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最終小王子抵達理想星球，獲得靈魂重生。”
讀完故事最後一句，林初霭擡頭，露出個淺笑，如清麗芙蓉，豔而不妖。
“今晚直播就到這，順便和大家請個假，後面三天有事不播，再會。”
關掉直播後臺，林初霭發了會呆，才起身收拾因為直播弄亂的房間。
收拾過半，被閑置在旁的手機接連響起，像午夜催命聲。
林初霭拿着打光燈站在原地，突然發洩一般将東西丢到地上，雙手捂臉蹲下去。
安靜的房間裏時不時傳出不連貫的抽泣。
來電鈴聲打斷他的哭聲。
林初霭抹着眼淚走到桌邊看見上面的語音彈窗，深呼吸整理好情緒，點了接聽。
“還好嗎？我看了你今晚的直播切片，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合作方孟映陽，是個不折不扣愛折騰的富二代。
和很多被錢堆着長大的有錢孩子一樣，不想繼承家業，滿腦子創業，想向家裏證明自己。
目前開了個服裝設計工作室，主營女裝。
兩人不同專業，因為大學同個宿舍，四年下來混了個半生不熟。
真正熟絡起來，是孟映陽得知林初霭做了女裝UP主，哪怕他多個平臺賬號粉絲加起來也沒超過三十萬，還是執着于和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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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份情，林初霭給他挂了個房管。
今晚直播确實發生了些事，不代表林初霭願意說。
“有個老板一口氣給我刷了兩萬禮物，沒見過這麽多，有點吃驚。”
孟映陽的重點一下被帶偏了。
“看見了，他現在是你榜一，你加他微信了嗎？”
“花兩萬買我微信挺大方的。”
“……”孟映陽沉默了下，“初霭，我知道你缺錢，但有時候是吧，你懂我的意思。”
做直播最容易出事的就是主播私聯榜一大佬。
隔着網線，誰也不知道對面是人是鬼，說不定哪天就爆個大雷，毀掉人的一生。
見面會發生的事那就更多了。
林初霭決定當主播的時候早把可能發生的事都想過，這會兒被孟映陽提醒，自尊心作祟想反駁，可想到那條沉甸甸的短信，他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從不缺錢的人是不知道缺錢的滋味。
他沒必要也不需要和孟映陽因錢鬧不愉快。
“嗯，我知道，他沒別的意思，就希望我能錄幾個故事給他。他說他失眠，全靠我讀故事入睡。”
“那就好，你請三天假要回家嗎？”
林初霭沒透露自己行程，只說：“有事。”
一般他說有事就是想辦法賺錢，孟映陽猶豫着：“這兩天我要參加個大型酒會，到時候幫你推薦下，看有沒有需要主播的。”
“嗯，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
“沒什麽，因為你的推薦，店裏剛上的秋裝賣爆了。”
到底是不是因為他，雙方心知肚明。
林初霭沒戳破，又閑談兩句，便挂了語音。
屏幕回到微信界面，置頂在第二的名稱一串字母亂碼。
JXBTXDIF。
這是他匆忙加上沒來得及備注的榜一大佬，聊天內容停留在系統自帶的話術。
榜一的頭像很黯淡，是一團黑。
他修改了備注，免得認不出來，畢竟列表裏不止這一個砸錢粉絲。
退出微信，林初霭盤算起全部家當，哪怕把晚上直播收到的禮物加上，還差個三萬。
好不容易松口氣的日子沒過兩天，窒息感卷土重來。
林初霭窩在沙發上，枕着背靠，無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要從哪裏再湊錢？
他知道只要向孟映陽張口就能有，可他不想雙方關系再複雜。
他揉着鼻梁，快讓被錢束縛住的無力淹沒了。
天還沒亮，整個城市尚在沉睡。
林初霭踏上回家的路，小鎮依山傍水沒通高鐵，好在有大巴車直達，代價是三小時後的腰酸背痛。
下車先感受了下熟悉的風和陽光，緊繃一路的神經瞬間松弛。
林初霭走出車站，沒走兩步就碰上熟人。
“小林回來啦？”
“嗯，顧阿姨好。”
“好好好。”
地方小，事情傳得快，又是鄰居，知道的更多了。
對上他沉靜溫柔的臉龐，顧阿姨遲疑片刻。
“昨晚就把你奶奶送醫院去了，今早老人家醒過來，知道在醫院裏，死活要出院。”顧阿姨面露尴尬，“我們沒能勸住她，實在不好意思啊。”
“沒事，謝謝顧阿姨，這是我給顧叔叔買的按摩儀，既然碰上阿姨了，麻煩阿姨帶回去。”
