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嘗試

十七、嘗試

戚千慕逮着機會就要得寸進尺,很快,他不滿足于每周半天的見面,只要洛頤碰巧早下班,他就跑到S大學找洛頤,從不提前知會洛頤。時不時還纏着洛頤要一起吃飯,中午問完,晚上又問,恨不得要和洛頤一天見三回。

洛頤也很快察覺到不對勁,中午拒絕了一起午飯的邀請後問戚千慕:“你不是過美國時間的嗎?你白天哪來的這麽多事?不用睡覺嗎?”

戚千慕無所謂地笑道:“為了過中國時間的你,我調整一下作息有什麽難的?”

“……”

戚千慕趁機提出:“晚上一起吃飯啊。”

洛頤不太樂意:“今天的實驗不順利,我只允許自己花半個小時吃晚飯。”

戚千慕馬上想到解決辦法:“那我提前去打包好,我們在車裏吃,吃完你就回實驗室,不耽誤你時間。”

洛頤勉為其難答應了:“……好吧。”

下午六點多的天還是亮的,黃橙橙的光塗滿一切,道路溫熱,影子被夕照拖得極長,但洛頤不喜歡黃昏時刻。

要是待在白天黑夜都無分別的實驗室裏還好說,他投入到工作中就能順利度過黃昏時刻。而現在他直接身處于這樣的環境中,他會心情低落,會産生莫名的分離焦慮,自覺孤獨且難以忍耐這份孤獨。

身體裏空落落的滋味十分明顯,要見戚千慕的心變得急迫,洛頤加快腳步,去往那個日漸熟悉的停車場,以及無比熟悉了的深灰色六座。

戚千慕将兩邊車窗全開,正在抽煙。

戚千慕每次在停車場等他都抽煙,這習慣讓洛頤覺得戚千慕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他曾經問過戚千慕是不是很讨厭等待,戚千慕沒有正面回答,只笑着反問:“難道會有人喜歡等待?”

一想到戚千慕要強迫自己浪費一大堆時間并接受等待的苦悶,都只為了他,洛頤就感到壓力極大,跟戚千慕說別等了,戚千慕又不肯。

這份壓力也加快了洛頤的腳步,每一次赴約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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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千慕的食量一般,對比起每次吃飯都很投入的洛頤,戚千慕吃飯像正在參加宴會的矜持富家千金,捧着半盒飯一點一點挑着米粒吃,每一道菜嘗兩口就算吃好了。

洛頤悶頭吃到半飽,擡眼就對上放下了筷子正在喝茶的戚千慕,微微皺眉問:“你是怎麽長到這麽高的?”

戚千慕笑道:“基因。”

“……”

“說笑的,我不是不吃東西,而是習慣少食多餐,不習慣一頓吃太飽。以前我晚上才起床活動嘛,去健身有教練準備好的健身餐吃,要麽就一晚上待在酒吧裏喝酒,喝的間隙能吃好幾頓。而且我覺得人其實不需要吃太多東西,否則會給身體造成負擔。”

洛頤認可道:“這話倒不算錯。”

瞧洛頤吃得挺開心,戚千慕趁機問:“明天晚上可以見你嗎?你看,我們這麽一起吃飯肯定不會浪費時間。”

洛頤邊吃邊含糊回答:“不行,我明晚有約。”

戚千慕略顯錯愕:“和誰約?”

洛頤很少主動約朋友出門,都是等着別人約他,理由是大家都挺忙,他不想主動打擾人家,所以等着人家來打擾他。戚千慕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從沒有聽他說過有約會。

洛頤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說:“我的金主。”

戚千慕:“?”

洛頤擺擺手,将戚千慕戳在他臉上的兩道驚疑目光打散:“不是你想的那種金主,是實驗室的一位資助者啦,我們組的實驗經費仰仗他不少,一年吃一次飯是我們向他表達感激之情的唯一辦法。

“我們課題組有兩位主要的金主,常年贊助我們,也多虧了他們,我們的經費才算比較充裕。如果光靠學校撥下來那點錢,交電費都夠嗆。申請的課題經費也不夠花,有些基金一年申一次,我們導師動用不少人脈以及費了全組人老大勁兒才能申請成功,可沒辦法支撐一整年的費用了。我們這些學生也會申請各種名目的科研經費,不過都只是杯水車薪而已。一個大的課題,是真真正正的銷金窟。”

戚千慕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問:“有幾個人去?”

