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洞躲雨

山洞躲雨

除了人,皇宮裏的一切都比宮外長的好,就像面前這片荷塘。萬頃碧葉上下錯落,連接天地。一枝枝荷花鑽出水面,綻開朵朵嬌豔粉紅。

在無窮荷葉粉花簇擁的湖心涼亭中。一個神色哀婉的女子坐在圍欄邊,在她身後,還立着一個垂着眉目的男子。

那女子,便是啓朝當今女帝——姜茉萊。

女帝伸出手去,折起一朵荷花,舉到面前輕輕聞了下,又盯着荷花道:“元基,你知道朕的願望是什麽嗎?”

她身後的男子說道:“陛下的願望,關乎江山社稷,黎明百姓......”

“不是喲!朕的願望只有朕自己。”

姜茉萊打斷了他的話,一邊扯去花瓣,一邊滿懷希翼說道:“朕希望哪天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個普通女子。”

等到手裏的荷花只剩個蓮蓬後,她又細細剝開蓮蓬,摘出每一顆蓮子,再将那些蓮子一點點剝皮碾碎。

片刻後,腳下滿地狼藉,手裏一片空空。

“元基,你的願望呢?”她轉頭問道。

她臉上難得沒有一絲媚态,就像一個長得好看、有些天真的女子,在問一件自己感興趣的事。

然而夏元基始終沒有擡頭,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姜茉萊轉了回去,又摘來一朵荷花,扯着花瓣說道:“你不說,朕也知道。元基,你想當皇帝吧!”

似是知道對方會否認,她趕緊提高了聲音:“你不用否認!每個上過龍床的人,都有這個想法。但朕知道,最後能成功的,只有你。”

“元基,若有一天,朕變成了個普通女子,你會把朕納入後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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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問題,光是聽見,都算大逆不道,更不用說回答。直到姜茉萊手裏的荷花撕幹淨了,夏元基也沒有出聲。

她望着空蕩蕩的手心,莫名笑了下,有些悲涼。又扯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告訴朕吧!作為回報,朕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

......

“王爺!”

管家的一聲招呼,把夏元基從過去的回憶中扯了出來。他從窗前轉了過來,問:“怎麽了?”

管家道:“相府的人來了!”

幾天來,夏元基都沒上朝,相府的人天天都要來拜訪他。當然不是擔心他病情,而是想問他,那再度消失的女帝的下落。

如今,女帝他們早就跑遠了,夏元基自然不用再裝病了。

誰都知道女帝消失和夏家有關,可惜羅家已經得罪了楊家,再不敢和夏家叫板。夏元基否認,羅興也沒辦法,只能拜托聖尊。

關于這個只在陰影處現身的聖尊,羅興了解并不多。女帝登基時,朝堂上還有好幾位托孤大臣。

羅家勢力最大,但也沒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就在那時,聖尊出現了,數十個妖物瞬間撕碎了羅興身邊所有的護衛。

他從陰影中走到驚魂未定的羅興面前:“羅興,你想當皇帝嗎?”

羅興當然想,天下誰不想當皇帝。

于是,羅家和聖尊做了一樁交易。聖尊給羅家一顆琉璃珠,羅家需要找出能令琉璃珠發光的人,然後交給聖尊,每月至少一人。

而聖尊則幫羅家除掉朝中異己,登上帝位。

從此,朝中和羅家唱反調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羅興一個人的聲音。

如今女帝失蹤,夏家又不認,只能再次拜托聖尊了。

然而這一次,聖尊告訴他,不要管女帝失蹤的事,她早晚會回來。

羅興雖然疑惑不解,但也知道聖尊本事。便把這樁事按在肚裏去了。

後無追兵,冷瑤四人的路就更好走了。只有一點,因為上路時,夏宥期多說了句:“啓朝的王爺居然坐牛車。”

姜執一氣之下,就不準他上車了。

所以最後,蒼狼坐在前面趕着牛車,姜執拉着冷瑤坐在茅草堆上,夏宥期搖着扇子走在旁邊。

幾天下來,冷瑤有些過意不去,想調節一下兩人的關系。奈何夏宥期又說了句:“沒關系,反正今日能走到城裏,到時候再買一輛馬車就行了。”

姜執一聽這話,趕緊讓蒼狼慢慢走,勢要拖他幾天。

冷瑤能看出夏宥期在故意逗姜執,可哪有逗別人,令自己遭罪的!

今天是一個陰天,偶爾吹點涼風,荒郊野嶺,天高地遠,只有他們四人這裏有點聲音。

姜執抱着雙膝坐在牛車上,還在和夏宥期炫耀不用自己走路有多舒坦。

忽然,遠方天空炸響一道驚雷,把他吓了一跳。

夏宥期趁機笑道:“喲!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不過很快,他也笑不出來了。“嘩啦”一聲,天空驟然澆起傾盆大雨。四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都成了落湯雞。

正如此前所說,荒郊野嶺的,哪有什麽避雨的人家。幸虧四人中還有個蒼狼,鼻子好,馬上帶着其餘三人找到一個避雨的山洞。

看着洞外水簾一樣的雨,冷瑤不禁有些擔心:“我們行李放在路邊不會有事吧?”

這裏山陡,牛上不來,所以只能停在路邊。

姜執笑道:“皇帝姐姐放心!這裏鳥都沒一只,我們的牛車沒事的!”

“那可不一定!”

夏宥期坐在一塊石頭上,雖然全身都濕透了,依然是一派悠然,敲着扇子說道:“我們上來時,是有路的。有路,就不缺人走。小王爺,你那牛車可不安全!”

姜執甩過去一個殺人眼神,氣呼呼道:“姓夏的!你信不信我讓蒼狼咬死你!”

