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刺客與警告

刺客與警告

在羅宏去了豐泉府上時,羅興也來到了宮中。

花間涼亭中,冷瑤抱着琵琶,專注調試着琴弦松緊。羅興站在對面,一臉嚴肅,此地沒有外人,他的語氣也就沒那麽恭敬了:“陛下,月山王乃是地方諸侯,豈能幹預宮中侍衛調換!”

“羅大人,宮裏的事不是由你負責嗎?那該你去和月山王協商,又何必來問朕呢?”冷瑤依舊調試着自己的琵琶,神情漠然,似乎并不關心這件事。

“可臣聽說,是陛下向月山王抱怨皇宮太随意了......”

“難道不是嗎?”

羅興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女帝打斷。

她望着他,即便今日豔陽高照,那雙漆黑的雙眸中依舊不見一絲光亮。羅興有些恍神,仿佛看見了先帝。

然而不過一瞬,女帝就移開目光。他也重新意識到,面前的人不過是他的傀儡。

便冷了語氣,提醒道:“陛下,注意你的言辭。”

冷瑤面無所謂:“是朕失言了,畢竟民間青樓還需交錢才能進,但皇宮可從來不收錢,倒是損了一筆生意!”

說完,擡眸嫣然淺笑,明媚純澈。

羅興一時看呆了,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慌忙收起眼中欲望,有些尴尬地輕咳一聲,重回正經:“陛下既然惦記宮外熱鬧,何不接回三位皇子公主?”

雖然外人不知神骨,但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女帝的第一個孩子才能擁有不斷絕的神血。若想繼承帝位,就必須得到女帝第一個孩子。

女帝和她第一個孩子在宮中,羅興才能放心。

然而對面的女帝卻不在意,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琵琶上,平靜說道:“先帝生了那麽多孩子,也沒見這宮裏熱鬧多少。羅大人,你知道一個啓朝嫡公主市面上能賣多少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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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興沉默片刻,答道:“臣不知!”

“公主萬貫!”

冷瑤望着遠處的碧湖兀自出神,忽而又笑了聲,輕輕的,像一聲嘆息消散在空中,随後說道:“這便是啓朝公主的價格。只要你出得起這個價格,高貴的天之女就是你的奴婢,低眉溫婉,端茶送水,蓋被暖床,随你差遣。”

“羅大人。”

她說道,眉宇間還帶着些笑意:“我父皇留下來的公主還沒賣完呢,就用不着催朕了吧!”

羅興頓時面色一緊,似有些局促,沉聲說了句“臣告退!”就匆匆離開了。

女帝今日這番作為,更加堅定了羅興心中猜測。如同過去先帝荒唐半生驟然醒悟一般,今日的女帝也從奢靡的浮夢中蘇醒。

只是如今尚不知女帝孩子下落,還不能對她動手。

但!

羅興走到院門前,回首看了一眼獨身坐在涼亭中的女帝,那般溫婉娴靜,絲毫不像是能與人争辯的樣子。

給她一個提醒,倒也不錯!

羅興眼光暗下,轉身離開了此地。

而冷瑤,依舊在調試着自己的琵琶。在醉紅樓時,姑娘們都說冷瑤琵琶彈得很好。不過妖骨琵琶又不是普通琵琶,她練了許多天,都找不到控制琵琶琴音的方法。

思來想去,這琵琶畢竟出自夏家,不妨去問問夏宥期。

然而,皇宮外的人想進來很容易,但女帝想出去就很難了。幸好最後夏宥期親自來到宮門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将她帶離了皇宮。

二人來到一處僻靜的河邊,此地碧草如茵,楊柳依依,河面在豔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夏宥期輕甩開手中扇子,突然轉首問道:“你後悔了?”

冷瑤搖搖頭:“朕只是想問問公子,這妖骨琵琶有何玄妙?”

以前夏宥期和她提過,入京後,只能稱“朕”。所以哪怕是現在,只有他們倆人,她也沒有改口。

夏宥期輕笑一聲,嘆道:“你還真是聰明!”

随即又道:“抱歉!當初我對那妖道的東西沒上心過,也忘了問他該怎麽操控這琵琶。”

夏家連繼承神血的皇族都不放在眼中,又怎會在乎那些妖魔邪道。不論是神是仙,是魔是妖,都沒有人心,卻裝着有心的模樣在人間為非作歹。

口口聲聲說着憐愛蒼生,可當蒼生受苦時,又說神仙不能幹預人間。既然不能幹預人間,那還賴在人間作何呢?

聽到他的回答,冷瑤慢慢垂下眼眸,帶着一絲可惜說道:“這樣呀。”

夏宥期也聽出了她的可惜,遲疑片刻,忽然道:“琵琶是我送給你的,我幫你去問問其他人吧!”

“欸?”冷瑤有些意外,她看着面前的錦衣公子,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到一絲暖意。

然而不過須臾,那絲暖意就消失無蹤。她驟然回神,只當今日陽光正盛,才感受到這暖意。

正要上前說句謝謝時,夏宥期卻神色一變,将她推了出去。

一道寒光驟然劈下,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摔在了地上。周圍突然立了好幾個刺客,皆是黑衣黑面,提着一柄寒劍,沉默肅殺。

夏宥期擅長使毒,武功并不怎麽好。若讓他一個人對付這些刺客,自然綽綽有餘,但多一個女帝,就無法随心所欲使毒了。

那些刺客都是些高手,出招狠厲,毫不留情,且招招奔着女帝而去。

冷瑤想要自保,忽又想起出宮時,沒帶妖骨琵琶。正當她思索之際,面前忽然出現一道白虹,猶如閃電迅速刺來。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把扇子突然攔住了白虹去路。夏宥期擋在她面前,雖然挑開了劍,自己肩上也留下一道傷口。

冷瑤頓時心上一緊,擔憂道:“公子,你沒事吧!”