“我們組就是導師,我和另一位博士,還有正在準備考博的學弟學妹各一名。還有一個組也是我們學校實驗室裏的,研究食管癌,他們組去幾個人我不清楚,不過一般來說出席人數和我們組差不多。明晚見的金主在上消化道的各類惡性腫瘤的研究中投了不少錢,聽他說還持續地給國外的實驗室也投錢了。”

戚千慕仍是困惑:“這種現象是正常的嗎?”

“再正常不過了,搞科研的前提不是知識,是錢。有了錢之後,才能開展後續的一系列工作。”

“哦……要喝酒嗎?要不要帶我去撐撐場面?”

“要喝酒,但是不能帶你去。不會喝太多的,我心裏有數,別擔心。”

戚千慕不可能不擔心,神色苦惱地嘆了嘆,說:“你們還要這樣去弄錢的啊,真是想不到。”

“為什麽想不到,做每一件事都必須有資金才能成行,連大學的社團活動也要去拉贊助,何況這麽大一個課題組的一切科研活動。”

戚千慕突發奇想要參與到洛頤的科研生活中,問:“我可以贊助嗎?”

洛頤瞥了戚千慕一眼:“感謝你對科研的熱心腸,但這是一個無底洞,如果不是那種錢多得八輩子花不完的億萬富翁,勸你別沖動。”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被誰嫌棄過沒錢的戚千慕:“……贊助十萬八萬會很丢臉嗎?”

洛頤打一巴掌給一個棗,拍拍戚千慕的肩膀說;“不丢臉,你贊助吧,我給你辦手續,當作是我拉回來的贊助。非常感謝你贊助我的科研事業,衷心祝福你這位善心人士一生平安。”

戚千慕笑笑,問:“這樣你能分傭金嗎?”

“不能,我又不是銷售,怎麽可能有傭金,導師每個月肯給我一點補貼我就感恩戴德了。”

洛頤一口氣将半碗湯喝完,砸吧砸吧嘴,皺着臉說:“味精湯。”

戚千慕給洛頤遞紙巾:“下次不點了。”

洛頤接過紙巾擦幹淨嘴,從食盒邊上翻出牙簽就開車門下車:“我回去了。”

戚千慕絮絮叨叨:“嗯,剛吃飽要慢點走。別在實驗室留得太晚了,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洛頤沒應聲,背對着戚千慕擺擺手,走遠了些才低聲嘀咕:“真黏人啊……”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洛頤和林淼森就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帶領師弟師妹提前坐車到酒店門口等着。

導師一到就帶大隊人馬進去,在包廂裏繼續等。

金主是在最後時刻才會登場的。

另一個課題組的人同樣是提前到酒店等着,洛頤見魏啓元也來了,兩人對視一眼,都微笑着輕輕點頭。

魏啓元是洛頤念本科時的同學兼舍友,兩人無比熟悉,徹夜長談過未來設想好幾回,短途旅行時在一張床上睡過覺,一起洗過澡泡過溫泉,一起喝酒喝到大醉抱頭痛哭過,可以說從相處的親密程度到精神世界的交流深度都稱得上是摯友。

可惜後來他們考了不同導師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每天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沒有什麽機會碰面聊天,相處得不如從前親密,感情似乎也慢慢變淡了不少。

洛頤和魏啓元雖然都念到博士了,但在答謝金主的飯局上還沒有資格說話,只能在跟着導師敬酒時給對方一個眼神,偷偷拿酒杯向對方示意,當作是和對方碰杯了。

一桌子讀書人加上一個生意人,可以聊的話題不多,金主聽兩位導師聊聊科研進度,導師聽金主說說他在生意場上幾次有代表性的厮殺,每一年他都說,光是洛頤都聽過好幾遍了,兩位導師估計能倒背如流,但依舊表現得興致勃勃,聽得十分認真。接着熱熱鬧鬧喝幾輪酒,對着一桌子菜發表幾輪對食物的愛好,再談談當今國內外的局勢,這部分主要是金主高談闊論,其他人聽,然後飯局就算進行到尾聲了。