蒼狼立即開始呲牙,嘴裏發出陣陣低吼,就等主人一聲令下。

結果沒想到姜執一巴掌拍在了他身上:“蒼狼!我說過,不準學狗叫!”

“他本來就是一條狗吧!”夏宥期冷不丁道。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冷瑤幹脆找了塊石頭坐着,彈起琵琶來。悠揚哀婉的琴音一出,兩人頓時不吵了,紛紛坐在自己位子靜靜聽着。

都說琴音寄情,喜怒哀樂,但她的琴音裏似乎只有一個“哀”字。外面大雨滂沱,電閃雷鳴;洞內琴音嗚咽,如泣如訴。

再是樂觀的人聽了這曲子,都不免生出一些愁郁。

就在氣氛越發低沉時,夏宥期卻突然哼起了調子,空靈而清磁。冷瑤的琴音頓了下,随即繼續。

一開始是歌謠配合着琴音,悲傷哀婉。可慢慢的,調子起來了,變成了琴音配合歌兒。

他敲着扇子,哼出的歌謠越來越歡快,琴音也越來越喜。仿佛長久的陰雨天終于等來雲銷雨霁的時候。豔陽破雲,天地光明,萬物新生,令人心曠神怡。

一曲結束,洞外只剩小雨滴答。冷瑤抱着琵琶,低頭望着琴弦,不知所思。

他唱得好聽,可姜執心裏就有點不服氣,便嘲笑道:“夏公子,你要是去樂坊,哪兒還有歌姬的位子!”

“小王爺謬贊了!”

夏宥期全當沒聽懂這句嘲諷,微微一笑。堵得對方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誰誇你了!”

姜執剛吼完,又打了一個噴嚏。洞外吹進來一陣冷風,凍得他縮緊了身子,下意識地往蒼狼身邊靠去。

似是知道主人很冷,蒼狼将人抱在自己懷中,輕輕舔舐着他未幹的青絲。

只不過,他目前還是個人樣,所以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別扭,怎麽看怎麽暧昧。

姜執和蒼狼生活久了,又終于找到個溫暖的地方,自然沒注意到這一點。但坐他們對面的夏宥期就很難以言說了。

“那什麽,雖然我們都知道蒼狼是條狗,但他現在可是一個人。所以小王爺,你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姜執頓時明白過來,轉身過去,惱羞成怒道:“蒼狼,你要我說幾遍!不準像一條狗一樣舔我!”

夏宥期小聲嘀咕了句:“可他好像就是一條狗吧!”

然而就是這麽小聲的一句,姜執依然聽見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轉頭,盯着夏宥期莫名壞笑。

夏宥期頓感不妙,想去找冷瑤,卻見她望着琵琶不知在想些什麽,模樣有些哀傷。

他微微一驚,錯過了最後逃走的機會。

姜執一聲令下:“蒼狼,去舔夏宥期!”

于是一道黑影突然砸在夏宥期身上,把人砸得七葷八素,暈乎了半天。

就算心裏知道蒼狼是一條狗,可一個大男人像狗一樣來舔你,誰都會驚恐萬分吧!

夏宥期趕緊認錯:“小王爺!是夏某錯了!麻煩小王爺把你家狗牽走!”

姜執悠然起身,抱着雙手來到人面前,俯視着被蒼狼壓在身下的他,好聲道:“抱歉!小王爺我耳背,麻煩夏公子再說大聲點!”

恰巧此時,冷瑤也從深思中回神,轉過來為他說道:“阿執,你就別為難夏公子了!”

姜執雖然心裏還有氣,但畢竟是姐姐的話,只能不甘不願道:“好了,蒼狼回來吧!”

蒼狼立即起身,興沖沖地來到主人身邊,又是扒姜執的衣服又是舔姜執的手。當他是一條狗時,這些都是完成主人命令後必做的事,而主人也會摸着他的頭,誇他是一條好狗。

然而現在,他只得到一巴掌,和一句憤怒的話:

“蒼狼!你給我像個人樣好不好!”

以蒼狼的靈智,還不是很能理解二者間的區別。便有些委屈地立在主人身後,低聲嗚嗚着。

姜執沒有絲毫動容:“趕緊給我收了你那狗樣!否則我扒了你的狗皮!”

蒼狼這才站直身子,變成個面無表情的侍衛。

冷瑤和夏宥期看得有些心情複雜,所以這才是蒼狼為什麽總是一本正經的原因嗎?

洞外的雨終于停了,天氣也比之前明朗許多。經過大雨的沖刷,天地煥然一新,就連空氣都又清又新。

四人走出山洞,原來的山路都被雨水泡濕,變得又軟又滑。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泥坑。稍不注意,就會滑下山坡。

夏宥期走在最前面,跳下一個小山坡後,又轉身伸出手,對冷瑤笑道:“小心!”

冷瑤一愣,把手搭在他手上,再輕輕一躍,跌入他懷中。

然後兩人就這麽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了,剩下姜執立在小山坡上,不可置信道:“喂!我呢?我怎麽下去!”

夏宥期頭也沒回,就把扇子一舉,朗聲道:“蒼狼!把你家主人抱下來!”

這下蒼狼倒是聽別人話了,姜執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地。

不管怎麽說,事情還真叫夏宥期猜中了。

他們停在路邊的牛車不見了!

那牽走牛車的人連根草都沒給他們留下,氣得姜執站在路邊罵了半天。

這下倒好,原來只有一個人走路,現在四個人都得走了。

因為才下過雨,四處都是嘩啦啦的水聲,近處的、遠處的、明處的、暗處的,都在響,都在鬧。

甚至有條溪流,就在路邊,土黃色的水波翻騰,兩岸又是一片濃郁的新綠。

空山雨後,多有詩意的景色!

但四人都沒那個心情欣賞,今天他們怕是得在野外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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