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告白現場
告白現場
告白現場從來不缺看熱鬧和起哄的人,所以現場十分吵鬧。
吵鬧蓋過了易城說話的聲音。
因此沒幾個人注意到他。
首先,葉白鈞注意到他了。
低沉的低音炮讓葉白鈞微微側目。
易城立刻繃起臉皮。
然而葉白鈞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眼裏意味分明是:你誰?
顯然把他當成了湊熱鬧的人。
易城額角直抽抽。
緊接着,前面一個大一新生扭過頭來,幸災樂禍看他一眼,甚至膽大包天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告白排隊,你前面還有五個人。”
易城朝他下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加他在內三女兩男,以一個不明顯的隊形,排在湊熱鬧的人群裏。
易城:……
他臭着臉排在最後。
前面葉白鈞毫不留情拒絕完彈吉他的男生,又緊接着被後面五個人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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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後面五個人顯然不是認真告白。
和彈吉他告白被拒後失魂落魄的男生不同,這兩個男生拒絕了也笑嘻嘻的,并不難過。
而幾個女生更大膽,上來就:“老婆!”聽得易城目露兇光。
“老婆!你不要答應這些臭男人,男人就是賤,太輕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周圍有男生發出“喂!”的抗議,也有湊熱鬧的哄笑。
前面人告白結束,大家目光落在排在隊伍最後的易城。
易城頓時頭皮一緊,心裏暗罵自己。
說好的把這樁婚姻掐死在搖籃裏,他又不喜歡葉白鈞這樣的,過來湊什麽熱鬧?
這時葉白鈞冷聲對人群道:“讓一讓。”然後就要走。
他根本沒把易城放在眼裏,也不知道他拿着愛的號碼牌在排隊,直接離開了禮堂。
易城眼睜睜看他背影走遠。
排在前面的哥們一臉幸災樂禍,胳膊把易城脖子一圈:“兄弟,怎麽慫了啊?不是要告白,怎麽不說話?”
易城反手把他胳膊擰下來,在對方“嗷嗷”痛呼中,冷着臉說:“你懂什麽,我才是他未來老公。”
-
上午彩排結束,午飯後開學典禮正式開始。
四個年級代表生講話在開場之後,于是葉白鈞和其他三位學長學姐一起等在臺側。
候場時,葉白鈞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提示學費終于扣除成功的短信。
——學校每學期開學才發放獎學金,因此葉白鈞也往往要等到發了獎學金才能交上學費。
葉白鈞握着手機等了一下,果然母親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看了一眼舞臺的方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請上臺發言,只能先挂斷。
于是幾秒鐘後,母親的短信跟了過來。
【鈞鈞,聽說你們學校開學發獎學金?錢下來沒有?媽媽這個月的錢還不上,你能不能借媽媽一點?】後面附上了收款銀行賬戶。
又是一個陌生賬號。
葉白鈞垂眸看了片刻,查了一下自己的餘額,然後轉過去了五千。
母親的回信幾乎是緊接着轉賬發來:【錢收到了,你只有這些了嗎?媽媽這裏五千哪夠啊?你能不能再湊一點?或者問你同學借一點?】
葉白鈞捏着手機,清淩淩的眼底有暗波淺淺蕩開,又逐漸沉寂。
同樣在臺側候場的易城手裏拿着稿子,視線不由自主飄過去。
算一算,這個時候的葉白鈞應該還差兩個月才成年。
少年低頭,手機光照亮他的臉,側面看上去竟然顯得有些稚嫩乖巧,柔軟發絲間的耳垂也是白白嫩嫩的,站在那裏瘦瘦的,讓人懷疑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就是氣質太冷,整個人像剛從雪山裏走出來的一樣。
原來葉白鈞從這個時候開始就是冷冰冰的木頭樣了?
易城咋舌。
看來,這是徹底變成走到哪裏都惦記寫作的書呆子之前的葉白鈞。
易城覺得有些稀奇。
兩人婚姻存續的三年裏,葉白鈞的主職就是寫作,也不知道他怎麽那麽多稿子要寫,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寫稿。
四個新生代表都講完後,回到位于第一排的座位。
大二的代表去了洗手間,于是易城坐了他的位置,緊挨着葉白鈞。
葉白鈞一直抱着手機點來點去,不知道在幹嘛。
易城無意偷窺,只是低頭拿礦泉水的時候無意斜了一眼,掃到了“定稿”“稿費”之類的字眼。
——所以其實葉白鈞從這個時候就已經是個木頭書呆子了!
易城頓覺無趣,收回目光,整場開學典禮聽得昏昏欲睡。
典禮結束之後,易城懶洋洋起身往外走,這時人已經沒剩多少。
易城準備走禮堂後門回寝室,沒想到被攔住。
剛剛大二那名新生代表滿臉笑意,用一雙眼角略微垂下的狗狗眼看着易城,懷裏還抱着籃球:“學長!學長今年的講話也好棒。”
是個陽光開朗的弟弟。
易城暫停腳步,禮貌回答:“謝謝,你也很棒。”
“學長今年籃球社還差人嗎?可不可以讓我進來?”
