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逃走

逃走

望京昨夜才下過一場秋雨,屋檐前雨水滴答,百色如新。

夏府內,年近半百的管家舉着一把油紙傘,提着灰藍長衫,匆匆穿過前院停在階梯前,對屋檐下的人一拜,遞出一封信說道:“王爺,維州來信了。”

維州是羅淼的地盤,旁邊緊挨着鏡州。當初羅淼打着為羅家平反的理由起兵,鏡州守将林子升立即以誅殺叛臣的名義攻打維州。

如今這封信大概就是維州戰亂的結果,不論勝利者是誰,都會選擇西進,成為皇權的競争者之一。

夏元基拆開了信,其中結果也不出所料,羅淼大敗林子升,占據鏡州。

接下來就是月山那邊了,是要落子進攻黔原,還是繼續當個觀棋者,等待時機?

他折好信,望向遠處。那裏的天空像是一副水漬未幹的水墨畫,蒼茫迷蒙,靜穆高遠。

可忽然,畫中出現一道清麗的倩影。知若從天而降,身姿翩然如輕霧,如不染塵埃的淩波仙子。

老管家驚慌失措,一邊用力揮手,一邊大喊道:“來人啦!快來人!有刺客!”

不過一刻,身材魁梧的侍衛們就将院中女子圍得嚴嚴實實。從面上看起來,似乎是柔弱的女子該瑟瑟發抖。可實際上卻是,手持利刃的侍衛們緊張得額頭都冒出一層冷汗。

能夠無人察覺地出現在王爺面前,侍衛們就算不認識知若,也明白她絕非等閑之輩。

和緊張兮兮的侍衛們不同,人群中的知若和人群外的夏元基,二人就要平靜許多。

知若看都沒看那群侍衛,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笑道:“王爺不必緊張,我也是來送信的。”

說罷,輕輕一抛,那信就自己飛去了夏元基身邊。

面對這麽驚異的事,是人都會有所警惕,但夏元基卻很自然地接住信,好聲回了句:“多謝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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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若又是一笑,卻是因為佩服:“王爺好膽氣!難怪不得夏宥期敢只身帶着女帝入月山!”

只這一句話,夏元基便明白信中內容了。他目光一沉,攥緊手中信件,語氣鎮定依舊:“還請仙子替本王向月山王賠個不是。宥期向來頑劣,叨擾月山王了。”

知若還以為他是在服軟,心下立即松了一口氣,正要說句“不客氣”時,臺階上的人又忽然一笑,背起雙手自信十足道:“不過本王這個弟弟,本王都留不住,想必也叨擾不了多久月山王。”

“王爺,那可是在月山!”知若忍不住提醒。

夏元基溫和堅定:“仙子,那是本王的弟弟。”

局面瞬間冷了下來,兩人對峙片刻,知若率先轉身,留下句:“既然王爺如此自信,那就試試看吧!”

聲音消失後,人也消失在天際。管家望着她消失的地方,緩緩走到夏元基身邊,猶豫道:“王爺,需不需要派人去月山看看?”

“不用!”

夏元基轉身進屋:“只怕現在宥期已經離開了月山......”

......

此時的夏宥期确實來到了月山城外,只不過旁邊還有不知多少的月山軍。

楊煥成本來打算帶着幾人随便在城中走走,順便讨好女帝。可沒想女帝對街上一切景色事物都不感興趣,只說以前在望京時那場被妖物打斷的秋獵。

夏宥期和姜執跟着煽風點火,一個說要是當初秋獵成功進行,月山王現在就是帝夫了。一個說現在也是秋天,還請月山王滿足皇帝姐姐的心願。

楊煥成想要獲得女帝芳心,面對這個請求,稍微思考一番便答應了。于是幾人就來到了城外最近的山林。

當然楊煥成也不傻,山裏埋伏的月山精兵都比林子裏的動物多了。

林子裏臨時搭了一個棚子,楊煥成守在冷瑤身邊,夏宥期只能和姜執呆在一塊兒,不對,還有蒼狼這條人形的狗。

就在此時,一個士兵匆匆走到楊煥成身邊,遞出一封書信。楊煥成瞥了眼信,随即皺了下眉頭,馬上又舒展開,佯裝無事地把信收入袖中。

可轉眼的情緒,卻被冷瑤捕捉到了:“王爺,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沒什麽!”楊煥成微微一笑。

然而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夏宥期的聲音:“該是維州的事吧!那确實和月山沒什麽關系!”

若只聽聲音,夏宥期的聲音無疑是好聽的,幹淨爽朗。但搭配上那張了然一切的笑臉,就讓人憎惡十足了。

楊煥成耐着性子回首說道:“夏小公子可真是洞若觀火,這都清楚。”

姜執用手肘碰了碰夏宥期,幸災樂禍道:“喂!說你多管閑事呢!”