導師和學生一起起立給金主敬酒,再一次表達對金主的感謝之情,金主笑眯眯地讓大家努力做科研,希望大家早日取得喜人成績,便将杯裏的酒喝掉。

金主終于宣布:“差不多了,不打擾各位的時間。”

洛頤喝了一點酒,稍有些醉意,再醞釀一會兒,思維逐漸如一鍋準備沸騰的冒小水泡的水,開始活躍起來。

他隐約摸索到藏在自己心裏的某個想法,像抓住了一根細細的絲線,沿着絲線慢慢往前走,慢慢揭開想法的真面目。

手裏的絲線似有若無,腳下的路崎岖泥濘,如果他是絕對清醒的,他不會留意到這條如此不起眼的絲線,更不會因此願意走入一段難行的道路。

酒能讓人變得大膽,變得勇于嘗試,越過某種安全距離,打探危險消息。

洛頤跟着大部隊走出包廂,送金主到酒店門口,看着金主坐進車裏,目送金主的車遠去。

而後兩位導師各回各家,學生們也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洛頤卻沒有挪動,同林淼森說:“師姐,我跟以前的舍友聊幾句,你和師弟師妹先回學校吧。”

林淼森答應了。

殘存的理智在賣力拉扯,洛頤又猶豫幾秒,才快步走到魏啓元身邊叫道:“啓元等一下,好久不見了,聊聊嗎?”

魏啓元回頭見是洛頤,當即答應:“好。”

兩位昔日的舍友為了散散身上的酒氣,便不去哪間小店坐下聊了,選擇沿着酒店外的路步行,走到哪算哪。

一路上洛頤頻頻觀察魏啓元,用餘光偷看,微微扭頭拿正眼去看,說話時看,安靜走路時看,可無論他怎麽看,也沒看出魏啓元有任何值得他注目的魅力。

魏啓元在女性眼中應該是比較優秀的男性,長相算是端正的,身高也算高的,就是沒空鍛煉,身材偏瘦了點;生活習慣極好,愛幹淨,略微有點潔癖;學歷足夠高,科研能力足夠強,前途無量;家境挺好,父母健在;性格也不錯,該活潑開朗時能夠活潑開朗,平日裏比較能夠遷就別人,雖然是被寵着長大的獨生子,但不是矯情嬌縱的人。

洛頤明白魏啓元是優秀的,可這些優秀無法使他的感情産生任何波動。

此刻感情的靜默反而令洛頤內心充滿慌張。

他無法為自己正在面對的困局找到答案,如同在數學考試的時候做不出最後一道大題,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他慌張地意識到他的退步,他不再是他了。

他不懂現在的自己到底算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

他看待男生和女生的視角似乎全都發生了改變,男生對于他而言,既不是全無可能的對象,卻也不是能夠産生可能性的對象,女生對于他而言,距離更加遙遠,外貌和行為在他眼中都變成模糊的概念,存在卻不真切。

洛頤随口問魏啓元:“最近怎麽樣?”

魏啓元聳聳肩:“能怎麽樣?窩在實驗室等知識發酵呗。”

“嗯,我也是,每天窩在實驗室。”

“搞科研不就這樣……”

聊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之後,洛頤鼓起勇氣問:“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啊。”魏啓元扭頭看了洛頤一眼,扯着嘴角笑笑,問,“你談戀愛了呀?”

洛頤趕緊否認:“不是,瞎猜什麽。”

“一般問這種問題的人都是有感情困擾的。”魏啓元仍是在笑,顯然不相信洛頤的否認,說,“你硬是說沒有的話,那就當作是沒有吧。所以你幹嘛要問?打算給我介紹女朋友啊?”

洛頤撇撇嘴,順着魏啓元的話說:“如果我真的要給你介紹呢?”