易城是籃球社社長,“行,你到時候去填張申請表就行。”籃球隊正好差人。
對方接連得了回應,更加興奮,掏出手機:“那學長,加個微信吧?”
易城低頭拿手機,看見一個穿着白襯衣的身影從他們旁邊走過,身上還有一點點洗手液的香味。
是剛從禮堂後門附近出來的葉白鈞。
易城登時重新把手機放回荷包裏,冷靜地說:“微信就不用加了,也沒什麽事。”
目光盯着葉白鈞走遠的背影。
直到對方拐過牆角,消失不見。
易城的腦袋才重新清醒。
不對啊,他現在是單身,為什麽不能加別的男生微信?何況還是他感興趣的陽光開朗款?
加。
他就要加!
婚姻要留給真正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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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鈞回到無人的寝室裏,先給剛剛微信上聯系的人打電話催稿費。
對方似乎應付過他無數次,輕車熟路地開始PUA:“小葉啊,你說你這是第幾次提前要打款了?也就是我,看在我們合同簽得久的份上才提前給你打錢,換任何一個編輯、任何一家出版社都不可能的。”
葉白鈞指尖摸索着桌面上的文具,無意識觸碰着塑料包裝銳利的邊緣,直到手指快要被劃破:“是。可是你們錢給的是最少的,合同也是限制最多的。”對方當年仗着他年少無知,一下跟他簽了十年,價格也只有其他出版社的一半。
那邊咳嗽一聲,敷衍兩句之後便以打款為理由挂斷了電話。
不久以後錢到賬,葉白鈞給母親打過去。
這次他及時接通了母親的電話。
背景是嘈雜陌生的異國口音,夾雜着英文和許多其他聽不懂的語言。
葉母:“喂?鈞鈞啊,你剛剛是借錢去了嗎?怎麽不理我?”
桌面的鏡子照出自己此刻的臉色,葉白鈞擡手把鏡子按了下去:“剛剛有事。我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千。”
鏡子背面一角有一點鮮紅,葉白鈞看了眼指尖,找到了破口。他用大拇指輕輕在上面按了按。
疼。
但也不太疼。
“為什麽?”葉母追問。
“剩下三千我要當生活費。”
“你一個男孩子哪裏需要三千塊的生活費?”葉母聲音高了一些,“男孩子也不需要買衣服買化妝品,這樣,你再給媽媽兩千,媽媽下個月還給你好不好?”
“媽。”葉白鈞指甲抵在傷口上,用力一按。鮮血争先恐後湧出,他卻像沒有知覺一樣,逐漸把傷口撕得更大,“這話你說了三年了。”
濃郁的黑染上葉白鈞的眼眸。
“鈞鈞,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媽媽會這樣還不是怪你那個不負責任的死爹,要不是他欠下一屁股賭債,我又怎麽至于為了保住你,一個人扛下這麽多債躲到國外?你以為我好受嗎?我在國外過得跟過街老鼠一樣,還不是為了你!”葉母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
葉白鈞狠狠閉上眼。
他聽着母親的抽泣聲,過了許久。
終于低低地說:“媽,別哭了,我給你錢。”
“我去,你手怎麽了?!”直到室友拎着晚飯回了寝室,不知發多久呆的葉白鈞才回神,“怎麽這麽多血?”
米白色的桌面上處處是星星點點的紅,有些已經變成了凝固的暗紅,一眼看着很是吓人。
葉白鈞視線一頓,立刻抽出濕紙巾:“剛剛在發呆,不小心弄傷手了。”
室友也沒在意,“哦哦,那你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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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城最後也還是沒加上那個男生的好友。
借着有電話進來,他脫身坐上了校門口的車。
車門關上後,莊啓文主動問:“老板,咱們綜藝就差一個人了,你這裏還有推薦的嗎?”他忍不住嘀咕,“那邊找了幾個你都不滿意,你對這個顏值位的要求也太高了。”
自從重生回來以後,易城就立刻用自己可以調動的所有資金,加上母親贈與自己的,火速把上輩子的公司盤了出來,下一步就是重現上輩子讓他的公司翻盤的綜藝。
這是一檔真人秀節目,嘉賓各有角色要求,頭腦擔當、顏值擔當、搞笑擔當……早就設置好了。易城準備直接照搬上輩子的配置,就是顏值擔當的嘉賓上輩子節目快播出時曝出家暴出軌醜聞,給易城憑白增加不少麻煩。
這輩子易城要把他換掉。
唯一問題是一直沒再找到合适的人選。
易城想了一圈也沒憋出來一個名字。
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上輩子拿錯離婚協議,遞經紀約給葉白鈞時候的場景。
青年背對着他,薄薄衣衫勾勒出蝴蝶骨模糊形狀,側過來的臉在陰暗交界處,精致又惑人。
平心而論,雖然葉白鈞性格不是他喜歡的款,但那張臉沒話說。
易城:“……”
他怎麽又想葉白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