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是在侮辱我
你是在侮辱我
談沐盈展開折扇掩住了唇,噗嗤笑出了聲,王耀祖這才發現自己被戲耍了,卻又對談沐盈無可奈何,只能咬着牙空揮着拳頭無能狂怒。
“好了不開玩笑了。”談沐盈折扇一收,“我們這次來也沒有什麽壞心思,只是想讓王女士入土為安。”
王耀祖他媽皺起眉頭不贊同的說道,“這女人吶,嫁了人可就是男方家的人了,該進男人家的祖墳。”
看着桌上布袋包起來的骨灰盒,王耀祖他媽碰都沒碰,還嫌惡的鼻前的風,“真的是,送回來做什麽,晦氣。”
“我雖然是逗王來娣玩的,但這筆錢是實實在在要付的,畢竟比起兄弟,父母才是法律意義上的第一責任人。”談沐盈撚出兩頁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攤在兩人面前。
紙張上清晰的寫着,本次交通事故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王耀祖上過幾年學,字還是認識幾個的,他大聲念給旁邊不識字的媽聽,“事故經過:黃色電瓶車闖紅燈撞到正在行駛的白色機動車,白色機動車在遭受撞擊後擦到了正常行駛的紅色大貨車。”
“事故認定:黃色電瓶車車主承擔九十責任以及傷者的全部治療費用,白色機動車車主承擔六責任,紅色大貨車車主承擔四責任。”
怕他們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談沐盈好心解釋道,“王女士就是黃色電瓶車車主,需要賠償一八十四萬元,以及白色機動車的車主的全部的治療費用,合起來一共二百五十三萬八千元。”
“由于王女士已經去世,所以這筆錢需要由她的直系親屬,也就是二位,她的父母來支付。”談沐盈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
一口大鍋從天而降,面墾地背朝天,辛苦種地三十載,他們這麽老實的人忽然憑空多了二百多萬的天價債務。
老天不開眼啊,憑什麽!
王耀祖他媽氣抖冷,“這……這這……天底下哪有這麽一回事……兒女都是債啊……債啊!”
“我不認,我不認,我又不認識字,我啷個曉得。”王耀祖他媽将紙一推,眼不見就當沒發生過。
談沐盈靜靜的看着王耀祖他媽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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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們誰啊,你說算就算?”王耀祖他媽還是沒能沉住氣,指着談沐盈的鼻子罵道,“特別是你,什麽身份來的,多管閑事!”
談沐盈沒有生氣,推開指着鼻尖的手,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我只是一個不忍看人在外漂泊孤苦無依,死後卻無人收屍的好心人。”
“這筆錢我可以替你們還,但我有個條件。”談沐盈說。
見事情還有轉還的餘地,王耀祖他媽連忙問道,“什麽條件。”
談沐盈直直的看向王耀祖他媽,一字一頓道,“辦一場葬禮,另外,我希望王女士能以她的本名王招娣,而不是她的妹妹王盼娣的名字下葬。”
王耀祖他媽驚愕,“你……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能一舉解決圍繞你們多年的困境,你們也不想三天兩頭的給張偉強擦屁股,應付那些找上門的債主吧。”談沐盈不經意的說道。
王耀祖他媽嘴唇濡動,臉上各種情緒交織變化,其中還夾雜着震驚和難以置信。
王耀祖啃着西瓜吃的一頭霧水,“什麽招娣盼娣,我怎麽聽不懂了就。”
“除去那筆債,我個人出資再添一個縣裏的房子,這是房産證。”談沐盈抽出了一封嶄新的房産證,然後攤在兩人面前,地址赫然是縣裏地段最好價格最高的一套房。
談沐盈确認他們都看清的內容後,将房産證合上,鮮紅的封皮壓在手下,看得兩人眼紅心熱,恨不得直接霸占據為己有。
只見她纖長的指尖輕點在紅色的封皮上,“至于這,等到事情了結後,就是你們的了。”談沐盈這麽說道。
王耀祖連聲催促,不住的用胳膊肘捅着親媽,“媽,快答應啊,只要有了縣城的房子,我就能跟隔壁村的阿花求婚了,到時候阿花不答應也得答應。”
“你還惦記着那阿花,寡婦你也貪,不嫌丢人啊!”王耀祖他媽拍了拍自家寶貝兒子,話裏語氣嫌棄的很,動作卻很輕柔。
王耀祖梗着脖子,“我喜歡阿花,阿花也喜歡我,她上星期還對我翻了個白眼呢,她一定是喜歡我。”
“這是逝者的遺言,也是她的遺願。”談沐盈的指尖隔着布袋輕撫裝着骨灰的木盒,“我想你們會好好完成的吧?”
