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棄助人情結
放棄助人情結
為了錢,張偉強對着自己的左右臉來回扇了兩下,“我的錯,我該死,我的錯,我該死。”
“老板,你看這樣式的行嗎?”張偉強笑容谄媚,搓了搓手指。
這可是錢啊,真錢啊,有誰會跟錢過不去呢,至少我不會。
談沐盈從手中的一沓錢裏撚出了四張遞給他,“太吵,閉嘴。”
沒有絲毫歉疚和忏悔的道歉毫無意義。
張偉強拿錢手軟,連連答應,“好好好,您說什麽是什麽。”
張偉強生怕談沐盈會後悔,當即對着自己的糙臉連拍了一百下。
他每拍一下,談沐盈就抽出一張紅鈔丢到他的面前,數到九十八時,她依照約定将手上剩餘的兩張也撒了下去。
“恭喜你張先生。”談沐盈拍了拍手,“這些都是您的了。”
從天而降的紅色鈔票糊了滿眼,眼前的談沐盈也像個冤大頭,啊不是,散財童子。
張偉強碰了碰自己的臉皮,一絲刺痛也沒有,輕松的就跟走在路上白撿的一樣,這麽容易?我能賺她一個億!
談沐盈在張偉強面前放下一個小玩具,是個會重複說話聲音,扭着腰跳舞的仙人掌,“接下來追加游戲規則,只要聲音達到它能夠重複的分貝,無論是你自己拍的聲音,還是它重複的聲音,都算作你的個數。”
“打一下就能算作兩個。”震驚,好事竟能成雙?張偉強心存疑慮,“有詐,肯定有詐。”
談沐盈挑了挑眉并不言語,任憑張偉強對跳舞仙人掌上下其手,他仔細檢查後發現,竟然真的只是一個玩具,沒有任何的不對勁。
談沐盈挑了挑眉,“請開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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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偉強往自己臉上每扇一巴掌,跳舞仙人掌扭着綠色的水蛇腰,應聲響起‘啪’的聲音。
兩張……一沓……兩沓……十沓……
滿地散落的紙鈔充盈眼眶,一張又一張的鮮紅從纖纖十指撒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眼前的一切都在強烈的刺激着感官,張偉強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卻依然舍不得停下,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越來越慢。
每一次掌心觸碰臉頰,都連帶着牙齒和口腔一起震動,泛起陣陣酥麻和刺痛,疼痛不是一下就來,而是再這樣的重複下漸漸累積。
談沐盈蹙眉道,“連收音都收不到了,這還叫巴掌嗎?這麽摸摸蹭蹭要到什麽時候啊。”
“喝啊……”張偉強閉着眼睛用力來了一下,一顆帶血的牙齒從他的口腔中崩落。
跳舞仙人掌也應聲響起一聲清脆的‘啪’。
張偉強吐了一口帶着血的唾沫,和觸碰都成奢望的臉頰相比,牙齒上的疼痛都不值一提了。
眼前的人臉已經腫成了豬頭,談沐盈低頭輕笑了一聲,“咳,還要繼續嗎,你的臉都已經腫成豬頭了。”
跳舞仙人掌閃着小燈,扭着水蛇腰重複,“還要繼續嗎……豬頭肉。”
“繼續……”張偉強含糊的聲音傳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提箱內未拆封的紙鈔,都到手邊的錢還能讓它跑了不成。
談沐盈抽出了新的一沓,“如你所願。”
雖然張偉強嘴硬的說繼續,但他的臉上滾燙麻木,擡起的手怎麽也落不下去。
