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肩膀上的少年
第3章 肩膀上的少年
培訓課教室外的角落裏，三個戴着口罩的少女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嗚嗚嗚老公帥的我苦茶子亂飛。”
“寶咪好可愛，好想一口吃掉！”
“你們兩這文案也太惡心了吧？”
“你那文藝風文案我更整不來，關注我的小粉絲就愛看這種直白的騷話。”
彭——
突然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她們的的議論。
她們被這巨大的動靜吓得聳起肩膀，齊刷刷的擡起頭，恰巧一道黑影從她們眼前掠過。
幾人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路丁形體課的老師。
作為稱職的私生飯，路丁的行程她們掌握的一清二楚，不僅如此，就連路丁的培訓課老師，和他身邊的關系網，她們也都了如指掌。
短暫的驚吓過後，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勁。
“兒子剛進去老師就氣成這樣跑出來了，不會是兒子惹的吧？”
“怎麽可能？！寶貝多乖啊，整個團裏最招長輩喜歡的就是他了。”
“但寶今天起晚了遲到了，會不會是這原因所以……”
“我感覺你說到了重點……這老我打聽過，他當年就是因為給天王做造型的時候，用山寨禮服殺熟，害的天王在紅毯上出了大糗，才被迫退出設計師圈子的。他脾氣差的很，完全可能因為遲到就發瘋。”
“星璨果然出生公司，請來的都是什麽垃圾玩意兒。”
“等等，狗公司待會兒再罵。那老師這會兒已經跑出去了，咱們能想打，那些湖碧隊友的見粉絲肯定也能想到，到時候肯定會給兒子造謠的！”
一個團裏的粉絲天生自帶仇怨，這麽一說，剩下兩人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三人當中年級最大的少女在粉絲間的代號叫燈姐，她同時也是路丁家最大的站姐，在粉圈十分有號召力。
“不能拖了，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燈姐當機立斷：“你們按照我說的做。”
燈姐招手，兩人附耳過來，三人這樣那樣說了一番，各自拿起手機，手指翩飛咔咔打字。
一分鐘後，三人中粉絲最少的那人發了一張十分模糊的圖，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個身影欣長氣質卓越的少年，這張圖她發的是粉絲可見，并配了文字：
【今日份看圖猜人，猜猜今天是誰耍大牌遲到了？】
“我發了。”少女向燈姐彙報。
“你隔兩分鐘再回複。”燈姐看向三人之中剩下的那個少女。
少女點點頭，掐着時間點，三分鐘一到，她就點開那條粉絲可見的博文，在下面回道；【這是jmx？我也看到他匆匆忙忙跑進教室，老師好像挺不高興的。】
下面很快有人評論問jmx是誰，這時，發博的少女特意回複了這條：【噓，他背景可不簡單，人氣低但是架子大啊。}
江暮雪不是人氣一直都像現在這麽低的，剛進團的時候，他憑着一張臉吸了不少粉絲，但娛樂圈有句名言：紅是玄學。
很快他的粉絲就被團裏會炒cp的給吸走了。
人氣飛速流失，原本買股他的站姐也都黑了頭像，要麽去了下家，要麽幹脆用脫粉回踩作為投明狀，去了隊友家當大粉。
正因為江暮雪有過那麽短暫紅火的日子，粉絲當初吹牛的時候沒少提過他是江氏的少爺。
被這麽一點，評論裏的人立刻有人猜出來了，圖裏這位遲到了又惹老師生氣的是江暮雪。
燈姐翻了翻評論，見發酵的差不多了，補上了計劃的最後一環。
老師沖出來的時候，她正好在調焦，拍到了老師出門時的惱怒的神情。
燈姐果斷将這張圖發了出來，直接開炮：【不知道誰惹老師生氣了，我這剛到老師就氣跑了，兒子的影子都沒拍到！怒！】
小粉絲們不會只關注一個大粉，兩條博文連在一起看，立刻嗅到了“瓜”的味道。
截圖，轉發，消息瞬間散遍了各大粉絲群。
江暮雪遲到惹老師生氣了。——＞江暮雪倚仗着家裏的背景無視老師，上課遲到，把老師氣跑了。——＞江暮雪仗着富二代背景80老師，害的團其他成員沒課上了。——＞江暮雪利用背景80老師，不僅害的團裏其他成員沒課上，還把路丁給氣哭了！
這些消息很快就演變出了八百個版本，最終朝着最吸引眼球的方向進化。
