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一樣的女帝
不一樣的女帝
姜茉萊自從登臨帝位,上朝的次數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今朝回京,羅家還是要女帝來朝堂上坐一會兒。好向全天下表明,女帝已經回到了他們羅家手中。
羅興望着龍椅上的女帝,隐約感覺和以前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
他對着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即就有人上前奏禀:“陛下身為天子,應以國事為重,為何流連栾陽至今?”
這話問的是女帝,卻是說給夏元基聽的。赴京的諸侯王,也可上朝。所以夏元基也在這朝堂上。
滿朝文武,除了夏元基,大概都是羅家手下的傀儡了。
冷瑤把頭一偏,漆黑的雙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從來只有臣子向皇帝禀報行程的。你與朕,究竟誰是天子?”
被點名的大臣,神色一慌,趕忙跪地解釋:“當然是陛下了!”
接着又有人站出來,說道:“陛下貴為天子,臣等無權幹涉。但身為人臣,有勸谏之責。陛下留戀栾陽,荒廢國事,臣等自該勸谏!”
“既然說到勸谏,朕倒想問爾等一件事!”
冷瑤端坐身子,環顧了一圈群臣,沉聲說道:“宮中陳設,奢靡浮華,所吃所飲,欲茶歡酒。知道的,還當這裏是皇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勾欄院呢!”
“爾等出入皇宮數十載,竟無一人勸谏此事。如今朕嫌棄宮中穢亂,去栾陽散散心,諸位居然記起勸谏之責了。”
羅興微微躬身,打斷了冷瑤的話:“陛下!切莫亂言......”
“說到底,這事還是羅相的責任!”
冷瑤不甘示弱,也打斷了羅興的話。群臣俱是一驚,紛紛瞥了眼上面的女帝。時隔半年,還是同樣的面容,但那妩媚卻變成了威嚴。
夏元基面色如常,只是看着冷瑤的眼中,多了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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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驚訝的,還有羅興。他沒有料到冷瑤敢截自己的話,不禁稍微愣了下,卻給了冷瑤說下去的機會。
“朕聽內務府說,宮中事務一向由羅相安排。朕雖不想追究內務府的事,為何要由羅相安排。但目前看來,羅相并未安排好這些事。”
當着群臣的面,饒是羅興也得裝裝樣子。他跪地一拜,謙恭十足:“宮中陳設,皆按陛下喜好所來......”
“朕去栾陽,也是喜好,怎麽不見你們順從呢?”冷瑤毫不客氣。
羅興眉頭一皺,随即改口:“是臣失職,下朝後,便叫人改過。”
“不用了!”冷瑤微微一笑,本該和善的模樣,卻因為那雙黑瞳,多了幾分難測的意味。
“朕體諒羅相年老體衰,決定讓栾陽王幫你分擔一下肩上職責。”
若是以前的女帝,萬萬不會說這句話。
群臣驚得睜大了雙眼,有幾個性子急的,幹脆蹦了出來,一邊勸着陛下萬萬不可,一邊說着諸侯王幹預朝政有違祖制。
礙于夏元基在場,羅興不好自己出面,就放任朝堂亂成一團。他盯着夏元基,想要從那張平靜的臉上,找出點蛛絲馬跡,但一無所獲。
龍椅上的冷瑤看着叽叽喳喳的群臣,猛然站起,快步走下朝堂,厲聲說道:“陛下不可,爾等就可?諸侯幹涉朝堂是有違祖制,丞相幹預後宮,就不算有違祖制了嗎?”
她身着冠冕朝服,威儀飒飒,立在群臣面前,沒有絲毫怯意。反而是那雙黑瞳,将衆人都震懾住了。
羅興眼中的疑惑變成了寒意,蒼老的臉上神色莫名。
那個抱着琵琶的清愁婉約女子,在放下琵琶後,又變成了個雷厲肅殺的君王。夏元基看向冷瑤,目光越來越深。
“還有誰,對此事有異?”冷瑤環顧一圈問道。
年輕的官員沒經歷過多少事,對那雙黑瞳還有着天然的畏懼,紛紛縮肩閉口。
但那幾個老臣,還當冷瑤是以前那個膽小易怒的女帝。此刻齊刷刷站出來,表示不能把朝政交給栾陽王,否則他們就辭官不幹了。
冷瑤燦然一笑:“朕滿足諸位告老還鄉的心願。幾位都是肱骨重臣,一時也找不到接任者。栾陽王能力出衆,就暫接你們的官職吧!”
那幾個老頭沒想到,說到最後,丢的是自己的官職。心中不舍,又不好說出來,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羅興。
羅興的語氣中帶點呵斥:“陛下,莫要玩笑!”
“朕不是玩笑!”冷瑤一步一步走向龍椅,立定轉身,冷着臉看着群臣,“各位誰還想辭官的,朕統統準許,并且所空官職,皆交由栾陽王處置!”
“陛下!”
羅興一聲冷喝,吓得群臣一顫,但冷瑤不為所動,反而對夏元基說道:“栾陽王,羅相好像對你所任官職不滿呀!”
夏元基走出隊列,先是對上一拜:“臣謝陛下厚愛,定不辱陛下信任!”
再轉身看着下面,随着他目光掃過,群臣紛紛低眉收手。最後,只有羅興與他對視。
“羅相,本王第一次擔任京中要職,到時還請你多指教了!”
