退圈後的生活更有保障,能過得好一點。
在與蘇媽進行簡短對話後,韓弘煊挂斷了電話。
他期待這次通話經由家人轉告給蘇翎,也許再過不多久,等蘇翎散心夠了,會選擇回到北城,回到那套大平層裏,與自己在同一個城市生活。
大約半個月後,韓弘煊去了一次蘇翎的家。樓下的管理員告訴他,除了定期上門做清潔的工人,沒見到其他人進出這套房子。
韓弘煊猶不死心,輸入密碼進入屋子,那張支票原封不動地裝在信封裏,就放在主卧的床頭櫃上。
蘇翎一走近兩月,完全不曾踏足這間韓弘煊買給他的居所。
支票無人簽收,接下來的等待也遙遙無期,時間的堆疊漸漸變成一種對于身心的熬磨。
十一月下旬是蘇翎的生日,韓弘煊給他選了一份禮物。
與過去不同的是,這次的禮物不再是由助理代為訂購的奢侈品,而是韓弘煊親自挑選的設計圖案,經由一家皮革定制商手工制作,為蘇翎打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禮盒,其中包括錢夾、鑰匙扣等随身物品。
韓弘煊無處寄放這份禮物,又一次把它留在了蘇翎家裏。
幾天後,他撥通了生鮮超市的電話,這一次接聽的人仍然是蘇翎媽媽,但當韓弘煊客氣地自報家門,“我姓韓,是蘇翎的朋友......”
對方毫不客氣地把電話挂斷了,顯然已經知道韓弘煊的身份,且無意與他寒暄。
韓弘煊拿着手機,愣了很久。
太長時間沒有見到蘇翎,他開始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此後他不敢再聯系蘇翎的父母,怕這種打擾家人的行為,會進一步地引起蘇翎的不适。
北城的冬天也很快來了,韓弘煊出去應酬時總是自己一個人,身邊沒個伴,有時喝了一些酒,他會下意識地去碰旁邊的那把椅子,但椅子要麽是空着的,要麽就坐着交際場上的朋友,他的手又會慢慢垂下去。
這年的聖誕和新年,韓弘煊都為蘇翎挑選了禮物,仍是放在他從未回過的那個家。
随着未拆封的禮物在客廳裏越堆越多,韓弘煊開始體會到何謂“失去”的滋味。
蘇翎失蹤整整四個月了,新的一年已經到來。
韓弘煊在等待得近乎絕望時,突然得到了蘇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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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得益于他近來養成的習慣。
他注冊了一個ID,隔三差五就去逛一逛蘇翎的粉絲超話。盡管随着蘇翎的退團,超話人氣大不如前,仍有一些老粉分享着各自珍藏的照片或音頻,韓弘煊在看過以後也會将它們一一保存下來。
就在春節将至的前一周,韓弘煊這天深夜點進超話,突然刷到了一條剛剛發布的動态。
這條未經查實的消息很快就被管理員屏蔽了,但韓弘煊還是一眼認出照片裏那個穿着羽絨服戴了毛線帽的側影,就是蘇翎本人。
他出現在父母經營的生鮮超市裏,被顧客偶遇,又被發上了超話。
這之後的十幾分鐘,韓弘煊都處在狂喜之中,當他稍微清醒一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他已經完成了機票預訂正在收拾行李。
他無法說服自己保持克制,他太想見他了,就算是搭乘深夜紅眼航班,也必須立刻飛赴蘇翎所在的城市。
助理被他叫出門,陪他一起飛往寧城。飛機落地寧城機場是淩晨三點,韓弘煊與助理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下。短暫休整過後,清早七點他坐進了助理安排的車裏,逆着早高峰的車流開進市區。
也許是前幾個月的等待太過煎熬了,這一次他突然攢齊了見到蘇翎的運氣。
轎車在蘇翎父母所住的小區門口停下不多時,韓弘煊就見到前方路口慢慢走過來一道人影,穿的仍是昨晚在超話裏見過的那身羽絨服,手提兩袋食物,像是去給家人買了早餐的樣子。
韓弘煊沒想到偶遇如此順利,他拍拍前座助理的椅背,吩咐道,“去請蘇翎上車。态度好一點,別吓到他。”
助理領命去了,在蘇翎即将走到轎車跟前時,助理出聲叫住了他。
蘇翎的表現相當鎮定,他把羽絨服的連帽從頭上拉下來,看着已有幾個月未見的助理吳旸,客氣地問候了一聲,“吳特助,來得這麽早。”
其實早在通過前面十字路口時,蘇翎就看到了韓弘煊所乘的轎車。盡管與在北城常用的那輛型號不同,但他對韓弘煊的座駕品牌是了解的,自家小區門口也不常出現這種級別的商務車。
今天是蘇翎回到寧城的第四天,對于韓弘煊的出現,他早有準備。
吳旸請他去車裏坐一坐,他婉拒了。
吳旸的樣子看起來很為難,聲音壓低了些,說了一句與自己身份不符的話,“翎少爺,韓總這段時間到處找您,我們做下屬的日子也不好過。您還是給個面子,去見見他行麽?”