教室裏江暮雪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之所以答應齊玉軒來上課，只是為了收拾帶走小雪留在這裏的書和筆記。
這些筆記裏或許有對他有利的記錄，能幫助他在和公司的拉扯裏占據上風。
江暮雪将小雪的書和筆記都收進包裏，雙肩包随意挎在肩頭，單手插兜朝門外走去。
走到一半，手腕被握住了。
他垂眸看去，頭發染成栗色的齊劉海少年目光炯炯的仰視着他。
被江暮雪居高臨下的目光掃到，若羽怯怯的收回手，小聲道：“抱歉，我太激動了。”
若羽心底蕩起一絲異樣的感覺，江暮雪剛垂眸的樣子，居然讓他幻視了曾經見過的巨星，氣場強大到讓他連想說什麽都忘了。
“剛剛的你好帥啊！”若羽由衷的誇贊。
他和江暮雪人氣差不多，江暮雪還曾經向他示過好，想和他做朋友。但他見不得江暮雪明明外貌和家庭背景都很強，還完全不會利用的天真樣子。
今天的江暮雪變了，所以他主動打了招呼。
“你是怎麽從之前畏畏縮縮變成現在的樣子的？早這樣多好啊！”
小雪與有榮焉的挺起胸口，聽到這話頭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江暮雪餘光從蔫頭耷腦的某鬼身上劃過，落到了若羽的身上。
他語氣平靜的回答：“忍和發瘋都只是方式，能達到目的就沒什麽不同。”
“都比只會羨慕別人的強。”
江暮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裏，若羽愣了片刻，自言自語道：“這……是在內涵我嗎？”
*
“你真的覺得能忍的人強嗎？”
去找齊玉軒的路上，小雪眼神亮晶晶的問江暮雪。
江暮雪目不斜視，語氣認真的回答：“脫離了環境讨論強弱都是不科學的。”
小雪：“？”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在特定的情況下，能忍的人更強。”
“真噠？”
“沒能積蓄到一舉打敗敵人的力量，那這時的蟄伏和隐忍都是強大的表現，反而發洩是愚蠢且魯莽的。”
小雪興奮的冒泡，他被認可了！
可他回過神來，又開始擔心：“那你剛剛的發洩……”
江暮雪斜睥他一眼：“我不在被讨論之列，這個小世界沒有我打敗不了的力量。”
小雪：……
“到了。”江暮雪冷靜的語氣将小雪喚回了現實。
他們兩個正站在齊玉軒的辦公室門前。
*
三分鐘前。
齊玉軒挂斷電話用食指撚了撚眉心，長期皺眉讓他眉心中間形成了一道深深地豎紋，讓他看上去戾氣更重了，大師也說這對他的運勢不好。
可他實在頭痛。
他剛挂斷形體老師來的電話，有了之前在電話裏被江暮雪怼的經驗，再聽到老師的遭遇，他竟沒覺得有多意外。
一個人的性格忽然發生轉變，往往他的生活也同時遭遇了重大變故。
江暮雪這樣自小家庭缺愛，沒有試錯的底氣，是最好拿捏的類型。
這樣的人變了，變化最大可能就是來自于家庭。
江暮雪的家庭背景齊玉軒早就看過，雖然出身很好，但卻是個棄子。
難不成江暮雪和房文霍重歸于好了？
齊玉軒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房文霍畢竟是江暮雪的親爹，就算江暮雪不跟着他姓，那身上也流着他一半的血，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心軟，再正常不過了。
江暮雪如果真有了房家做靠山……
光是想想，齊玉軒的額頭上霎時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叩叩。
突然的敲門聲吓了齊玉軒一跳，他清了清喉嚨，沉聲道：“進來。”
門被打開，走進來的居然是江暮雪。
齊玉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太遵循本能，太生猛了，直接将他放在桌子邊沿的手機掀的飛了起來，重重的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
“你，你怎麽來了？”
沒等江暮雪回答，齊玉軒又補道：“我的意思是，你來之前可以給我來個電話，萬一我不在辦公室呢，你不就跑了個空嗎？”
進門前還忐忑不安的小雪愣住了。
他繞着齊玉軒飄了一圈，确定齊玉軒并沒有被奪舍。
齊玉軒怎麽突然對他的态度這麽好？
然而更讓小雪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頭。
江暮雪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只長腿架在另一只上，胳膊肘抵着茶幾，拳頭支撐着額頭，懶懶散散的斜眼看着齊玉軒。