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都是拜托顧阿姨一家照顧奶奶，逢年過節少不了感謝禮。
這是人情世故，林初霭很小跟着奶奶就見過。
顧阿姨笑呵呵收下了，還叮囑他中午和奶奶一起去家裏吃飯。
林初霭客套着答應，推着行李回家。
他家在小鎮靠西山腳邊，兩層破舊小樓房，外有半人高圍牆，牆頭靠一人高黑色鐵栅欄加固。
從栅欄縫隙能看見院內一半分出來做小菜園，臨近秋季，瓜熟蒂落，皆是豐收。
另一半是鵝卵石地面，石桌石凳，一棵高出牆頭的桂花樹正迎風招展，朵朵淺黃色花在綠葉間若隐若現，依稀能聞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樹下坐着個臉色不太好看的老太太，手邊擺着藍色菜籃，在擇菜。
林初霭在外面站了會，等眼睛裏酸澀消退不少，裝作無恙推門進去。
“當當當，驚喜到家。”
側對着大門坐的林奶奶猛地回頭看見他，先皺眉再舒展。
“今天也不是休息，你怎麽回來了？”
“想奶奶了。”
只字不提住院的事。
林奶奶把菜丢進菜籃裏，在圍裙上擦擦手：“想我一個老婆子做什麽？只要你過得好，奶奶就高興。”
行李推到旁邊放着，林初霭坐下，幫忙一起擇菜。
“我也想奶奶過得好啊。”
“現在就挺好的，你回來肯定請假了，耽誤工作。”
“不想讓我因為想奶奶就跑回來，那奶奶和我一起去城裏。”
早在畢業沒多久後，林初霭就動過這個心思，無奈林奶奶堅決不肯。
說是在鄉下小鎮住習慣，這裏又有不少老朋友，生活簡單快樂。
到大城市就像雲雀進牢籠，失去自由，也沒樂趣。
那時林初霭被說服了，現在舊事重提，是想帶林奶奶去大醫院，把病治好。
林奶奶沉默片刻，奪走他手裏的菜。
“我不去。”
“好，那我回來。”
“不行。”林奶奶強硬否決，“你回來沒意義。”
老太太犟起來能把人氣死，這是林初霭早知道的事，也清楚要說出真相，只會被老太太罵走。
他想找個更妥當的借口，卻不想林奶奶先挑破了窗戶紙。
“人到歲數該死了，不想亂花錢治，你長大了，我對你父母也有個交代。”
林初霭怔神，眼眶一下紅了：“所以你要丢下我嗎？”
到底是手把手帶大的孩子，林奶奶于心不忍，胡亂摸摸他的頭。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怎麽能叫丢下你。”
“醫生說是良性的，術後治愈性很高。”
只要有錢，做個手術根本不成問題。
致命點偏偏就在他們沒有足夠的錢。
林奶奶沒說，林初霭都知道，他紅着眼睛去握奶奶的手，故作鎮定的聲音藏不住無助的顫抖。
“奶奶，我已經還完讀書欠的債，剩下的積蓄夠做手術，去做吧，好嗎？”
林奶奶皺着眉頭靜默不語。
“錢沒了可以再賺，我不想以後孤零零一個人。”
“小初。”林奶奶輕嘆了口氣，“奶奶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那我也不要明知有希望硬要放棄。”林初霭說。
“……先去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林奶奶沒正面回答，這也算個好消息。
林初霭暫時妥協。
這一天，林初霭跟在林奶奶身後忙裏忙外，沒再提手術的事，一停下來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奶奶。
晚間躺到床上，在小夜燈照亮的光影裏，林初霭翻來覆去睡不着，想辦法湊手術費。
之前加過的主播群這會兒正熱鬧，裏面在讨論福利姬。
圖片露出來的內容不等，價格也不同，布料越少，越具有性暗示，價格越昂貴。
這就是變相的色。情交易。
群裏的聊天從讨論福利姬的尺度到收入，是林初霭預想不到的數值。
他盯着那串數字，心裏在搖擺，一次就夠還有剩。
底線和奶奶的健康根本沒可比性。
林初霭打開網頁，研究起福利姬。
這一晚他沒睡好，導致清晨收到榜一消息的時候頭腦不清醒發了句‘您聽過福利姬嗎’過去。
等看清後，手忙腳亂撤回，暗自祈禱對方沒看見，忐忑等着回複。
最後等來了孟映陽的電話。
這位富二代語氣裏流露着徹夜未眠的疲憊，卻難掩興奮。
“初霭，我這有一單低投入高回報的生意，很适合你，接不接？”
林初霭用冷水洗臉，試圖澆走困倦。
“什麽？”
“你知道靳家吧？”
林初霭擡頭，鏡子裏的人貌若好女，不點自紅的唇微動：“嗯，首富。”
“靳家要找人給靳向帛沖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