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高鐵站,林初霭在出口和孟映陽碰面。
渚州深秋不似他家那邊涼爽,熱浪還往臉上撲。
車裏打着冷氣,穿半袖長裙的林初霭打了個顫,接過孟映陽遞來的水放到旁邊。
“去市一院。”
“和他聯系上了?”
林初霭點頭,他聯系上關景承很曲折,總歸找到了,沒必要再提。
他也沒想和孟映陽說,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靳向帛的實況。
在電話裏,關景承語焉不詳,他怕問多招煩,幹脆只要了地址。
凡事不如親眼看,他現在也算能名正言順打聽靳向帛的事。
“你最近有聽說靳家的事嗎?”
“靳家的沒有,有件和靳向帛有關的趣事,要聽嗎?”
孟映陽特意看了他一眼。
林初霭敏銳的感覺出一絲不同:“和我也有關系?”
“有,還記得李弈嗎?”
“記得。”想忘也挺難,他停播的這些日子還要感謝下李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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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雙方合作出品的旗袍推廣視頻火了,引來大批考古粉絲,維持熱度,他恐怕要查無此人。
孟映陽笑得可開心了:“他最近挺倒黴,工作室幾個得力骨幹全被挖走了,你拍完爆紅的那件旗袍成了絕品。”
林初霭驚訝:“怎麽回事?”
“小道消息,他口嗨到靳向帛本人面前,小懲大誡。”
“那是他活該。”
孟映陽被逗笑了:“我以為你會說靳向帛小心眼,聽不得一點批評。”
林初霭篤定:“他不是。”
語氣裏有明顯的袒護,俨然很寶貝的樣子。
孟映陽知道兩人結婚了,也知道他是個拎得清的人,自然不想多重複彼此心裏都清楚的事。
臨下車前,孟映陽探頭:“初初,有時眼睛會騙人,多用用心。”
話裏有話。
林初霭蹙眉,醫院就在身後,他着急要去見靳向帛,加上後面有車在按喇叭狂催,不好再繼續聊,他揮揮手讓孟映陽走了。
等有空約見面再詳談。
順着指示牌一路到住院部,他乘坐電梯上五樓,中途停在三樓,進來一位戴着口罩的男醫生。
很高,露在外面的眉眼很英俊,目光掃過他及他手邊的行李箱的時候很短暫停頓了下。
林初霭握緊行李箱的拉杆,掌心漸漸濕潤,背在身後的手抓着手機,随時出擊。
做直播這麽久,他不止一次強調不建議線下偶遇,所以目前還沒遇見過要合影的粉絲。
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收到那種變。态的信件。
這位陌生醫生的眼神讓他不安,希望感知錯誤。
叮,電梯停在四樓,醫生走了出去。
林初霭輕舒口氣,就是說世界上哪來那麽多變。态,有也不可能那麽巧合是他粉絲,還偶遇在同個電梯。
抽出紙巾擦掉掌心的汗,又整理了下亂糟糟的裙擺,他輕觸擋住喉結的蝴蝶結絲帶。
對着洗手間鏡子檢查很久,應該不會被看出端倪。
電梯繼續往上,他在微博編輯了條明晚開播的消息,發送成功的那刻出了電梯,并見到等在旁邊的關景承。
“關…關先生。”
他的磕巴讓關景承微微翹唇,很是善解人意道:“您可以稱我為管家,或者您不介意可以和少爺一樣叫我聲關叔。”
林初霭耳根子微紅,聲音軟軟的:“關叔,靳少爺還好嗎?”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寬闊的走廊,淡淡的消毒水萦繞在身邊,林初霭挺不喜歡這味道的。
“還算穩定,醫生說要多靜養。”
“怎麽會突然住院?”
“身體沒好全,勞累過度。”
和林初霭猜的差不多,他輕聲:“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關景承回答:“少爺送來醫院途中短暫清醒過幾分鐘,再三叮囑不要通知林小姐,萬事以您那邊的事為先。”
算算日子,靳向帛昏迷送來住院的時候,奶奶剛做完手術還離不開人。
林初霭懊惱,他還因為靳向帛沒理他自導自演出了大戲,誤認為很清醒的做決定。
結果這人自己都住院了還惦記着他的事。
他呢,長達一周重複打電話、發消息的無效操作,如果真對靳向帛上心,抽半天時間回來,也早知道實情。
對比慘烈的現實讓林初霭的內心充滿了煎熬和內疚。
怎麽就能用打過電話和發過消息來解釋自己的輕視,繼續理所應當的受着靳向帛的紳士行為?
林初霭眼眶有點紅:“那他現在醒了嗎?”
