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荒漠上寒風呼嘯, 空中塵埃漫卷,異獸骸骨掩埋在沙土間,放眼望去一片蕭索蒼涼。

兩道人影倏然出現在高地上。

柳雲遙腳步虛浮, 靠在謝長風懷裏,面色蒼白地喘氣。

以她的修為,短時間內在虛界多次穿梭, 還稍微有些艱難,雖說勉強能支撐下來, 狀态也并不好。

謝長風一手攬着她,卻是擡頭眺望前方,神情漸漸嚴肅。

“有人。”

話音落下,已經改換了面容,收斂的靈壓也迅速變化。

柳雲遙微微蹙眉,也立刻換了一張臉, “是方才那些淩霄峰修士?”

“靈壓不同。”

謝長風搖了搖頭, 遲疑了一下, “這氣息仿佛是血神眷屬。”

兩人都沉默了。

這答案似乎還更糟糕些。

柳雲遙也很難說,比起血神眷屬,自己是否更想見到剛剛那群人。

她的實力比離開天元宗時強了一些,卻也沒到上七境,這會子原本想要休息一陣,聞言又猶豫起來。

她雖說認識噬魂教的人, 但除了那寥寥幾位熟人, 她并不願意和其他血神信徒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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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神信徒當中,能好好說幾句話的都已是少見了, 平素悶頭修行出關見人就殺的不知凡幾。

柳雲遙擡頭一瞧,從謝長風的神情來看, 兩人的想法顯然是一樣的。

她低聲道:“我沒事,我們還是先走吧。”

謝長風苦笑一聲,俊美面龐上浮現出幾分無奈,“晚了。”

話音未落,前方的茫茫風沙中,顯露出三道高大的身影。

柳雲遙遠遠一看,已經察覺三人身上皆掩着重重幻術。

血神信徒這種作派并不奇怪。

他們當中有嚣張猖狂、屠村滅門不改容顏的,卻也有那奸詐陰險,做惡事不留痕跡的,前者比後者自然更容易被殺。

沙塵中傳來一陣粗犷沙啞的笑聲。

那三人身影漸近。

為首的那人,穿了一身燦如雲霞的金紅錦衣,衣襟大敞着,露出壯碩胸膛,勁瘦腰腹。

他一手提着一柄三尖兩刃刀,刀尖鮮血不斷滴落,在荒漠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血跡。

那人半挽着頭發,鬓邊銀絲縷縷,耳畔挂着血紅玉珠,俊美邪異的面龐上笑意盎然,眼神戲谑,又暗藏殺意。

“瞧瞧這對小鴛鴦,不去人界尋個仙山福地花前月下,怎的跑來虛界私會?”

他身後的兩人齊齊笑了起來。

那兩人打扮與他相仿,只是容貌遜色了幾分,手中兵刃是長刀重劍。

柳雲遙心中暗驚,只覺得對方言下有深意,卻又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看穿自己二人身份。

她怕露出破綻,也不敢答話。

謝長風微微一笑,無論心中如何作想,眉眼卻是溫和平靜,“人界仙山哪是我等說去就去的?”

那三人卻不理他了。

“待會兒先抓了那個年輕的。”

為首的男人懶洋洋地吩咐道:“打開她腦子看看,看她最怕哪種死法,就用在她身上,讓另外那人瞧着。”

後面兩人摩拳擦掌應是。

男人又指向謝長風,“你們瞧他那眼神,等另一個被你們弄死,他必然恨我至極,便是最好的祭品了。”

後者閉了閉眼,“衛祭使這算盤怕是打錯了,我并非人族堕魔。”

那人笑聲一停,旋即冷哼道:“我不姓衛,再說,我主來者不拒,管你是什麽東西,不是魔族最好,是也無所謂。”

謝長風:“……”

血祭之魔神确實如此。

謝長風将柳雲遙推向後方。

同時向她傳音道:“觀法寶和作派,多半是姚晚弟子衛竭,此人狠戾嗜血,極為好殺,但并不聰明,而且姚晚性情怪誕,喜怒無常,其門徒皆畏懼于他,我有辦法應付,但需得露點本事,否則也無法說服他,你放心便是。”

兩人中間陡然升起一道璀璨光幕,将這一方小世界割成兩半。

蘇蓁的神情也鄭重起來。

她披着衛竭的殼子,也不掩飾臉上的表情變化,正大光明露出了訝然之色。

這一道光幕,雖然并未真正分割出新位面,但已将小世界切成兩個錯開的空間。

僅僅這一手就絕非尋常地仙境可為。

當然,這事并不出乎意料,她只是故作震驚罷了。

謝長風比柳雲遙的歲數大多了,還有那種身世,兩人絕不能一概而論,更何況蘇蓁見過其他的魔神血裔,知道他們的本事。

謝長風轉身,面色含笑,“衛祭使請了。”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也模糊起來,血肉之軀仿佛在高熱中融化,化入一團璀璨光耀的白色光球之中。