夏元基不愧是夏宥期的哥哥,笑起來的樣子同樣溫良無害,甚至沒有那份冷意,顯得更加真誠。
羅興明白了,夏元基想要在京城立足,這份官職勢在必得。若按以前,羅興定不能容夏元基留在京城。
但羅家探子來報,月山王的軍隊馬上就到望京了,此刻與夏元基交惡,可不是個好主意。
于是,他只能客氣地回了句:“哪裏!”
羅興這一句話,意味着塵埃落定。那幾個失去官職的官員,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眼中黯淡無光,渾渾噩噩地摘下官帽,交于面前的太監。
......
羅府內,羅興一進門,就有小厮匆匆跑過來:“老爺,二公子說有事要你去西院書房商量。”
羅興神色一凜,對小厮說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待到小厮離去,羅興又看看四周,确定無人後,只身快步離去,連官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此時太陽還未落山,但書房前的樹影,已經把橘黃的夕光全擋住了。又因為沒點燈,書房內昏暗沉寂,唯有絲絲冷意萦繞。
羅家兩位公子,羅彥、羅淼面對而坐,正襟肅容。
沒過多久,羅興推門而入,昏暗的房間裏,瞬間湧入一束夕陽。兩位羅公子紛紛起身,長舒一口氣。
但随着羅興進入,房門關上,那束夕陽被擋在了門外,屋裏重回昏暗。
牆角陰影中,緩緩移出一個人影:“羅大人,月山王回京,你可知道?”
羅興快步上前,解釋道:“那只軍隊是楊林率領,打着護送女帝回京的名義。如今女帝回京,我大可拒絕他入城!”
“誰告訴你那是楊林率領的?”黑影冷笑一聲,“羅大人,月山王楊化成親自來了!”
“不可能!今天早上探子還說......”
“那是早上!”黑影打斷了羅興的話。
羅興震驚不已,久久無法回神,羅彥上前扶他坐下,說道:“爹,你去上朝後不久,探子就來報。楊林停軍東營,月山王楊化成率領一隊精兵,直奔望京而來。”
黑影聲音低沉:“羅大人,我們合作,是建立在羅家能稱帝的基礎之上,若你做不到這一點,那我們也不必合作了。”
羅興立即回神,黑影能幫他,也能幫別人,連忙說道:“聖尊放心,我一定處理好這些事。”
“既然如此,我再給你十七只惡妖,望你好生利用!”
說罷,黑影消散,餘下的羅興長舒一口氣,抓着袖口抹去額間冷汗。
羅淼是在軍中長大,身上帶着些戾氣,此刻不滿道:“爹,我們為何要靠那個妖怪,反正望京無人敢與你抗衡,不如直接稱帝了事!”
“糊塗!”
羅興呵斥完,又指着羅彥,對羅淼恨鐵不成鋼道,“你何時能有你弟弟的穩重!我們羅家手中有多少兵力,外面各個諸侯又有多少兵力!更何況現在誰要是稱帝,必定遭其他勢力群起而攻之。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一番陳詞下來,說得羅淼不敢再張口。羅興倒是舒坦了些,緩緩道:“如今我說了,你記着便是。還有你屋裏那檔子事,靜安公主有孕在身,把你脾氣收斂點!”
羅淼面帶不滿,小聲說道:“那個女人就知道哭哭啼啼,怎能不叫人心煩!況且丈夫訓斥妻子,本就天經地義,我憑什麽要哄着她!”
“就憑她能生下神厄瞳,你能嗎?”羅興輕吼道。
眼見父親又冒出了火氣,羅彥趕緊過來勸慰道:“爹,哥他知道了。最近還給公主送了幾件禮物,哄公主開心呢。”
那邊羅淼轉過身去,嘟哝了句:“誰說我不能生,那女帝的孩子,說不定有一個就是我的呢!”
羅興,羅彥都聽到了這句話,随即沉默下來。
當初皇宮失火,夏元基接走的,除了女帝,還有女帝的三個孩子。如今女帝回來了,孩子卻消失了。
只有皇帝的第一個孩子,才能傳承神厄瞳。這是世人皆知的一點。同時天下人都明白,女帝的一個孩子是羅家血脈。
羅興收了怒氣,把朝堂上的事告知了兩個兒子。羅淼聽完,立即怒道:“那姜茉萊真是不知好歹,若是沒有我羅家,她能在龍椅上穩坐那麽多年?”
羅彥沉穩許多,思考一陣後才說道:“夏家不會換人了吧?”
羅興搖搖頭,望着昏暗的牆角,緩緩道:“不會!人能換,眼睛不能。女帝今日這番作為,倒在我意料之中。想當初,先帝也是這樣,荒淫半生,一夜轉性。”
對于先帝,羅淼這些小輩印象不深,但羅興可太熟悉了。他不信一個人能突然大徹大悟,所以把先帝改性之舉歸結于神厄瞳。
但女帝現在覺醒,對他可不利。羅興又想起了女帝消失的三個孩子,傀儡失控了,那就再換一個。
“彥兒,你去調查一下,務必查出女帝三個孩子的下落!”
羅興說完,又對着羅淼說道:“我讓你與豐泉接觸,怎麽樣了?”
“爹,他一心投靠夏元基,根本看不上我們羅家!”羅淼忿忿難平。
“哼!無知莽夫!”
當夕陽收走最後一縷光時,望京城外,隐隐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羅興算計了很多,若是三千軍馬,他可直接拒絕入城。若是三百軍馬,他可婉言謝絕。但楊化成帶來的,只有區區三十人。
連軍隊都算不上,就是普通的護衛。
這讓羅興如何拒絕。
望着城樓下,騎着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年輕王爺,羅興臉得得像那數九寒冬,連說出來的字都帶着寒氣:“開城門,迎接月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