“吃完藥剛睡下了。”關景承沒說謊,這幾天靳向帛的精神狀态欠佳,徐鶴亭為他好,給他開了些安眠的藥。
效果并不如林初霭給的睡前故事錄音有用。
因為靳向帛本身過于靈敏,錄音不能常聽,否則難啓作用。
所以很少真正入睡,真扛不住,就錄音和藥雙管齊下,能睡個囫囵覺,也睡不踏實。
比如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想刻意營造出疲倦的睡美男場景。
林初霭腳步微停,遲疑道:“那我先在外面等等。”
沒把人帶過去,那位少爺才會真發瘋。
關景承不着痕跡按住他行李箱的拉杆,語氣稍有急:“沒關系,少爺說過,無論何時何地,你可以随時見他。”
“啊,是、是嗎?”林初霭讓這突如其來的應允沖昏了頭腦,迷迷糊糊跟着走。
長廊盡頭是靠東的高級病房,門牌挂着靳向帛的名字。
一路走來,林初霭留意過這些門牌,根據顏色判定出靳向帛是這裏的常客。
“少爺在裏面。”關景承說,“我先讓人把小姐的行李送回去。”
“不用了。”林初霭下意識拒絕,“探望過我得先回趟家。”
他對和靳向帛結婚後的事毫無頭緒,甚至以為自己還是自由的。
關景承眼裏情緒不明,輕聲說:“林小姐,婚後您得搬到別墅和少爺住在一起。”
林初霭陡然想起沖喜的相關事宜,是了,為保證他的八字能更好的旺靳向帛,得同個屋檐下生活。
錢收了,奶奶手術成功也出院正常生活。
他該履行自己的責任,盡職盡責的為靳向帛服務。
沒什麽好猶豫的。
“我知道,東西太多,可能要收拾幾天。”
他的爽快超出關景承的意料,随即展開個專業笑容:“您把鑰匙交給我,一切由我來辦。”
真讓關景承看見他卧室裏的直播設備和幾大箱子男女裝,會出事情的。
林初霭忙道:“不用,我自己來。”
關景承:“好的,小姐請進。”
病房裏的消毒水味道被一陣很淡的栀子花香味替代,和他家裏的味道很像。
緩解林初霭部分緊張情緒,轉過牆角,病床的一切映入眼簾。
不過十來天沒見,仿如隔世。
靳向帛也像換了個人,臉頰消瘦到五官更立體,唇色幾乎與臉色相同的白,襯得眉越如黛,眼睫更濃密纖長。
看似睡着了,眉時不時輕皺,很不安穩。
不知夢見什麽,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輕彈,引得他看過去,只見細白手背青紫一片。
林初霭屏住呼吸湊近看,有泛着紅點的針孔,疊好幾個了。
為什麽會突然病得這麽狠?
明明和他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個錯手挂斷了的電話,再見竟是這樣。
林初霭眼眶微熱,靳向帛手背上青紫的痕跡像絲線纏住了他的心髒,又疼又漲。
住院還不告訴他,如果不是他坐不住打聽,這人是不是準備一直瞞着他?
交易結婚講究的就是乙方服務甲方。
他沒乙方的自覺就算了,甲方是不是太好說話?
林初霭越看越難過,低聲喃語:“我寧願你趾高氣昂指使我回來給你當保姆。”
也不想受這無力償還的溫柔情分。
“唔。”床上的人發出輕微短促的聲音,似要醒了。
林初霭擡頭,淚眼朦胧的和眼神迷茫的靳向帛對視,一時失語,誰也沒先開口。
想說的太多,分不出輕重緩急。
林初霭剛張嘴,眼眶裏積攢許久的眼淚先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接二連三,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砸在了靳向帛的手背上,燙得靳向帛心裏一痛。
哭得太安靜,卻讓人更心疼。
靳向帛低聲柔柔地問:“哭什麽?”
林初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把眼淚擦了。”靳向帛側身去取抽紙,還不忘回頭看他,“哭得這樣厲害,是怕我死了?”
林初霭臉色微變,兇巴巴的:“胡說,誰準你提的?”
紅着眼眶的小可憐模樣沒半點氣勢,炸毛貓似的。
可愛到靳向帛想把他摟進懷裏好好親他泛粉的臉頰,那滋味一定很好。
靳向帛努力壓下想翹起的唇角,從善如流道:“嗯,不提,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林初霭臉色又是一變,冷冷的:“靳少爺真是大慈善家。”
反諷拉滿了。
靳向帛把紙對疊,微微欠身,注視他水汪汪的紅眼睛:“好啦,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我也想給你回消息,可醫生說我不靜心養不好病,沒收了手機。”
“別生氣,好不好?”靳向帛動作輕柔地給他擦眼淚,又溫柔的央求,“初初,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