舒淅詫異的擡起眼眸,哪有什麽遺言,她媽媽根本什麽都沒來得及說……
王耀祖他媽咽了咽口水,徹底動搖了,遲疑的說,“這……我還得跟孩子他爸商量商量。”
談沐盈擡手看了眼右手腕上的腕表,“我的時間很緊迫,今天下午就要啓程離開了,你們還能再商議五分鐘。”
“五分鐘後沒有答複,那此事就此作罷,畢竟我與您的女兒并無關系。”談沐盈站起身作勢要走,“我剛仔細想了想,也是,阿姨您說得對,是我多管閑事了。”
王耀祖他媽賠着笑臉,忙将人扶了回來,尴尬道,“沒有沒有,您是好人啊,還為我們家招娣這麽費心,在這坐坐,五分鐘就五分鐘。”
“辦什麽葬禮。”
王耀祖他爹王苞米回來後就蹲在門口敲敲打打修門,“別跟我提那賠錢貨,還嫌她惹出的麻煩不夠大嗎?”
王耀祖他爸這些年積攢下的怨氣很大,橫眉豎眼道,“要不是因為她,我能這麽卑躬屈膝的對那個張偉強?”
“踏馬的,他算什麽狗東西,五毒俱全的垃圾,我兩個女兒給他糟蹋了還敢威脅我。”
王耀祖他媽忙制住了孩子他爸的口不擇言,“老公,家醜不可外揚,家醜不可外揚。”
“現在連個陌生人都知道我們家的這檔子事了,還算什麽家醜,還怕給誰聽到。”王耀祖他爸憤憤不平。
王耀祖他媽安撫道,“老公啊,我是這麽一合計,從裏頭那個冤大頭身上想辦法套點錢辦個葬禮,大妞那什麽撞人的錢也不用付了,還白拿一套房。”
“這冤大頭看起來就是個人傻錢多的家夥,好騙。”王耀祖他媽擠了擠眼睛,“然後咱們還能從鄉裏鄉親那收點份子錢,不虧。”
王耀祖他爸一聽,有理,反正人死都死了,就算活着多麽多年也沒個音訊,跟死了沒兩樣,這死了反倒好,還能從別人口袋榨點錢。
他立馬被老婆給說服了,兩人一拍即合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幾句,這才進屋。
“想好了嗎?”談沐盈問。
“想好了。”王耀祖他媽點了點頭,“大妞畢竟也是我的孩子,這葬禮啊,我們辦,還要風光大辦。”
舒淅驚詫,這跟剛剛說的不一樣,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有良心。
王耀祖他媽說道,“至于名字,這倆孩子反正是雙胞胎,叫招娣還是盼娣,對我們夫妻倆來說都沒啥區別,老板您說的算。”
話及此處,王耀祖他媽終于圖窮匕見,“只是大老板啊,這辦葬禮,要錢,錢吶是個大問題。”
“要多少。”談沐盈挑了挑眉。
“咱們要的不多,不多。”王耀祖他媽搓了搓手,“事出突然,咱們家也沒啥多餘的存款,你看二妞日子過成那樣也自身難保,我這下頭還有的兒子,老板你看這錢……”
談沐盈回答道,“只要能辦好,這錢不是問題。”
“大老板千裏迢迢來也太辛苦了,我們也沒別的意思,意思意思就行,我們這也是想給大妞一個體面嘛,您說是嗎。”
王耀祖他媽小心翼翼的說道,“聽耀祖說,您那包裏有一沓……”
“您指的是這個?”談沐盈一邊說着,一邊将那沓紅鈔放在桌上,“請。”
“啊對對對,只是辦葬禮的話,這稍微有點不太夠,可能還需要再多一點,大老板您看還能不能……”王耀祖他媽貪得無厭,又試探着想要更多。
“看來你們不想,那就算了。吱吱舒淅,我們走。”談沐盈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讨價還價,如果直接說一個數也不是不行,誰知對方從頭到尾都在打哈哈。
王耀祖他媽眼見過了頭,在丈夫指責的眼神中忙攔住人說,“诶!夠了夠了,大老板我就随便說說,您也真是的,開不起玩笑。”
談沐盈擡眼看去,王耀祖他媽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不管是大妞還是二妞,大老板,你以為我不想管嗎?是我管不了。”
“我是那麽狠心的人嗎?女兒養那麽大我容易麽我,有兒的娘家腰杆子才硬。”王耀祖他媽一邊說着,一邊抹着眼淚。
“哪家不是這樣來的,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她倒好,從小到大鬼主意就多,和二妞嘀嘀咕咕商量着。”
王耀祖他媽攤着手哭喪着臉,“二妞替她去了哪裏賊窩,大妞撒腿就跑沒個音訊,留下一地雞毛,叫我們怎麽辦?”