“打不下去了嗎?這就不行了?”談沐盈嘆道,“好吧好吧,我是個善良的好人,這個拿拿好,按下開關就好了,很輕松吧。”
只見談沐盈放在他手邊的是一把筋膜木倉,前面用透明膠帶綁着一把彩色的拍手器,不同的是,這個拍手器只有最中間的一扇,怎麽晃也不會發出響聲。
張偉強覺得筋膜木倉前綁着的玩具很眼熟,似乎曾出現在家裏,出現在他家小兔崽子的手中。
他回想起了這個玩具本來是完整的,晃一晃能發出鼓掌的聲音。
然後張偉強在醉酒的炫目光影和被酒精麻痹碎裂的記憶中看到,他抄起這個玩具,對着妻兒又一次施展了暴行,将這把充滿童真的玩具變成了眼前這副殘破的模樣。
談沐盈下巴微擡,“繼續。”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張偉強哆嗦着丢掉那把‘兇器’,連滾帶爬的往外逃。
他雖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改之心,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但他的第六感發出了預警,他下意識的覺得,再繼續下去,他會死的。
“嗤!”談沐盈冷笑一聲,“游戲已經開始,哪還有你選擇結束的權利。”
張偉強狼狽的靠在門前,掙紮狼狽的拉拽着門把手,哆嗦着擰開門後的一瞬縫隙,外面的天光漏進這個晦暗的門扉中。
馬上……馬上就能逃離這個地獄了!他灰暗的眼神瞬間鮮亮了起來。
“張先生,你真的要走嗎?出了這個門,可就一無所有了。”談沐盈搓過紙鈔的聲音不大,在張偉強聽來,這聲音卻很大很響,随着他的心髒鼓動。
她的話語如鬼似魅,“這可是能償還你目前所有債務,甚至能再逍遙半生的五十萬。”
五十萬……
沒有人阻攔,張偉強開門的手頓了頓,是啊,他都已經挨了這麽多下,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就這麽走了,他多虧啊。
一只手越過張偉強,輕輕的抵住了門扉,遮滅了這一絲光亮,隔絕了另一個世界。
談沐盈充滿笑意的聲音傳來,“張先生,你不高興嗎?這可是五十萬呢。”
半個小時後,電器的嗡嗡聲戛然而止,是溫知白上前摁掉了張偉強手中筋膜槍的開關,屋內徹底陷入了寂靜,只餘樓上樓下日常生活的喧嚣。
談沐盈在溫知白的褲兜外側摸了摸,“有煙嗎?”
“沒有。”溫知白回答道。
“尊嘟沒有,還是假嘟沒有……”談沐盈眨巴眨巴眼睛,摸到最後實誠的說,“吱吱,你可真是個乖寶寶。”
談沐盈砸吧砸吧嘴,還是饞,“吱吱,剛剛給你的棒棒糖呢?”
“不是給我了嗎?”溫知白道。
“那你再送給我,就歸我了。”談沐盈先是伸進溫知白的口袋摸出了棒棒糖,然後又将棒棒糖放在他的手上,最後對溫知白攤開了手。
“死了嗎?”談沐盈撕開了外包裝,棒棒糖被體溫捂化了一點,但不影響正常吃。
躺在錢堆裏的張偉強胸口還有劇烈的起伏,溫知白客觀描述事實,“沒死。”
“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他了,扶他坐着,躺着容易窒息。”談沐盈嘴裏含着棒棒糖,打開了反鎖着門的裏屋。
“咳,聽淅淅說,你們馬上要走了。”包紮好傷口的王女士越過了靠坐在錢堆裏的爛泥,“我送送你們。”
來時坐着破三輪,回去談沐盈搞了輛面包車,臨上車前,舒淅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姨姨,你真的叫王招娣嗎?媽媽身份證上的人才是你,對嗎?”