活像上課玩手機還要舉起來玩的臭孩子。
然而，齊玉軒非但沒惱，反而親切的問他：“想喝點什麽？”
小雪徹底驚掉了下巴。
“不用，我說完要說的話就走。”
齊玉軒放下杯子，看上去竟然有點溫順。
江暮雪撩起眼皮神情恹恹：“我要退團解約。”
這下輪到了齊玉軒大張着嘴，驚掉了下巴。
他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張了張口，大腦卻還沒組織好語言，然只發出了“啊咦——”這樣無意義的語氣詞。
聽上去像個智障。
江暮雪：？
齊玉軒：……
場面有點尴尬。
就在這時，齊玉軒手機震了一下。
“我看下信息。”齊玉軒讪讪笑道。
江暮雪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也掏出手機，認真的玩起了消消樂。
信息是形體老師發來的。
他剛在氣頭上有些話沒說清楚，挂斷電話之後，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齊玉軒。
【剛剛忘了說，江暮雪在課上收到了一筆100萬的轉賬，轉賬的由頭還是零錢。這樣的事你我都見的多了，小孩子在這個圈子裏待久了，心思就容易野了。公司出于關心和照顧的角度，還是應該調查一下他的社交圈，以免交了什麽不該交的朋友。】
老師的言外之意十分明顯，他認為江暮雪是在圈子裏找了個“sugar daddy”，這錢就是對方給他的。
這當然也是一種可能，畢竟只看臉蛋，江暮雪是無可挑剔的。
但齊玉軒覺得不是。
江暮雪是缺愛，但他自尊心極強，一心想要證明自己。
如果江暮雪願意放軟身段，早就不是現在這種資源了。
可如果不是找了個金主，那麽這麽一來，江暮雪和家中和解的概率又增大了。
一出手就是100萬的零花錢，房文霍這是疼兒子的緊吶！
江暮雪不知道齊玉軒背對着他看了什麽，只知道他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愈發的谄媚了。
他皺起眉，揉了揉胳膊，齊玉軒這笑容實在讓人不适。
齊玉軒拿出面對甲方的柔軟姿态，輕聲細語道：“退團和解約都是大事，可不能沖動。”
“你對目前的資源有什麽不滿？慶典馬上就到了，我們可以讓你和路丁一起走紅毯。我看你和他外形蠻搭的，以後公司也可以推推你們兩個的cp。我相信路丁也很願意的。”
小雪入團最初，公司高層也暗示過他可以在團內找個cp，不過他的性格加上他執拗的希望自己是靠舞臺表現征服粉絲的，最後在團裏連個好朋友都沒找到。
他知道人氣低的和人氣高的組cp，那就是純純吸血。
現在，齊玉軒居然主動向江暮雪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不是一直和江暮雪同進同出，他幾乎要以為江暮雪給齊玉軒下了什麽蠱了。
見江暮雪不為所動，齊玉軒接着道：“個人專輯？電視角色？這些都是可以談的，你還年輕，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齊玉軒說着握住江暮雪的手，“我說這些也是掏心窩子的為你好，整個公司上下，還能有誰比我更替你着想？”
江暮雪沒有說話，濃密的睫毛垂着，靜靜地看着齊玉軒的手。
那眼神冷嗖嗖的，齊玉軒只覺得手背被細密的冰錐子給紮透了一般悻悻将手縮了回去。
江暮雪這才開口：“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如果你決定不了的話，就帶我去見能做決定的人吧。”
*
小雪整只鬼都飄飄的，他還沒适應眼前的狀況。
齊玉軒竟然【态度溫順】的領着他去見【星璨的執行總裁】。
總裁辦公室位于辦公大樓的頂層，齊玉軒先去了個電話，确認總裁現在就在辦公室裏，然後才帶着江暮雪過去。
一路上，齊玉軒心裏都七上八下的。
星璨的企業文化他最清楚不過，在公司眼裏，這些練習生就是工具，是商品。
他們是商人，底線是：商品必須要在能賣出最好價錢的時候賣出去，而工具則要用到徹底報廢才會扔掉。
中途解約？沒有先例。
往常這種情況，齊玉軒這關都過不去，更遑論帶到總裁面前了。
齊玉軒知道他帶江暮雪過去肯定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但總裁再生氣，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辭了他。