“非也,這是月山王在誇夏某觀察入微,心思缜密。”

夏宥期說完,又看向楊煥成那邊,笑得很是和善:“既然得了王爺一句謬贊,夏某就再多嘴一句。鏡州西去,可是暢通無阻。王爺北上黔原還有兩路諸侯,到時候只怕還未進黔原城,望京那邊先迎客了。”

“哦,不對!迎客還是迎主,可說不定呢!”

他臉色的笑意越發難測,仿佛看見的不是楊煥成這個人,而是包裹在人皮之下的野心。

沒人喜歡被看透,楊煥成也不例外。

可事實确實又像夏宥期說的那樣,鏡州過來,都是小地方駐将,沒什麽兵力。面對實力強大的敵手,只會大開城門投降。

而月山這邊又不一樣了,除了已經聯合的介陽侯,還有黔原守将田霖,以及田霖身後的栾陽夏家。

若放棄黔原,繞路北上阻攔鏡州來敵,又把自己老家月山置于夏家眼皮子底下。

......

一時間,楊煥成也不知該如何抉擇。就在他沉思時,姜執又不知怎麽和夏宥期吵了起來,女帝在兩人中間勸架。

“姓夏的,你敢罵我父皇!”姜執怒氣沖沖,一副巴不得撕了對面人的模樣。

夏宥期倒是一派淡然,還展開扇子輕輕搖了起來:“小王爺,那不叫罵,那是實話,先帝确實昏庸無能。”

姜執哪能忍受別人罵自己的父皇,熊熊怒火直沖大腦,燦爛少年般的面容逐漸扭曲,咬牙切齒道:“蒼狼,給我殺了他!”

神厄瞳是看不出情緒的,可冷瑤卻從他眼中看出了冰冷的怨毒,正要阻止之際,蒼狼已經行動了。

随着紫光一閃,磅礴的紫霧瞬間籠罩整個樹林。

楊煥成立即反應過來,伸手去抓女帝,然而有人比他快一步,先把女帝扯去了另一邊。

他抓了個空,慌忙吼道:“不要管紫霧!快去找女帝!”

冷瑤處在紫霧正中間最濃稠的地方,跟本看不清前面的人影,剛想掙脫,忽然聽見一聲低語:“跟我來,不要出聲。”

這是夏宥期的聲音,她頓時安定下來。

然而楊家的兵不止樹林裏這點,外面的更多。二人就算走出樹林,也逃不出楊煥成設下的天羅地網。

所以夏宥期根本沒想逃出去,他帶着冷瑤往林子的更深處走去,一路小心翼翼,盡量不踩一株綠植,卻在棵荊棘面前,故意勾壞衣物,留下一縷衣料。

随後原路退回,挑了棵高大茂密的樹,帶着冷瑤躲進樹冠。

月山氣候溫暖,即便深秋,林子裏也是長青一片。冷瑤看着下面層層綠茵,依舊有些擔憂:“楊煥成身邊還有個月山仙子知若,這些能瞞過她嗎?”

夏宥期坐在她旁邊,從容說道:“自我們來到月山王府後,知若便不見蹤影。我猜是楊煥成想要攻打黔原,又忌憚我哥,所以派知若去望京給我哥送我們的消息。”

“她沒那麽快回來,以楊煥成的性子,也不會等她回來。”

冷瑤不相信他會來救她,也不相信他愛她,卻對他這番話深信不疑。不免松了一口氣,慢慢靠在樹幹上。

但夏宥期卻誤會成她在害怕,悄然握住她的手,望着前方茫茫綠海說道:“不用怕,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群山盡頭處,霞光萬丈,給汪洋綠茵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輝煌壯麗,是冷瑤此生從未見過的美麗景色。

不知怎麽的,她想起了過去。坐在屋前守着太陽落山的小女孩兒,想着今晚星星出來又能聽見什麽故事。

那時候的幸福與安寧從記憶中蔓延出來,到達今日的此時此刻。

她笑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

夏宥期卻看見了這笑容,單純不含絲毫雜質,只是一個輕松、快樂的笑容。他凝神不知看了多久,才默默轉眼看向遠處。

這個時候,冷瑤再度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就好像當初遇到鬼妖的夜晚感受到的那樣。可這一次轉過去看見的,還是只有望着遠方出神的夏宥期。

冷瑤又當自己出現錯覺,安靜地看向遠處。腳下樹林裏,楊煥成終于找到了夏宥期故意留下來的布料。

他自認為了解夏宥期,猜測夏宥期知道躲不過林子外的月山精兵,便帶着女帝往林子深處走去。同時為了避免損壞沿路綠植,留下蹤跡,一定走得非常慢。

即便天馬上就要黑了,他依舊下令進山,追尋女帝蹤跡。

等他們一走,夏宥期就帶着冷瑤跳下樹,偷偷溜到林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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