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章喬被帶到了最近的醫院。

“小夥子來旅游嗎?”

治療室裏, 年長的護士用鑷子夾酒精棉給章喬清創,感嘆道:“幸好傷口不深,我給你消仔細點, 長得這麽好可別留疤了。”

章喬上車後照鏡子才發現自己眉骨劃了道口子,可能是被爆炸時的碎片濺到。他當時神經緊繃,一點也沒覺得疼。

此刻酒精滲進傷口, 疼痛後知後覺襲來,從開始的刺痛變為麻木的脹痛。章喬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敢發出聲音, 小心地瞥了眼身邊站着的人。

護士挺健談, 繼續說:“不幸中的萬幸哦, 再偏一點就劃到眼睛了,下次一定要小心。”

身旁的人明顯一僵,周身散發冷冽的低壓。章喬只想處理完傷口趕緊走人,護士又夾個棉球往他傷口上按, 他只好轉移話題,問其他人怎麽樣。

正好又有個年輕護士進來,聞言便說了說情況。爆炸發生時, 章喬正同其他人一道圍在油鍋前等着新出鍋的炸油餅, 有人聞到煤氣味兒提醒一句, 衆人趕緊四散跑開, 沒幾秒那煤氣罐就爆炸了。

章喬站在人堆後, 距離煤氣罐比較遠,再加上罐子裏的氣體本就不多,所以情況不算嚴重, 在場的人大多輕傷, 老板要嚴重一點, 也送來醫院搶救, 已經脫離危險。

章喬聞言松了口氣。

從醫院出來,回到車上,秦翊衡發動引擎返回酒店。來的路上秦翊衡話就很少,這會兒更是沉默到一句都不說。

章喬動了動唇,想到什麽,探身向後一撈,找到了他上車時擱在後座的那個塑料袋。

袋子裏裝着修補完好的面具,章喬拿出來在臉上比了比,笑着說:“面具修好了,一點裂痕也看不出來,那老板手藝真不錯。”

秦翊衡側頭看了一眼,目光暗沉沒有半分喜悅。

“你休息吧。”他又轉頭目視前方,語氣生硬,“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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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喬閉上嘴,無聲地看了秦翊衡好一會兒,合眼靠在座椅上,直到酒店停車場才重新睜開眼睛。

車熄火,秦翊衡開門下車,徑直往酒店裏面走。

“你別走那麽快。”章喬跟不上,伸手去拉秦翊衡的胳膊,卻被一把甩開。

“別碰我。”

秦翊衡渾身豎起防備,後退一步,嗓音沙啞地說:“離我遠一點。”

章喬一怔:“什麽意思?”

秦翊衡深深地看他一眼,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前走。

酒店門前人來人往,章喬不願在大庭廣衆之下同秦翊衡争執,憋着股勁兒跟在他身後。

到房間,秦翊衡掏房卡,帶出口袋裏一團東西。

他彎腰撿起,是被紙巾包裹的那串栀子花,短短幾小時花就枯萎,只有殘餘的香味還萦繞指間。

秦翊衡将花攥在手心,開了門,走進空蕩的房間站了片刻,似乎意識到自己并無行李可收拾,又轉身,經過章喬身邊時,用冷硬的語氣說:“你先休息。”

章喬問:“那你呢?”

秦翊衡飛快說:“公司有事,我要回去。”

“什麽意思?”章喬皺眉,“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秦翊衡抿了抿唇:“會有人來接你。”

“為什麽我不能跟你一起走?”章喬冷下臉,“秦翊衡,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确。”秦翊衡難得露出煩躁的表情,“你離我遠一點,別坐我的車,別再靠近我。”

“我為什麽不能坐你的車?”章喬微微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反問,“我為什麽不能靠近你?”

秦翊衡沉默。

“回來路上你就奇奇怪怪,現在又忽然說這種話。”章喬壓着火氣,“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想走。”

章喬堵在門口,視線緊緊盯着秦翊衡,用實際行動表明他不會讓步。

秦翊衡同他對視,片刻後轉身面朝室內,繃緊脊背似乎竭力壓抑着什麽,良久終于吐出一句話。

“我不該帶你來的。”

章喬臉色一變。

“在家裏你就差點割傷手,昨天晚上崴了腳,現在還受了傷。”秦翊衡聲音很低,低到近乎自言自語,“我早該知道,我早該警醒,我早該離你遠一點。”

章喬一怔,猛地睜大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難道你覺得我受傷是因為你?”

