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熟人
老熟人
淩晨五點的鬧鐘響起時，梁周亦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臂，冰冷的空氣凍得她不由顫抖了下，她閉着眼将疲憊的軀殼從溫暖的被窩中抽離。
坐在床上的梁周亦指尖插進淩亂發絲中撓了撓，緩了一會兒神才掀開被子穿上毛絨拖鞋，披上睡衣外套起身。
按照他們公司九點半上班的時間，梁周亦其實很少會起這麽早，她熬夜狠睡眠很淺，工作強度又高，眼下的青黑總是要靠妝容來遮，所以早上的睡眠她向來比較珍惜。
幾乎是機械地半眯着眼刷牙，梁周亦的思緒不由自主跑到還在醫院的初禾身上，她發現初禾和她口味總體來說是很接近的，一開始她甚至以為初禾故意的，不過時間久了也發現她在這方面沒這個心眼子，她吐掉口中的泡沫看着鏡子裏睡眼惺忪的女人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為什麽初禾在她面前總會無意識流露出一些幼稚，但……也很可愛就是了。
拎着煮好的粥，梁周亦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手中的保溫盒猶豫了下還是按了一樓，要是真去負一樓騎她的電動車，她怕湯湯水水全灑了。
但醫院離她家不算太近，打個車要花的錢還是讓梁周亦心疼了一下。那天因為高銘晨的事情她母親來公司鬧過以後，初禾将這兩年費勁攢下的為數不多的萬把塊全轉給她母親才使她消停下來，這下她可真是臉比兜幹淨，一點後路都沒給自己留了。
緊緊抱着保溫桶的梁周亦将身子靠在出租車車窗上，深冬的早晨天色還很暗，看不見多少光亮，天空也霧蒙蒙的，但路上的車和行人已經開始奔波，整座城市正在緩緩蘇醒。
梁周亦的眼神仔細劃過街道上每一處景致，雖然此刻渾身酸疼身體疲憊，但心中意外的很安寧，仿佛一潭死水的生活被投入一顆細小的石子，波瀾起伏很小，但漣漪卻蔓延到了整個水面，讓整譚水鮮活起來了。
初禾的病房在走廊最深處，梁周亦聞到醫院的消毒水味皺了皺眉，時間也才早上六點多，很多病人就已經早早起身，醫院人來人往，單看表情的話很難讀懂每個人的心情，只知道大家都有在努力活着。
一晚上沒睡好的初禾直到淩晨才徹底熟睡，幾乎是睡得最沉的時間點，她聽到房間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一把将被子拉過頭頂，煩躁地想閉緊眼忽略這些噪音，下一秒冰冷的空氣席卷了她整個身體，初禾猛地瞪大眼發現自己的被子被人掀開了一半，熱氣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初禾徹底被驚醒，瞪大眼睛順着那只抓着被子的手去看它的主人，黑暗的環境裏只能看見女人的大致輪廓，梁周亦看她完全清醒了一言不發地又把她的被子蓋好，伸手将她背後的床板搖起來。
“你……”初禾心塞地抿了抿唇，将一籮筐髒話咽下肚，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來了怎麽也不開燈？”
“我怕吵醒你。”梁周亦說着将她床尾的折疊置物架從床下抽出展開，把保溫桶擱在上面，目光掃了眼迷蒙的女人解釋道。
所以掀被子凍她就不會吵醒她？初禾拳頭緊了緊，壓下那一點起床氣，神情幽怨地看着梁周亦。
頭頂的白熾燈亮得突然，初禾雖然已經适應了黑暗但還是下意識閉了閉眼，看見梁周亦帶着圍巾将自己的臉包裹地很嚴實，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睛，萬年不變的馬尾辮挂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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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困。”初禾打了個哈欠，眼角微微濕潤，她疲憊道，“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已經吃過了嗎？”
她說完有些艱難地翻身下床，上半身不敢有起伏太大的動作，初禾才挪動了兩步，一只染着霜雪氣息的胳膊攙住了她，她詫異地看了眼梁周亦，笑道：“你不是說我就只是肋骨裂了而已，想必是用不着你扶。”
看初禾調侃着拿自己昨天的話怼他，梁周亦眼神未動，只是緊緊扶着她的胳膊走到廁所。
“你還不出去啊。”初禾看着靠在門邊的梁周亦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忽然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怎麽，我上廁所你也要看着？”
梁周亦一眼就看出她的色厲內荏，淡淡說：“那你忽略我就是，我怕帥氣又體力好的初總一不小心滑倒了，還是盯着點吧。”