虛界黯淡的天穹中,陰雲散裂,雷光咆哮,白金的雷光穿空而下,宛如貫穿寰宇的長矛。

那巨大光刃在高處崩裂,化作無數絮狀電芒,每一簇都亮得驚人,仿佛天火狂燒,墜向了地面。

此時此刻,四面八方皆映着灼灼熾光,荒漠上仿佛燃起了一片片白焰。

蘇蓁仰頭看着這一幕,已經感覺到魔神的力量。

其中透露着一種近乎絕望的氣息,明明是象征希望的光,卻充滿了破壞與摧毀欲,還有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她并非首次感受魔神之力,也沒過多沉溺其中,只稍稍受了一點影響,很快就用秘法強迫自己醒來。

若強行與對方拼命,也并非不行,但既然有諸多制約,如今試試他本事也就夠了。

書中描述也好,蕭郁的講述也罷,都和親身經歷有些差距。

蘇蓁挽起手中長兵,刀刃上流轉起潋滟水光,接着猛地橫空劈落。

一道水線如離弦之矢般射出。

尖銳破空聲爆開,洶湧前行,所過之處,電光皆盡湮滅。

在她腳下蔓延開裂痕,向着前方的光幕飛速延伸——

地面轟然一分為二!

方圓百裏的荒漠,這一刻化成了兩半裂谷,土石飛揚,塵埃漫天,蒙蒙灰霾卷上蒼空,整個世界天昏地暗。

但也只是一瞬間,天上的光輝很快刺破塵霧。

蘇蓁猛地收刀,面色驚詫,“……當真是明神血裔?”

光球凝縮,重新幻出男人的身形。

謝長風緩步上前,“衛祭使好本事,不愧是姚祭司的高足,想必你與令師在玉珠閣過得頗為風光?”

他看着衛竭變了臉色,“我卻是不知道你在胡吣什麽。”

謝長風失笑:“我自有我的渠道,衛祭使想必已知道,此番殺不了我,縱然你殺了我,也無法獻祭我,我必然能在母神身畔複活。”

衛竭神情怪異。

魔神當然沒有性別。

但謝長風既然有個人族生父,将賦予他生命的另一方稱為母親,肯定也說得過去。

這稱呼也是在提示別人,他與尋常魔修不同。

“令師在玉珠閣當了長老,想必自有一番計劃,若是我将他的事說出去,到頭來他多半要怪罪于你。”

謝長風淡定地道:“衛祭使可要想清楚,與我死鬥下去,究竟值與不值。”

衛竭眼神陰鸷,顯然不願就此作罷,縱然不能當祭品,他也樂意多殺幾個人。

半晌,他忽然開口問道:“……你如何知道什麽玉珠閣的事?”

謝長風當然不能說因為自己是上極宗門人,常常出入天都,偶爾有一回看見姚晚了。

“……因為中域有我的眼線。”

衛竭微微蹙眉,終于露出了極為不甘的眼神,咬着牙道:“快滾。”

謝長風自然不計較這些言語,迅速帶着柳雲遙走了。

那錯開空間的光幕,也很快消失,整個位面恢複原狀。

過了一會兒,三個魔修身形開始變化。

蘇蓁将三尖兩刃刀插在地上,褪去因為軀體縮小而變得過分寬大的外衣。

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嘟囔道:“此人實力确實在我之下,但若是将他逼急了,我不露真本事也無法應對。”

屆時也無法再披着衛竭的馬甲了。

裴家姐弟站在旁邊,心中皆無比驚訝。

其他的不提,表妹竟有辦法僞裝成血神信徒,連血神的力量氣息都可以模仿——

裴徉忍不住問道:“又是在千乘教秘庫裏學的?”

蘇蓁頭也不擡地道:“不是,葉欣親手教的。”

姐弟倆頓時目瞪口呆。

裴徉好奇地瞧着她,“你和那位太祝大人?”

蘇蓁輕嘆一聲,“大概是上輩子的孽緣吧。”

姐弟倆:“?”

蘇蓁只是不想騙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繼續低頭折騰腰帶。

忽然背後一熱,寬闊結實的胸膛貼了上來,腰間也環上一雙大手,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暈染開。

“系錯了。”

背後的男人聲音低沉渾厚,“是想到孽緣太激動了嗎?”

姐弟倆:“…………”

蘇蓁很快回過神來,扭頭看向近在咫尺的臉,“那你呢,比較起來,你更在意我和葉欣的孽緣,還是更在意因為我太了解姚晚,能輕松假扮他的徒弟?”

蕭郁被問住了,思索片刻,“我還真不知道……”

蘇蓁斜睨着他,“多半是後一個,你不承認罷了。”

裴家姐弟默默退了幾步。

他們眼睜睜看着,朝華仙尊垂首說話時,那個表情,簡直像是被主人抛棄的狗。

雙胞胎再次心有靈犀,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反應。

兩人衣衫不整地火速逃走了。

蘇蓁本想說話,見狀也愣了,“我們認識幾百年了,還是頭一回看到他倆這麽狼狽。”

蕭郁慢條斯理地為她系腰帶,修長有力的手指,正靈巧地翻飛打結,動作十分溫柔細致。

他聞言只淡定地道:“他倆都是老司機,大約是覺得我們……”

蘇蓁輕咳一聲,“覺得我們要再做那種事?”

蕭郁手指一頓,語帶笑意地問道:“哪種事?”

蘇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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