可如果得罪了房文霍，那就不一定要被怎麽針對了，萬一房文霍一不高興直接收購了他們公司，那他就徹底玩完了。
兩害相比取其輕，齊玉軒果斷選擇了得罪總裁。
“暮雪你這麽急着解約，看來是後面已經做好安排了，是有意向公司了？”齊玉軒小心試探。
江暮雪心裏門清，淡淡道：“暫時還沒有。”
“哦。”齊玉軒做恍然大悟狀，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看我這記性！”
“暮雪你完全沒必要着急簽公司，家裏的資本就能給你投資開戲呢吧？”
江暮雪停下腳步，讓齊玉軒的神經瞬間崩到了最緊，生怕自己得罪了小少爺。
就在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江暮雪彎了彎眉眼：“你說的沒錯。”
“我就是資本。”
“對，對對對。暮雪你這長相、身材，業務能力又好，前途不可限量！”
“你先稍微等等，我先進去和總裁說一聲。”
兩人說着已經到了總裁辦門口。
“李秘書，給他倒杯茶！”齊玉軒進門前還不忘支使秘書。
李秘書被吼慣了，起身給江暮雪倒茶。
“不必了。”
江暮雪坐下，李秘書忍不住偷瞄他。
這公司從上到下是爛透了，包括見人下菜碟的齊玉軒。
江暮雪這樣氣質幹淨的少年，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的前任和她交接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讓她“不聽、不看、不說。”
這總裁辦公室裏發生什麽，她都只當不知道。
這個圈子裏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你情我願的，她沒必要為別人丢了自己的飯碗。
可看着江暮雪，她有點不忍心。
江暮雪和她之前見過的那些不同，他有禮貌，氣質幹淨，不像是會為了資源委身的類型。
難道是被騙的？
李秘書心頭一緊，她瞄了兩眼辦公室的方向，那裏正傳來憤怒的吼聲。
隔着一道厚重的門，門裏的人在吼些什麽她聽不清楚，只知道總裁八成在發脾氣，但這也意味着他一時半會不會出來。
這讓李秘書壯大了一點膽子。
她仍舊給江暮雪倒了杯茶，端到他的面前。
江暮雪消消樂的界面上忽然多了碗碧綠的茶湯，他有些訝異的看向來人。
李秘書30歲左右，戴着黑框眼鏡，和這棟樓裏普遍浮誇的裝扮不同，打扮的像是個碼農。
“謝謝。”江暮雪笑了笑，接過了茶盞。
真乖巧啊，李秘書差點被這笑容融化了，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心。
她笑了笑，道：“這茶是王總從國外帶回來的，說是好不容易弄來的茶餅，結果王總喝了沒兩天就沒興致送給我了。”
“王總就是這樣，慷慨的很，但是沒個長性。”
江暮雪端茶盞的動作的頓了頓，擡起頭，直直的看見李秘書的眼底，真誠道：“謝謝提醒。”
李秘書心頭一松，看來這個小孩兒的腦瓜子并不笨。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一臉菜色的齊玉軒走了出來。
看到江暮雪，他強撐出笑意：“我跟王總說了你的情況，他想親自跟你談談，你進去吧。”
江暮雪起身，沖着李秘書微微颔首，伸手推開了大門。
王總氣還沒消，一臉陰蟄的坐着，在江暮雪推開門的瞬間怒視着他。
對上王總的目光，小雪的尖叫直接掀翻了屋頂。
“啊啊啊啊啊啊！鬼，鬼，有鬼！”
小雪捧着臉在屋子裏來回亂飛。
王總臉色陰沉，雙手抱拳坐在寬大的老板椅裏，他身材臃腫，兩頰的肉都挂了下來，可這樣龐大的身軀卻像是被壓垮了一般，葳頓的坐着，好像随時會被身後的椅子吞噬。
小雪的尖叫聲，王總自然是聽不見的。
此刻整間房裏回蕩着的只有王總粗重的呼吸。他眼下兩片青黑幾乎挂到了唇角，每一次呼吸看上去都極為費力。
“江暮雪，你好大的膽子！”王總扯着嗓子咆哮。
江暮雪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王總，又穿過他，最終輕飄飄的落到了他的肩頭。
因為那裏，此刻正坐着一個全身雪白唯有瞳孔是一片漆黑的少年。
少年兩條腿跨坐在王總的肩膀上，身子幾乎彎折了一百八十度，頭倒垂着，頭發掃在王總的眉間。
聽到小雪的尖叫聲，少年緩緩擡起頭來，随着他的動作，發尾掃過王總的雙眼。
王總不舒服的眨了眨眼。
江暮雪唇角上揚，輕笑着回答：“不敢當，還是王總的膽子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