黑色商務轎車就停在身邊幾米遠的地方,幾乎是觸手可及。
蘇翎一躲四個多月,當然知道韓弘煊為了找到自己大費周章。但是一百多天過去,蘇翎身上的傷已經痊愈了,韓弘煊也放棄了找他,這段關系的破裂已成定局。
蘇翎不願再往回看。他掂了掂手裏提着的豆漿油條,邁步之前對吳旸說,“吳特助,我和他沒什麽可說的。你們請回吧。”
說完把帽子拉回頭上,在一月的寒風中縮了縮肩膀,快步走向小區。
韓弘煊是在半分鐘後追上他的,蘇翎剛走到單元樓門口,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叫他,“翎翎。”
蘇翎皺了皺眉,在他的印象裏韓弘煊是不會下車追人的,但他還是站定了,回過身,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
四個月多不見,蘇翎覺得慢慢走近的韓弘煊似乎有點變化。單就氣勢上好像沒以前那麽咄咄逼人了。
而在韓弘煊眼裏,蘇翎停步回身的這一瞬,他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褪去了舞臺上濃厚的脂粉氣,沒了那些繁複的造型矯飾,眼前的青年所呈現出的是一種清幽冷冽的美。
盡管被寬大帽檐遮着臉,單是看看他漂亮的鼻梁與柔潤淡色的嘴唇,韓弘煊也為之呼吸一滞。
他又叫了一次“翎翎”,停在蘇翎身前半米處。
蘇翎沒摘帽子,淡聲說,“叫名字吧,韓總。”
韓弘煊被他的拒絕噎得停頓了一下,才又問他,“......最近好嗎?”
蘇翎點了點頭。四個月的時間不算長,但足夠他重新開始。
他在小城市的親戚家裏住了一段時間,那期間幾乎不用手機,日常也以現金結付開支。
親戚一家都是很質樸的人,不多過問他從前的工作內容,他在回歸平凡的生活裏漸漸放平了心态,也養好了手掌的骨傷。
從一個月前,他重新考慮起自己的職業規劃,也面試了幾個實習工作。
這次回家前,他已經在業內一位頗具資歷的造型工作室裏完成了實習轉正,拿到第一筆工資,這才大大方方地回家看望父母。
這些事,韓弘煊大可不必知道,蘇翎現在只想趁熱把早餐帶回家。
韓弘煊還要說什麽,蘇翎打斷了他,“韓總,我已經退出娛樂圈了,現在就是一個素人。當初你給過我的一切,我都已經還給你。”
蘇翎微微擡頭,鑲了一圈絨毛的帽檐下露出一雙清亮的、帶着一抹淡漠的眼睛。
“我不适合那個光鮮亮麗的圈子,也不适合給誰做情人。相信以您的身價,有的是人願意陪您春風一度。”
随着韓弘煊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堪,蘇翎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