“好呀,不過你得跟人家說清楚,我真的忙,也真的累,不會有太多時間和精力陪她,一個星期見個兩三回算不錯了,沒辦法像別的小情侶那樣天天黏在一起。”

魏啓元的現實也是洛頤的現實,洛頤嘆道:“我們要談戀愛也挺不容易的。”

“別這麽說,各有各的談法嘛,又不是只有黏在一起才算是談戀愛。”魏啓元擡眼看看路邊郁郁蔥蔥的綠化樹,忽然笑得不懷好意,說,“春天已經過去很久了,都到炎夏了。”

洛頤橫了魏啓元一眼,反駁道:“我沒有在思春。”

“所以你為什麽突然跟我聊戀愛話題?以前我們見面除了實驗進度和論文之外有別的話題嗎?洛頤,你很反常。”

洛頤咬咬牙,伸手攬過魏啓元的肩,和魏啓元肩貼肩挨在一塊兒。

魏啓元比洛頤稍稍矮三四厘米,洛頤摟他覺得正合适,能夠形成物理意義上的緊密相處。

洛頤微微面向着魏啓元,魏啓元也因為慣性往洛頤的方向挨了挨,洛頤如果再進一步靠近就可以達成耳鬓厮磨的距離。

洛頤沒有再進一步,他面露困惑,微微皺眉,有點發愣。

看也好,觸碰也好,都沒有任何值得回味的感覺。

魏啓元不懂洛頤突然摟他的意思,懵懵懂懂地問:“幹嘛?你要說悄悄話就說。”

洛頤暗暗洩氣,對秘密的嚴防死守也産生了動搖,他小聲警告魏啓元:“你別到處說啊。”

魏啓元受到影響,也小聲說話:“嗯,保證誰都不說。”

洛頤沉默了半分鐘,而後支支吾吾坦白:“我……最近……有人在追我。”

魏啓元發出一陣長長的“哦——”,樂道:“這是好事啊!我就說嘛,你肯定是有情況了,不然不會突然問我交沒交女朋友,你以前哪裏會關心這種瑣碎事情。是誰追你呀?我認不認識?這女孩真的很喜歡你吧,居然這麽大膽主動追求。”

洛頤放開手,挪開點位置,和魏啓元之間留下兩拳寬的距離,回答道:“是你不認識的人。”

“你們進行到什麽程度了?”

“進行到……他說喜歡我,但我們還是以普通朋友的方式相處的程度。”

魏啓元一臉的不認同:“你這就做得有點不地道了。”

“是不地道,我也覺得這麽拖拖拉拉挺對不起人家,可事情太複雜,我沒辦法周到圓滑地處理。”洛頤沉重的嘆息聲融入濃濃夜色中,他低喃着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搞不清楚,這個問題太難了。”

魏啓元沒立刻接話,沉默着和洛頤走了一段路,才開口說:“曾經有一任女朋友跟我說過,談戀愛不是做題,不是做實驗,不是寫論文,用不着那麽多公式和解題思路,也沒有那麽多邏輯可談,随心而已。洛頤,我們這些理科生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過于理性了,應該随心的時候總不肯從理性中稍微脫離,這樣反而會消耗掉我們的感情。”

在路上轉悠一個多小時,兩人都累了,于是到路邊停車點各自掃碼取輛共享單車,騎回學校。

回校之路不太平,停共享單車的地方正好是在學校側門不遠處,魏啓元先付好錢,揣好手機等洛頤的十幾秒裏,擡頭看見了迎面走來一個步伐踉跄的醉漢,稍稍收回視線,又看見靠近他的方向有一個女生,那女生似乎也要往學校走去,應該是同校的師妹。

魏啓元不甚在意,剛扭頭要問洛頤好了沒,耳邊就響起一聲驚呼。

“啊!”

是走過去的女生的聲音。

醉漢已經湊到了女生面前,臉上是惡心的笑,并無恥地拉着女生的一邊手臂。

魏啓元當即大喊一聲:“喂!你起開!”

他快步奔過去扯開醉漢的手,擋在女生面前。

醉漢作勢要打魏啓元,洛頤見狀也趕緊上前攔住,慌亂間一把拽着醉漢的衣領往邊上拖。醉漢身材敦實,洛頤只拖得動一步,待醉漢反應過來要反抗掙紮時就拖不動了。

魏啓元護着女生向後退,離開醉漢一段距離又往側門邊上保安亭的方向喊:“保安!這裏有人鬧事!”

保安沒喊來,但在同一條路上的三兩個行人都注意到了此處的糾紛,正欲靠近過來。

醉漢這會兒清醒了,大力掙脫開洛頤的手,推開洛頤,轉身逃跑,跑的時候倒不見他腳步踉跄了。

洛頤被推得退了一步,還沒站穩就沖魏啓元和女生說:“先進學校。”

魏啓元應了聲,護着女生快步走入學校側門,洛頤也緊随其後。

洛頤特意往門邊的保安亭看了眼,保安沒在保安亭裏,不知道是去衛生間了還是去吃宵夜了。

在學校裏面總算能稍微放下心來,魏啓元停下腳步問那女生:“你沒事吧?”

