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發去維州

出發去維州

雜草叢生的荒宅裏,夏宥期從石階上撿起一片殘瓦,回頭說道:“真沒想到你會來這裏!”

在他對面,立在荒蕪之中的,就是懷抱着琵琶的冷瑤。燦爛的陽光落下,給荒院中的女子渡上層朦胧的光輝。就好像她本來就在荒院中,随着荒院被丢進了時光裏,遺忘之今。

“這裏原來是哪兒?”她問。

“孟家舊宅。”

夏宥期扔掉殘瓦,甩開扇子搖了搖,說道:“孟丹生去東極後,夏家買下了孟家舊宅。我哥哥敬重孟丹生為人,讓孟家舊仆繼續待在孟家,同時尊照他們的意願,将孟丹生住的小院留給他們。”

他輕輕點地:“也就是這裏。”

想培養一群忠心耿耿的下人并不容易,既然有現成的,誰會不撿。

冷瑤垂眸輕嘆一聲:“難怪不得,他那麽恨女帝。”

夏宥期一笑:“單是把孟丹生驅離望京,可不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險刺殺女帝。”

冷瑤聞聲擡頭,似是有些驚訝。

可聽完夏宥期的講述後,又只剩下唏噓。

孟丹生當初留在望京的,不止年幼的女帝,還有自己的家人。他以為自己震懾住了天下所有亂臣賊子,卻不知內裏早就被蛀蟲鑽了個空。

那個越發瘋癫的傀儡女帝,日日沉在長歡殿上的極樂之宴,宮裏的女子被毀得差不多了,就把宮外的清白女子騙進來。

一日,宮中女官将孟家小姐也哄到了長歡殿。孟小姐性子烈,一頭撞在了柱子上。人沒死,卻昏了過去。等她醒來,已不知失身何人。

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爬到長歡殿的房頂上去的。但她确實站了上去,望着下面看戲的男男女女,狠聲詛咒道:“你們這群衣冠禽獸!總有一天,會和長歡殿一起被火燒得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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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瓦上的女子就跳了下,自己先摔得粉身碎骨。

後來她詛咒應驗,長歡殿果然燒起了大火,女帝也在火災中失蹤。

然而在大火燒起來之前,女帝又看中了孟家公子。

孟公子記得自己妹妹的遭遇,能不恨女帝就不錯了,哪兒會和她說句好話。

于是,在一次宴會上,孟家公子當衆拒絕女帝,還随口編了一手打油詩嘲諷。

女帝大怒,将孟公子綁入宮中,送進淨事房,成了一個太監。孟公子不堪羞辱,也咒罵一番,揮刀自刎。

接着,孟家其他人也沒逃過,死的死,傷的傷。等孟丹生回來時,連女帝的面都沒見到,只收到一張前往東極的聖旨。

女帝一步接一步的昏招,終于逼反了最忠心的臣子。

戰火離望京還遠,城中繁華依舊,小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百姓們悠閑地走在街上,仔細挑選着貨物。

可等到戰火蔓延過來,這一切都将化為灰燼。而點起孟丹生怒火的權貴們,又不知去哪兒享樂了。

因為夏府的刺殺,夏宥期親自把她送回皇宮,就在二人分別之時,她忽然問道:“夏公子,當初人間的和平真的是神血帶來的嗎?”

傳說中,幫助人皇的神最後愛上了人皇,從此神血在啓朝皇族血脈中流淌。神無所不能,幫助人族建立啓朝,那他留下來的神血也是人間和平的關鍵。

人們這樣堅信着。

哪怕是皇權旁落、戰火紛飛的今朝,也沒有人懷疑過。

夏宥期微微側身,看着宮門外的熱鬧,說道:“人間的繁華,是人造的,與神無關,更與神血無關。”

“這樣啊!”

冷瑤面色逐漸堅定,随即淡然道:“夏公子,朕想用尊皇劍,結束這場戰火。”

一開始,夏宥期以為自己聽錯了。先不論沒人知道尊皇劍在哪兒,就說只有啓朝歷代皇帝能使用的尊皇劍,她一個山裏跑出來的凡人怎麽用得了!

他提醒道:“尊皇劍乃是天子佩劍。”

“但啓朝律法中可從未說明,凡人不可用此劍。”

冷瑤說完,又放緩了聲音:“朕找到了以前的手劄,總算想起尊皇劍放哪兒。既然大家都有別的要緊事,不如就讓朕去結束這戰火吧!”

“反正,這火也是朕點着的。”

可一個傀儡,怎麽可能脫離身上的絲線。

夏宥期突然明白過來,她為何要在入宮後告訴自己這些。

以前的女帝連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更不要提天下百姓苦楚。如今的冷瑤卻說要去前線,用尊皇劍結束戰争。這怎麽都不像女帝的行事風格。

夏宥期知道哥哥不會同意,可還是回去把冷瑤的意圖說了出來。

出人意料的是,夏元基在聽他說完後,什麽話都沒說。

夏宥期有些疑惑,擡頭看了一眼自家兄長:“哥,你不說話嗎?”

“你想她去嗎?”夏元基平常一問,不帶絲毫情緒。

這下連夏宥期都沒聲了。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夕陽餘光投在牆面緩緩上爬。

許久後,他才緩緩道:“我陪她一起去。”

“既然你都決定好了,那就去吧!”夏元基坐在夕光後面,神色不明。

夏宥期卻是沒想那麽多,欣喜道:“多謝!哥!”