“那張偉強還以此為由,天天上門鬧,我們倆這把老骨頭遭老罪了,還拿他沒辦法嗚嗚。”
談沐盈又拿了十沓紅鈔依次擺在眼前,“死者王招娣嫁給了賭棍張偉強,妹妹王盼娣逃走從未回來過,這就是真相,此事到此為止。”
看到了實打實的真錢,王耀祖他媽哭也不哭了,又被談沐盈的話給繞了進去,徹底蒙圈,“這話也沒說錯啊,那我到底要給哪個妞辦喪事,辦喪事的那個到底叫啥名啊?”
王耀祖舔着手指數錢數的正開心,厭蠢症犯了,“死老太婆我都聽明白了,給王招娣辦葬禮就對了。”
“那……那二妞怎麽辦?二妞還在偉強家呢?”王耀祖他媽蒙圈道。
“你管他那麽多。”王耀祖拿人手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辦就對了,反正錢都到手了,後頭事情辦完了再說呗。”
王耀祖他媽答應了,“那……那行。”
談沐盈豎起食指抵住唇,“那就拜托你們了,今天的事,我希望三位能夠守口如瓶。”
回縣城的山路,談沐盈抱孩子抱得胳膊都酸了,連忙将孩子丢給了體力充沛的多功能小秘書吱吱。
“外面的空氣真好啊~”談沐盈展開酸軟的手臂迎風吹,“嗯?舒淅怎麽不說話?”
沉默了一路的舒淅回頭看着山村離自己越來越遠,“談姐姐,我們就這麽走了?”
舒淅撓了撓張淩淩的下巴,“當然沒有,我們還要送淩淩寶貝回家呢,是不是啊淩淩。”
這下撓到了張淩淩的癢癢肉,他含着棒棒糖扭了扭身子,咯咯咯笑了起來。
“挑好的黃辰吉日在一周後,你要想留下來吃個酒,到時候我們再來。”談沐盈說。
舒淅踢了踢小石子,茫然道,“我以為……我以為媽媽她嫁給爸爸之前過得也很好。”所以她才會想來看看,養育媽媽的故鄉是什麽模樣。
在媽媽的描述中,這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小村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書裏的桃花源,是她從小生活到大的故鄉,她有着愛她的父母和妹妹,生活順遂幸福美滿。
舒淅想,這是一個頂好的地方,等她賺錢了,一定要帶媽媽回她日思夜想的家。
“我從來不知道。”舒淅低聲問自己,“媽媽的過去,為什麽會是這樣?”
這個疑問,談沐盈能說出很多大道理,比如記憶會美化,王女士只是帶着記憶的濾鏡回顧往昔的人生,不然,直面現實的醜陋也太過殘酷了。
但談沐盈什麽也沒有說。
舒淅深吸了一口氣,“我以為……我以為他們對媽媽很好,媽媽從來沒有說過他們的不好。”
“她從來沒有說過他們的不好,為什麽他們會這樣……”舒淅低聲道,“至少不該是這樣。”
談沐盈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沒有原因,甚至沒有緣由邏輯和因果。
“好了精神點。”談沐盈拍了拍舒淅的背,“還沒十八的小屁孩,想那麽多做什麽呢,想的多老的快,小心十八變八十~”
—— ——
薄薄的一門之隔,門內傳來拳拳到肉的悶響,伴随着噼裏啪啦重物落地的響動,男人的咒罵聲不絕于耳,“死娘們!……錢呢?……你把錢藏哪去了!……說啊!……錢呢?”
聽到門內熟悉的響動,張淩淩僵死在了原地,紅潤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他默默的攥緊了談沐盈的衣角,牙關震顫,恐懼的全身發抖。
談沐盈蹲下身與他平視,“淩淩,還記得姐姐說過的話嗎?”