女生仿佛喘不上氣,用極細微的聲音說:“沒事。”

魏啓元扭頭找尋洛頤,看到洛頤也平安無事才松一口氣,怒道:“什麽東西,在學校附近還敢這麽嚣張,真是腦子都醉沒了。”

洛頤搖搖頭:“或許是專門挑學校附近游蕩的。”

女生睜着一雙滿布驚慌的眼,看看身邊和面前的兩個男生,說:“謝謝。”

魏啓元連忙說:“沒事沒事,你是S大學的學生嗎?”

“是。”

洛頤看了眼不敢離開魏啓元身邊一步的女生,同魏啓元說:“你送師妹回宿舍,學校裏也有烏漆嘛黑的路,怪可怕的。”

魏啓元不推脫,應道:“好。”

魏啓元和女生往右邊的大路走去,洛頤也往右邊走去,但他選了一條小路。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洛頤的腦子發木,轉動不靈,一派空蕩蕩,什麽都思考不了,任由他那不成功的嘗試、他與魏啓元的交流、他與醉漢的争執以靜止懸空的形式存在于他的意識中。

在黑暗包裹的小路裏投身于黑暗,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似乎還能聞嗅到似有若無的酒精氣味,洛頤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在腦海中孵化出一個問句——如果他要随心的話,那麽他的心意是什麽?

手背不知被什麽劃了一下,洛頤回到宿舍坐下了才發現手背刺痛,擡手一看,手背多了一道将近五厘米的血痕,傷口很淺,滲出的一點血都已經成血痂了。

拉開書桌底的櫃子的最下面一個抽屜,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球。

碘伏浸透棉球,擦掉血跡,加點力将薄薄的血痂也擦掉,換一個棉球,以傷口為圓心打圈擦碘伏,消毒完畢。

洛頤看着再次滲血的傷口,恍惚覺得這應該是很痛的。

手機猛然開始抖動,伴随着“嘀哩哩嘀哩哩”的鈴聲,洛頤不看來電顯示都知道是戚千慕找他,這個時間只有戚千慕會給他打電話。

果然,接通電話就聽見了戚千慕的聲音:“飯局結束了嗎?”

洛頤低聲應道:“嗯,結束了。”

洛頤在說話間一直看着自己手背的小傷口。根本不需要在意的、兩天就能徹底好的小傷口,他卻有沖動要告訴戚千慕。原因不明,似乎有點要訴苦撒嬌的意味。

洛頤說:“我回學校的時候看到一個醉漢騷擾女學生,就去攔了一下,當時沒注意,現在才看見手背有傷口,不知道被什麽劃到了。”

戚千慕頓時變得焦急:“啊?嚴不嚴重?報警了嗎?有沒有去醫院處理傷口?”

洛頤略為懶洋洋地拖着聲音說:“不嚴重。”

戚千慕仍是急:“我就說要和你一起去的吧,不能坐一桌吃飯,好歹也能接送你。而且處理醉漢我最有經驗了,在我的酒吧裏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都直接拎着丢出去。你一個讀書人,你去湊什麽熱鬧,喊你們學校保安過來處理嘛,講道理人家又不聽,要打架你又打不過人家。”

“喊了保安,可保安剛好不在附近。不過沒關系,我今晚和我念本科時的舍友一起回學校,我們兩個人對付一個喝醉酒的人,不會有什麽事的。”

“哦……”戚千慕的氣勢減了點,“你和別人一起回去的呀,那就好。”

洛頤莫名地笑了,他自己沒有察覺,只調侃着問戚千慕:“怎麽你好像不太高興?”

“我當然不高興啊,又沒有值得高興的事,你遇到麻煩,而我不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解決,這樣我覺得挺抱歉。”

“我不是小孩,大多數事都要自己解決。”洛頤邊說邊覺得違心,他現在的話和他剛剛的訴苦行為是背道而馳的。

戚千慕帶着點哄小孩的語氣說:“嗯,你是大人了,但沒有任何規定要大人必須單打獨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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