“難道不是嗎?難道不是嗎?!”秦翊衡一聲比一聲高,“如果不是為了要送我面具,你就不會去廟會,如果不是為了給我買早飯,你就不會在那裏逗留,你自己說你受傷是不是因為我!?”

章喬完全呆住,怔愣地望着秦翊衡的背影。

周遭仿佛被抽成真空,章喬感到呼吸困難。他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維持冷靜:“這是意外,是生活中時刻都可能發生的意外,是沒有人能預料的意外!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事實是我要去給你拿面具,也是我堅持給你買早飯!何況我沒有割傷手,腳崴了一下但也沒礙事,今天也就一點擦傷——”

“就一點擦傷?”秦翊衡猛地回頭,英俊的面目竟顯得猙獰,“如果那碎片再偏一點就可能劃傷你的眼睛!”

章喬也吼了出來:“你也說那是如果!”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秦翊衡閉上嘴,雙肩頹塌,安靜地望着章喬,眼中盛滿自責和悲傷。章喬驀然感到心痛,放低語氣:“跟你沒關系,別往自己身上攬。”

“跟我沒關系?”秦翊衡忽然露出一抹黯淡的笑,“怎麽沒關系?明明都是我的錯。”

他眼神發怔,語氣也輕飄,狀态明顯不對。章喬陡然心驚,正要上前,就聽秦翊衡又開了口。

“我小時候,母親的手總是涼的,站不了多久就要坐下,最熱的夏天身上還要蓋一條毯子,後來我知道,她是因為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傷了元氣,所以後來才會早早去世。如果不是我,她現在應該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吧。”

秦翊衡語氣凄然,章喬的心跟着一顫,忍不住叫他:“秦翊衡……”

秦翊衡牽着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昨天不是好奇我為什麽盯着那家的小女兒看嗎?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當年我畢業從國外回來,我姐姐說要去機場接我,還很高興地說有好消息要跟我分享……”

秦翊衡問什麽好消息,秦谷雨卻賣關子:“在電話裏說多沒意思,等你回來我去機場接你,見了面你就知道啦。”

秦谷雨語氣雀躍,隔着電話都能聽出她的喜悅。秦翊衡沒有追問,懷着期待的心情登上飛機,一路上沒怎麽睡,為即将到來的團聚感到興奮,又琢磨秦谷雨跟他說的好消息會是什麽。

下飛機,秦翊衡第一個拿到行李,第一個出了海關,沒見到秦谷雨夫婦,卻接到了秦谷雨出車禍的電話。

他匆忙趕去醫院,經過高速上車禍發生的那段路,現場正在清理,路面還殘留車身殘骸,他狠狠掐住掌心,催促出租車司機快點開。

等到醫院時,他終于見到了秦谷雨。

秦谷雨躺在病床上,身上蓋着雪白床單,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床單下小腹微隆,已經沒了呼吸。

秦翊衡終于知道那好消息是什麽了。

秦谷雨又懷孕了,他要多一個外甥女了。

得知這個消息,秦翊衡視野一片慘白,幾乎無法站立。

“……如果不是我非要提前修完學分回來,如果我能忍住不告訴她是哪一趟航班,如果我堅持不要她來接我,那她就不會死!小滿還有媽媽,我還有姐姐,他們一家四口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有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秦翊衡徹底自暴自棄,聲音沙啞近乎嘶吼。

“秦亦南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就是天生不祥,誰靠近都要遭殃!”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章喬難受得無法言語,只能不斷重複,“這些跟你沒關系,別人怎麽說你都不要信。”

“真的跟我沒關系嗎?”秦翊衡輕輕搖頭,情緒宣洩到頂又霎時歸于死寂,“可現實赤裸裸擺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

說完他就轉過身,背對章喬,決然的背影表明他不願再繼續這場對話。

章喬終于明白秦翊衡一直以來承受的折磨,遠比他想象得還要痛。

房間靜了良久,章喬往前走一步又停了下來。秦翊衡周身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徹底将他阻隔在外。

他無法觸碰,也無法靠近。

許久,章喬閉了閉眼,聲音很輕:“秦翊衡,我看到你給我供的燈了。”

章喬回想,在那大殿搖曳的燭火中,有一盞是為他而點。他想象秦翊衡在給秦小滿點燈後又為他點一盞,目光映着燭火,虔誠祈禱的模樣。

“不是只給至親之人供燈嗎?為什麽給我點?”

那燈下垂着紅綢,寫着章喬的名字,是秦翊衡親筆。

“願年年無疾,歲歲安康。”章喬輕聲念出那幾個字,看向那道沉默的背影,“秦翊衡,為我點燈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說:

在想我愛你。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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