但夏宥期沒空回複她,而是輕轉手腕,合扇拍在追來的劍上。看似沒用多大力,那名刺客卻被彈開了。

普通的扇子自然無法與刀劍相抗衡,刺客們意識到面前公子手中的水墨扇非同一般。

天下間,只有冥都玄鐵能傷妖邪,那把扇子連扇面都是玄鐵織成的,柔軟卻無比堅韌。

就在刺客們思考的空檔,夏宥期攔腰抱住冷瑤往後一躍,拉開了距離。

刺客立即追上去,沒想他随手甩開扇子,輕輕說了個:“三!”

衆人意味不明,只愣了片刻,繼續沖來。然而如此危急的時候,夏宥期居然還能笑着說道:“二!”

随着輕飄飄的“一”字出口,那些才沖到二人面前的刺客紛紛栽倒下去。

他搖了搖扇子,蹲下身子揭開刺客們臉上的面罩。

“公子可認識他們?”冷瑤見他面色認真,故而如此一問。

卻沒想夏宥期驟然起身,悠然笑道:“不認識!”

“那為何......”

話還沒說完,她便發現夏宥期右肩上紅了一片,目色随即緊張起來:“公子!你肩上的傷!”

夏宥期卻是不在意,望了眼肩上的傷口,淡然說道:“我好歹也是用毒的,這點傷算什麽,倒是你!”

冷瑤立即回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若真是擔憂,不妨早日學會自保,畢竟救人可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他雖然臉上帶着笑意,語調親切,可說出來的話冰冷如故。

冷瑤逐漸收了擔憂,低聲說了句:“朕記住了。”

“至于你之前的問題。”

夏宥期來到她身邊,看着地上的屍體,把扇子摔在手心一合,平靜說道:“他們是誰并不重要,他們背後是誰才重要。”

他們兩人挨得很近,卻又相隔萬裏。

冷瑤沉默着,沒有任何表示。夏宥期繼續說道:“就像下棋。你不需要記住與你對棋者的每一顆棋子,只要知道對面拿的是什麽顏色的棋子。”

“依賴別人,就只能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受別人擺布,落得這樣下場。”

前面的話,冷瑤還能聽懂,後面的話就有些迷糊了。按理說她現在就是夏家手裏的一顆棋,那夏宥期和她說這些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下意識地擡眸,望向身邊公子。清風徐徐,吹得人青絲微晃。河邊粼粼銀波倒映在他眼中,使得那雙琉璃般的眼睛越發明亮。

像是感受到了身邊人注視,夏宥期驀然回首,正好撞上了她的雙眸。剎那間,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慌亂,只一瞬又恢複平靜,不約而同地轉了回去。

夏宥期停頓片刻,又補充了句:“當初的女帝便是如此。”

說完這句,便搖着扇子離去。

冷瑤微微颔首:“多謝公子提醒,冷瑤記住了。”

随後轉身回了皇城。

然而,她還沒踏進寝宮大門,便有宮女跑來說道:“陛下,月山王來了。”

“來了就叫他進來吧!”冷瑤不以為意。

結果小宮女又說道:“他已經在裏面等着陛下了。”

冷瑤身影一頓,跨入大門。

皇宮裏,紅牆高築,宮門深鎖,卻是誰都防不住。可就是這誰都能進出的皇宮,困了啓朝女帝二十餘年。

今日,楊煥成身後還站着一個小厮。冷瑤看了一眼那小厮,清秀脫俗,倒不像個伺候人的小厮。

他們主仆二人見女帝進來,立即起身一拜,甚是恭敬。

既然對方做到了臣子之禮,她也該像個皇帝那般說道:“月山王起身吧!”

随後坐于上位,望着來人說道:“月山王有何要事?”

楊煥成又是一拜:“臣是特意來問陛下,這次宮中的侍衛是否規矩了些?”

冷瑤一笑,有禮有節:“多謝月山王相助,那些煩人的蒼蠅少了不少。”

不過新來的侍衛是忠于誰,就不好說了。楊煥成想要女帝,又怎會放棄往宮中安插眼線的機會。哪怕女帝不和他抱怨,他也能找到機會,送人入宮。

此刻更是說道:“陛下放心,臣遲早會處理掉那些擾陛下清夢的蒼蠅!”

然而他身邊的小厮卻一直盯着那把妖骨琵琶,甚至在楊煥成說完後,立刻問道:“陛下,恕在下無禮,你宮中擺放的這把琵琶怕不是正道之物。”

“正道,邪道,不在物,而在人。”

冷瑤看向那名小厮,花容平靜。

尋常的小厮怎敢插入主人間的談話,還能如此不卑不亢。楊煥成身後這人定不簡單。

楊煥成又道:“陛下說得有理,畢竟那是個邪祟,還是早些處理為好。若陛下實在喜歡那琵琶,臣可尋一個一樣的來。”

“不用了!再是一樣,也不是原來的那個。”

冷瑤斷然拒絕,同時感嘆了句:“倒是月山王身邊這位小厮長得眉清目秀,聲音清悅,比一般女子都要好看。”

小厮聞言,立馬低下腦袋,默默退至楊煥成身邊。

至于楊煥成,似乎不想讓人看穿小厮身份,匆忙領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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