王女士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這個真相,你說的沒錯,我才是王盼娣。”
“姐姐她讀過兩年書,識了一些字,她喜歡讀書,但爸爸媽媽不給她交錢,不讓她讀,只想讓她早早嫁人。”
王女士慢慢的說着多年前被時光掩蓋的真相,“姐姐她很痛苦,被張偉強打只是身上痛,但回家找爸媽,卻被狠心趕出了家門,這才是最讓她傷心的。”
“所以當她知道懷了孩子後,想到孩子出生後,會生活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環境裏,她就想帶着孩子一起死,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
微風吹起她四十不到就花白的鬓發,王女士這樣說道,“姐姐将懷孕的事情告訴了我,在知道姐姐懷了你,或者說懷了那個孩子後,我選擇讓姐姐用我的身份逃了,而我成為姐姐,成為了張偉強的妻子王招娣。”
這些都是她媽媽曾經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她的妹妹代替她承受了十七年。
“所以……”舒淅這才明白,所以,在知道她的爸爸不會打媽媽後,媽媽的妹妹,也就是真正的王盼娣才會落淚,她的眼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姐姐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幸福而感動。
談沐盈拿出了一張照片示意舒淅轉交,“這張照片你可以留下。”
當王女士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後又推了回去,“不……不不……不能留,不能打擾那孩子現在的生活,讓他們知道了,指不定生出什麽風波來。”
“姨姨。”舒淅低低的喊了一聲。
王盼娣輕柔的抱了抱舒淅,捋了捋她漆黑濃密的鬓發,“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也一樣,不要跟我們扯上關系,不要再回來了。”
舒淅不是會淚失禁的體質,她明明沒想哭,卻不知不覺中淚濕眼底。
舒淅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一點沖動,“姨姨,你……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跟媽媽一樣,走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沒有誰會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至少新的生活不會再有人會打她,夜晚的房間不是黑暗的囚籠,而是得享安眠的家。
王女士柔和了眉目,笑着搖了搖頭,“不了,我跟偉強生了個孩子,我弟弟不懂事,爸媽也老了,我……淩淩來,叫舒淅姐姐,這是媽媽姐姐的孩子,是你的親姐姐。”
張淩淩茫然的看看媽媽,再看了看舒淅,最後朝談沐盈揮了揮手。
談沐盈微微颔首,指了指手上的腕表,張淩淩捂住電話手表,開心的笑沒了眼。
“你想這樣一直讓他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嗎?”坐在車裏的談沐盈的臉蒙在了陰影中,“孩子的塑造性很強,他會成長為父母的模樣,而不是你期待中的模樣。”
王女士知道談沐盈的意思,“至少他是個男孩,有爺爺奶奶愛護。”
“那你呢?”舒淅忍不住擔心道。
王女士無所謂的笑了笑,“我?這輩子就這樣啦,眼睛也看不清,又能做成什麽呢。”
“我可以出錢給你治療眼睛。”談沐盈說,“沒有任何條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這是我父母為你姐姐養育舒淅多年的補償。”
“看不看的清,又有多大關系呢?”王女士依然拒絕了,“看的太清,反而不好。”
談沐盈側頭看向遙遠的天際,天空沒有任何裝飾,只是一望無際的白,她說,“一千五百公裏,是你幫助你姐姐拼盡全力逃出的地獄。”
“你呢,你想一輩子陷在這個泥潭裏嗎?”談沐盈垂眸看着張淩淩的目光幽深,“帶着你的孩子一起。”
面包車啓動,王女士抱着張淩淩往家走,張淩淩開心的跟媽媽顯擺,“媽媽你看,這是大姐姐給我買的手表,大姐姐說,能打電話……”
“媽媽你為什麽在哭?”張淩淩抱着媽媽的頭,學着媽媽的模樣拍了拍,“媽媽不哭,淩淩在。”
王女士默默的抱緊了自己的孩子,“嗯,有淩淩在,就夠了。”
回去的旅途中,舒淅問,“那個男人……會悔改嗎?”
離城市近了些,網絡和信號也恢複了,談沐盈一邊處理着堆積的工作,一邊反問道,“你見過哪個人渣吃了一頓竹筍炒肉就悔改的?”
“至少,他會記住今天的吧。” 舒淅還帶着對美好的憧憬和人性的期待。
談沐盈想了想,“會吧,會記住今天的白撿的五十萬。”
舒淅扭捏的問道,“談姐姐,媽媽還是有愛她的人在世上,我不想她待在這樣一個地方,淩淩也很可愛,我們真的不能帶他們一起走嗎?”
“放棄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談沐盈說這話時的聲音帶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不是聖人,自甘堕落的人,我救不了,也不會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