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
每當知若以為楊煥成根本不在意她時,楊煥成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她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是她一直喜歡的玉簪,是香雪滿天的純白花牆。
每當這個時候,那些下定離去的決心,那些想要說出口的分別話語,都會被重新燃起來的喜悅燒得一幹二淨。
她想要的,只是一個人的喜歡。這一點點喜歡,就足以讓她歡喜非常。
花香氤氲,知若走到楊煥成身邊,眼裏只有那片茉莉花牆:“你特意為我準備的?”
但這面花牆,并不是楊煥成為了挽回而特意準備的。
那是過去的某一天,他從院裏路過,在這面空白的牆下駐足了會兒,心裏忽然冒個想法:“要是在這裏種上茉莉,知若應該會很喜歡。”
他總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想起知若,所以那個時候,他也像平常一樣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實施下去。
可為什麽會有這些想法,為什麽要按這些想法去做,卻從來沒有想過。
“你喜歡嗎?”他放下劍問道。
知若欣喜地點點頭,把自己來的目的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落英紛飛,如雨如雪,兩人一坐一站,不說一言,卻道盡萬語。
然而留在人間,就要面對俗世的紛擾。
如今望京羅家倒臺,擋在夏家稱帝路上的絆腳石,就只有楊煥成了。
夏元基那邊好像沒有什麽動作,只是出入望京的排查嚴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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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的勢力在月山,只要把楊煥成困在望京一日,楊家便一日無主。
可這麽明顯的事,楊煥成怎麽會看不出來。知若回來後不久,二人就離開了望京。
即便望京圍得像個鐵桶,依舊困不住會飛的鳥。
楊煥成離開那天,夏元基立在屋檐下,跪在院中的暗衛告訴了他這一事實。他聽完後背上雙手,仰頭看向天空,莫名嘆了句:“終于要開始了。”
枯燥無聊的文戲結束,接下來來該武鬥了。
回到月山的楊煥成以夏元基挾持女帝為由,起兵征讨夏家。遠在維州的羅淼幹脆以“昏君無道,殘害忠良”的名義,圈地自立為王。
羅家算不上忠良,但有孟丹生這個前例,羅淼這麽做倒是理所應當。
楊、羅兩家一反,天下狼煙四起。各路諸侯自顧不暇,哪裏還管望京的天子,啓朝女帝名存實亡。
不過一開始女帝就是個傀儡,有沒有實,冷瑤根本就不在乎。外面的世道戰火連天,兵荒馬亂,她卻在想要不要答應姜執的邀請,出宮游玩一番。
想來宮裏實在無聊,不如出去走走。如今望京落到夏家手裏,女帝出宮也沒人阻攔。
但奇怪的是,今日姜執身後沒有蒼狼的身影。
紅葉如火燎山,秋風蕭蕭,團團烈火漫天飛舞,落下滿地紅英。一只繡鞋緩緩踩在紅英上,像是踏入朝雲,柔軟無聲。
那繡鞋的主人是一個眉目清愁的女子,身後背着一把琵琶。在她身邊還站着個活潑燦爛的少年。
紛紛揚揚的紅葉落下,冷瑤伸手出去接住一片,收回眼前嘆了句:“好是好看,不過卻是死物了。”
姜執看向她,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姐姐可是在為最近的戰事憂慮?”
“不是!”冷瑤回答的很快。
別人争權奪勢,她操什麽閑心。
姜執的笑容淡了些,像是在勸,又像是在提醒:“皇帝姐姐,你是啓朝女帝,總該記挂一下國家大事。”
“國家大事一開始就不是朕能決定的,更何況如今,天下還有幾人認朕這個女帝。”
她說完,就松開了手,掌心的紅葉悠然飄落。随即又看向蒼茫的天空,習習秋風掠過,撩起青絲幾許。
“萬物生靈,皆有興衰,王朝亦不例外,又何必去勉強呢?”
姜執顯然不這麽認為,臉上的笑意都沒有了。可也沒說什麽,而是從地上撿起一片殘缺的紅葉,看了又看,最後才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皇帝姐姐,你聽說過枯木逢春嗎?”
冷瑤一愣,正要開口,前面忽然砸下一團黑影,濺起紅葉片片。那是和當年秋獵場上一樣的妖物,拼湊的軀體,扭曲的面容,高亢的嘶鳴。
接着更多的妖物落下,不斷嘶鳴哀嚎,凄厲的聲音直刺腦海,攪得人惶恐難安。它們在估量眼前人的實力,一邊圍着二人打轉,一邊不斷靠近。眼睛像是貼在身體上,沒有眼睑,直直地盯着二人。
冷瑤神色一凜,剛取下琵琶又想起姜執在自己身邊。她下意識地看了身邊少年一眼,卻發現姜執比她都還要冷靜許多。
少年輕擡右手,指尖靈動,拖出一縷幽藍的光芒,不過片刻,一個微小的法陣就完成了。
是了,她忘了,姜執若生在尋常人家,定是仙門道宗争搶的絕世天才。
又是剎那,法陣驟然爆發出萬道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那些妖物們閉不上眼,紛紛發出更加尖銳的哀嚎。
姜執趕緊拉起冷瑤的手,迅速說道:“姐姐,我們快走!”