談沐盈一下又一下的順着他細軟的黑色頭發,“有這麽多大哥哥大姐姐在你還會害怕,一個人在屋子裏的媽媽呢?媽媽也會害怕,跟淩淩一樣害怕。”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給那小屁孩藏着錢呢!……沒錢!……誰信啊!……你看我信嗎?……哈!”
男人的咒罵聲還在清晰的傳入衆人的耳中。
二指寬的門縫裏正上演着警察都管不了的暴行,多可笑,人一旦結婚,就連施暴和被施暴都披上了家務事的外衣,變成了合理合法的家務事。
“淩淩……呼……”張淩淩握着拳頭,小聲呼氣調整呼吸,“淩淩也要……嗬……保護媽媽……”
“這一次哥哥姐姐們會保護媽媽。”談沐盈站起身,手指抵在門前,垂眸問道,“下一次就該輪到誰了?”
張淩淩握緊了小拳頭,“輪到淩淩了。”
“媽媽的好孩子。”談沐盈輕輕拂過他的頭頂,然後一腳踹開了那扇本就沒有關的很嚴實的大門。
談沐盈飛快掃視一眼戰況,當看到了揪着女人的頭發拖行的男人後,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手背青筋繃起,一邊朝女人跑去,一邊高聲喊外援,“吱吱!”
比談沐盈先到的是溫知白,他大步跨進,幾步就到了施暴的男人面前,三兩下張偉強就被反剪着手肘,叩壓在了地上。
談沐盈握住了王招娣的手,同時她也被後至一步的舒淅扶住,可見的傷痕沁着烏青,不可見的地方傷口恐怕更多。
談沐盈不禁後悔剛剛的舉動,教孩子的時間有很多,她不該故意挑選這樣一個時間點,直面恐懼縱然能讓人生出無限的勇氣,但她同時也縱容了施暴者的暴行。
“你媽的,誰啊!”張偉強擰着眉頭咒罵道,“這踏馬是我家,我家!你們私闖民宅我叫警察抓你們啊!”
談沐盈眼神示意舒淅先帶人去處理傷口,舒淅拎着帶來的醫藥箱扶着人進了裏屋。
談沐盈搬了張小板凳放在沙發對面拍了拍,“來,三堂會審,都坐坐好。”
張淩淩一屁股坐了上去,兩只手捂着眼睛,縫隙漏的很大,超級好奇。
談沐盈一把撈起小屁孩往裏屋走,“不是給你坐的,好了,接下來是少兒不宜的畫面了,媽媽的傷口很痛,淩淩超級超級想去陪陪媽媽。”
“唔~”小孩扭了扭屁股,想陪媽媽,也想看戲。
談沐盈霸王條款,“反對無效~”
将人塞進裏屋順便反鎖了,談沐盈擺正了腕上的手表,走到泛黃的沙發邊輕撩裙擺坐下,“初次見面,張先生。”
“初什麽見面,滾啊!”張偉強梗着脖子,撕心裂肺的喊道。
談沐盈說,“我猜想你的情緒會比較激動,以這樣的方式才能讓你好~好~聽我說話。”
她指尖撥開密碼鎖,紅燦燦的鈔票清一色的列在手提箱內閃瞎人眼,只聽她這麽說,“這裏是五十萬,不夠我還能叫人去取。”
這簡直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張偉強咽了咽口水,勉強提着一線理智道,“你想幹什麽?”
談沐盈翹起二郎腿,手肘靠在沙發的邊沿,指尖輕點猶如琴鍵,“我聽說你很喜歡打人,不如這樣,我們來玩個游戲,一個巴掌一張,你能扇自己幾個巴掌,我就給你多少張,好不好呀?”
談沐盈撕開紙封,一邊說着一邊如洗牌般反複抽出鮮紅的紙鈔,“能拿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談沐盈手一拍,打了個響指,“有了,算你優惠,九八折很劃算,機會不容錯過哦。”
“你是在侮辱我。”張偉強氣的怒火中燒。
談沐盈皺起秀眉,憂愁的說,“我以為這會被稱為天上掉餡餅呢,真是可惜。”
“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自會有人求着讓我侮辱他,不是你也是別人。”談沐盈下巴微擡,“吱吱,放開他。”
張偉強冷哼一聲,用力的瞪了溫知白一眼,溫知白依照談沐盈所言松開了他,雙手一攤示意已經兩手空空。
張偉強松了松自己的臂膀,跺了跺腳,然後他‘噗通’一聲跪的利索,“請盡情的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