說完,就興沖沖地往門外爬,可腳還沒跨出門檻,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宥期,你要注意自己感情!”

“小弟知道了!”

他用一種玩笑的語氣,回應了自己兄長的話,毫不猶豫地跳出了門。

但就算夏元基松口,羅家也不會放女帝離京。

所以最後,冷瑤決定偷偷跑出來。

既然是偷跑,那行李仆人什麽的,肯定是不能有的。宮裏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女帝突然開始收拾衣物首飾,別人肯定要懷疑。

就像按往常一樣,夏宥期接她出宮,說是視察民情。

然而這一次,女帝天黑了都沒回來。羅家察覺不對,立即去找夏家。結果王府的下人表示:王爺睡着了,請相府的人明天再來。

明天?明天黃花菜都涼了!

羅興再是生氣,也無可奈何。只能先派人手,前去追尋女帝蹤跡。

次日天明,望京城外的一條鄉間小道上,迎面走來一男一女,皆是錦衣華服,和周圍自然蔥郁的環境可謂十分不配。

冷瑤也沒想到,自己什麽都沒準備就算了,結果夏宥期也什麽都沒拿!

因為害怕後面追兵,兩人還只能撿小路走,這下更是累人。

她憋了一晚上,現下實在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就這麽走到維州嗎?”

維州,如今叛軍占據的啓朝城池,離望京少說也有千裏。

“不然呢?飛過去嗎?”夏宥期似是無所謂。

冷瑤輕嘆一聲,提醒道:“公子,漫漫長途,衣食住行,皆要考慮的。”

“這些問題,只要有錢就能解決。”夏宥期道。

她看了眼面前只拿了把扇子的人,實在想不出哪裏是有錢的樣子。

“公子,你帶錢了嗎?”她又問。

“沒有,但他們帶了!”

夏宥期停下步伐,看着前方小路盡頭處模糊的影子。冷瑤跟随他目光看去,頓時又明白過來,不可置信道:“公子是說,我們要學那些山匪打劫?”

“當然不是!”

他悠然否決,輕搖着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只不過取一點自己的東西,怎麽能算打劫呢?”

這不還是打劫嗎!

遠處的人影越來越近,看樣子是一個趕着牛車的農夫。他帶着一頂鬥笠,帽檐壓得很低,看不見人臉。身上衣服東一塊補丁,西一塊補丁,可見家境不是很好。

後面牛車上,裝着幾捆剛割的茅草,估計是拿去修補自家屋頂的。

冷瑤越發不忍:“公子,我們真要打劫他?”

“都說了,不是打劫,是取!”

最後一個字,他咬得特別重。末了,估計是猜出了冷瑤的不忍,便收扇指着那農夫道:“不要被他表象迷惑了。你看他雖然衣服打着補丁,可腳上卻穿着一雙布鞋。村裏人家,哪有穿布鞋幹活的。再說他衣上用來做補丁的衣料,明顯有幾塊料子細膩許多,貧苦人家哪能得到這種料子?”

“所以我敢斷定,他絕不是什麽貧苦人家!陛下大可放心打劫,不對,是取。”

此時此刻,冷瑤心境可謂十分複雜,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

沒想到抱着結束戰火出門的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打劫路過的無辜者?

她立即搖頭,表示自己做不來。

“公子,要不我們去酒樓賣唱吧?”

“抛頭露面,影響清譽。”

明明打劫更影響清譽吧!

就在兩人讨價還價之際,那牛車已經來到兩人跟前了。夏宥期非得去搶劫人家,可把人攔下來一看,又立即掉頭拉着冷瑤就跑。

冷瑤是滿臉都寫着莫名其妙,一邊跑,一邊問:“公子,他是追兵嗎?”

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一句:“蒼狼!攔住他們!”

二人身前立即落下一道黑影,是剛才那個趕車的農夫。只不過現在他站了起來,露出鬥笠下熟悉的面容。

“蒼狼?”

冷瑤又驚又疑,連忙向後看去,果真看見姜執坐在茅草堆上。頭頂上還插着幾片草葉,顯然是剛從草堆裏鑽出來的。

他氣鼓鼓德跳下馬車,大步來到夏宥期身邊,冷聲訓斥:“居然敢拐走女帝,好大的膽子!”

夏宥期毫無做壞事被發現後的驚惶,反而一臉淡然:“麻煩王爺讓個路,我們好過去。”

“你們去哪兒?”姜執抱着雙手問。

冷瑤不想他涉險,真要編個理由騙他回去,卻沒想夏宥期直接答道:“維州!”

一聽這個名字,姜執頓時興奮起來:“皇帝姐姐,你是要用尊皇劍嗎?”

冷瑤一愣,心中疑惑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然而尚在興奮中的姜執根本沒聽見這個問題,直接高舉右手,朗聲道:“那我也要去!終于可以看見尊皇劍長什麽樣子了!”

夏宥期當然不答應。姜執便走到牛車邊,推開茅草,露出幾個小箱子,笑道:“夏公子,前路迢迢,光着手可是很難走到維州的,确定不帶上我嗎?”

于是,本來兩人的隊伍,就變成了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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