可四周都是妖物,二人能逃到哪裏去?
随着光芒散去,被激怒的妖物們瘋狂咆哮着朝二人奔來。
人都要沒命了,冷瑤哪兒還會顧及其他,立即就要撥動手中琵琶。可她指尖才按上琴弦,幾只利箭便從身後射出,眨眼穿透妖物身軀。
接着一群蒙面玄衣客落到冷瑤和姜執面前,他們手裏拿着重劍,劍身寒光耀耀,顯出複雜怪異的暗紋,與普通刀劍完全不一樣。
當然作用也不一樣。
妖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尋常刀劍根本奈何不了它們。所以它們并不把這群玄衣客放在眼中,其中受傷的那幾只仰天怒吼一聲,率先發動攻擊。
然而這次,妖物們估計錯了。重劍造成的傷口,不僅無法複原,還迅速的潰敗腐爛。
重劍的材質同夏宥期的扇子一樣,都是冥都玄鐵打造而成,能傷妖魔。
沒過多久,林子裏就安靜下來,只剩紅葉片片落下。玄衣客們手持重劍立在妖物屍首間,像是一個個催命的黑無常。
妖死後,身軀就會散去。這座紅林很快就恢複原樣,甚至地上連個血滴都沒有,誰也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冷瑤看着那些玄衣客,想要去問問他們是誰,剛邁出一步,那些侍衛又消失無蹤。
望京裏,有這個實力,願意護着傀儡女帝的,有且只有那麽一家。
只是過去的經歷早就讓她對任何人都不抱期待了。冷瑤轉了個身,悄然按下心中所有想法。
而紅林的另一邊,消失的玄衣客們出現在一位舉扇的錦衣公子面前。
這位錦衣公子正是夏宥期,那些玄衣客就是夏家的暗衛。
領頭的暗衛禀報道:“公子,林子裏的妖物已經清理幹淨,陛下無虞!”
然而這一句話并沒讓夏宥期舒展眉頭,楊家、羅家都走了,這些妖物為何還會出現呢?
他沉吟片刻,合扇一拍,說道:“傳令下去,務必查出妖物背後真正的主人!”
“屬下遵命!”
一語落地,林中只剩了個錦衣公子,他望着遠處的紅林,似乎前面有什麽牽挂的東西。可隔得實在太遠,注定無法相見。
他敲了敲扇子,背道而去。
紅林嘩啦,紅葉簌簌,餘下滿地無可言說。
女帝回到皇宮,夏家站在朝堂。再次相見,卻是君臣之別。
觐龍殿上,夏元基一人說着最近的戰事,百官低頭沉默,女帝注視着栾陽王,似乎在認真聽,又好像在想些別的事。
“栾陽王......”她冷不丁蹦出一句話。
本來沉默的百官們紛紛一激靈,沒想到女帝居然敢打斷栾陽王的話。
夏元基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影頓了下,垂首一拜:“陛下有何吩咐?”
冷瑤本想問問紅林裏那些玄衣蒙面客,只是一張嘴,心又退卻了。
“沒什麽。”她說完,又縮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元基看了她一眼,繼續之前的話題。而那些文臣武将們,該裝啞巴的繼續裝啞巴,該扮聾子的繼續扮聾子,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朝堂上的小插曲,就這麽沒頭沒尾地結束了,似乎沒人在意。
然而下朝後,夏元基卻遲遲未走,直到大殿之上只剩他與女帝二人,才躬身一拜,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陛下此前有何吩咐?”
不知怎麽的,看着他這認真的模樣,冷瑤忽然想到了過去的女帝,那個和她有着一樣相貌的妹妹,也曾坐在這裏,注視自己的心上人。
那個時候,女帝又是怎樣的心情?
她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問題,只能問了以前女帝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栾陽王,你怎麽看以前的朕?”
底下的夏元基猶豫了片刻:“臣覺得陛下可憐。”
“皇帝也會可憐?”
“天下總有可憐人。”
冷瑤笑了聲:“朕還以為栾陽王會斥責朕殘暴。”
夏元基又是一拜:“臣不敢。”
不知是他清楚兩個女帝不同,還是別的原因,他的态度語氣一直很恭敬,恭敬到了疏離。
冷瑤幾番掙紮,最後還是沒告訴他,女帝對他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