初禾聞言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她被這耳熟的形容詞說得有些莫名羞恥：“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
梁周亦哼笑一聲，到底還是轉身幫她帶上了門，她看拍的片子初禾的傷不算太嚴重，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也得躺幾天才能出院了，好在她的以工作性質幾乎有個手機電腦就影響不大，陳歆洛不僅致以關切的慰問還主動讓初禾申請居家辦公。
倒也不是沒給梁周亦假期，只不過這假期她無福消受，工作群催命一般的消息吵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梁周亦嘆了口氣，打開保溫桶用勺子攪了攪，将淺黃色的小米粥盛出來，煮得軟爛的粥在白瓷碗裏散發着絲絲香味，初禾坐回床上迅速将被子蓋好，看着那碗香氣撲鼻粥忽然又原諒梁周亦一大早把她喊醒了。
“我動不了了。”初禾癱軟在枕頭上，眼巴巴地望着梁周亦表示自己洗漱完已經渾身無力了。
梁周亦眼裏快速劃過一抹笑意，她試探性問：“你想我喂你？”
“可以嗎？”初禾登時眼神放光。
“想得美。”梁周亦揉了揉腕骨，從兜裏掏出手機，噼裏啪啦地回複消息，她抽空看了初禾一眼，“你趕快吃，吃完我收拾掉。”
初禾臉色微微扭曲，不滿地伸出手去拿勺子，她憤憤不平道：“我才是你的領導，你一天到晚在回誰的工作消息？”
梁周亦樂了：“初總現在是在拿領導的身份壓我？而且誰規定我只能回工作消息了？”
“難道你還能回什麽朋友的消息？”初禾不信，梁周亦給她的印象就好像是一匹孤狼，一個孤寡到極致的女人。
這話梁周亦沒法接，她選擇忽略這個問題，默默将碗碟收拾了，對初禾說：“中午我就不來了，談清說會和陳歆洛一起來探望你。”
“他們倆這組合算什麽，員工關懷？”初禾有些不滿嘲諷。
“并不是。估計是給你來送工作電腦。”梁周亦的語氣帶着絲絲幸災樂禍。
？初禾瞪大眼，眼看梁周亦已經走到門口，她死死拉着被子喊：“不是，你中午真不來了？你真要這麽無情，我可是為了你……”
關門聲隔絕了初禾剩下的話語，梁周亦提着保溫桶，快步往醫院門口的公交站走，她來的時候查過這車大概二十分鐘一班，卡着現在這班正好不至于遲到。
坐在長凳上等車的梁周亦将手上的桶晃了晃，帶着圍巾也能看見她眼中掩蓋不住的笑意，怎麽可能不來，只是她私心不想和陳歆洛等人一起來分走初禾的注意力，她更希望初禾的視線能夠完完整整，全部都停留在她一人身上。
回到公司後梁周亦在門口偶遇了一個不速之客，打扮精致的鄭心妍挽着陳歆洛的手笑眯眯地湊在陳歆洛身邊看手機，餘光瞥見梁周亦時她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呦，你這一大早是去哪了？”鄭心妍死死盯着她的保溫桶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
“公司應該沒有規定私事也得事無巨細彙報吧。”梁周亦沒有看她，只是目光落在了陳歆洛身上問道。
陳歆洛微微颔首，拉了一把鄭心妍：“心妍，你要是願意，中午可以和我們一起去探望初禾。”
鄭心妍表情不自然了幾分，微紅着臉點點頭。
梁周亦看見她這羞澀的神态，眸色暗沉了些，跟着兩人上了電梯。
“聞曉櫻那邊已經确定要過來了嗎？”陳歆洛看了一眼梁周亦也沒想避諱她，索性後面也要對接工作。
“對，目前已經轉入我們公會了，不過她這幾天還在國外拍攝，預計下周會來公司報道。”鄭心妍得意一笑，聞曉櫻能來她可是挖了很久，頭部主播總共就這麽多，多少傳媒公司拼了命地搶。
陳歆洛點點頭：“我倒是聽說她和談清有點……龃龉？”
“那都是誤會。”鄭心妍眼裏劃過一絲不屑，“曉櫻那人就這樣，對誰都好得過分，談清居然以為人家要追他，溜得倒快，這事我來跟他解釋就行。”
她們倆聊得旁若無人，完全将梁周亦當作一個透明人，一來這消息也不算過于機密的東西，二來梁周亦什麽性格大家還是有點數的，不僅從不參與任何八卦，甚至不與任何同事有過多的私交。
陳歆洛眼裏帶着滿意的神色誇贊道：“不愧是心妍，等曉櫻來了以後你們部門可算是咱們公司的功臣，我到時候幫你們向秦總多申請些活動經費。”
鄭心妍不動聲色地笑笑收下她的好意，聞曉櫻現在可是某音上最火的網紅之一，憑借一條大學時期的回眸視頻爆紅，現在已經轉型成功成為主流網紅，她的吸粉和變現能力甚至遠超了很多明星，鄭心妍以最低的簽約費将她帶進公司，這樣的業績讓她目前在公司的地位算是徹底穩固了。
兩人相談甚歡，無人關注梁周亦的神色，她圍巾遮擋下的大半張臉變得煞白，捏着保溫桶的手骨節泛白，瞳孔有些渙散，幾乎是機械地按照本能回到工位。
聞曉櫻要入職暗色文化？梁周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倒是沒想到這個多年來只有耳聞的老熟人還會有與她重逢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