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
天已經黑了，月山城外的樹林裏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整片山林都搜遍了，還是沒有女帝的蹤影。
楊煥成立在一棵老樹下，身旁搖晃的篝火照得他臉色明暗不定。明明一切線索都說明夏宥期帶着女帝進山了，為何就是找不到人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偏偏此時姜執冷笑了聲：“哈！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那位少年王爺坐在棚子下，抱着雙手，翹着二郎腿，一副等好戲上場的模樣看着前方行色匆匆的士兵。
白日混亂時，主仆二人并未逃走，故被留到了現在。姜執肯定不滿，說話也不怎麽好聽。
楊煥成眼光一沉，立即走過去不客氣道：“小王爺，陛下和夏公子去了哪裏？”
姜執騰然而起，手指着自己，怒氣沖沖道：“什麽！你問我？我要是知道姓夏的打什麽主意，之前至于幹等着被你抓嗎？”
這好像也是實話，當時霧氣消散後，只有姜執一臉茫然地立在原地，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女帝出來能帶上他，說明他在女帝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留着他，或許能引來女帝。
想到這裏，楊煥成語氣緩了幾分：“既然如此，還請小王爺在府上多留些日子，待本王尋到陛下，讓你們姐弟二人團聚。”
姜執臉上的怒意消失了，聲音低沉：“若我不留呢？”
楊煥成一愣，沒料到一個無權無勢、空有個名號的小王爺居然敢說這話。但他也只是愣了下，依舊沒把姜執放在眼中，直接轉身大步離去，留下句：“本王盛情相邀，小王爺還是不要拒絕為好......”
然而話還未說完，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月山王，你當真愚昧！送上門的好牌都能弄丢！”
這不像是一個單純有些暴躁的小王爺會說的話，楊煥成停了步子，轉身看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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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執笑得很是燦爛，仿佛一個春陽綠柳裏縱馬馳騁的少年，可那只漆黑的眸子又給少年增添了一分神秘難測。
少年保持着笑容，繼續說道：“游戲結束了，王爺你輸了，我也該走了。”
楊煥成臉上更沉，語氣冰冷：“你這話什麽意思！”
誰知姜執壓根沒搭理他，領着蒼狼就走了。就在他即将走出火光照耀地時，楊煥成一聲令下：“攔住他！”
幾十個士兵們立即從黑魆魆的林子裏冒出來，将姜執二人圍得個嚴嚴實實。領頭那個身穿铠甲的威武軍官，俯視着姜執，緩緩說出一句：“小王爺，天黑了，請回吧！”
面對這般盛氣淩人的威脅，姜執眼皮都沒擡一下，只喚道：“蒼狼，我要離開。”
蒼狼周身立即并發出濃烈而危險的妖氣，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行動，只是憑借着身上的妖氣，就把那些士兵吓得癱倒在地，雙目圓瞪，瑟瑟發抖。
姜執面色如常，繼續向前走去。
突然！半空出現幾道光刃，直奔姜執後背而去。可還沒近到姜執身邊，就被蒼狼接住。他直瞪着楊煥成，慢慢将手中光刃捏成齑粉，如螢光消失在夜色。
那幾道光刃是知若留下來的法術，一般妖物根本抵禦不了。可姜執身邊的護衛卻輕而易舉地毀掉了光刃。如此強大的妖，怎會甘當一個人類的護衛？
楊煥成越是想，越是困惑。不過女帝在他心中位置更重，他困惑了片刻，又開始搜尋女帝下落。
天亮後，知若返回月山，得知了夏宥期等人逃走的消息。
如今夏宥期不在手上，要不要攻打黔原又成了一樁兩難的抉擇。楊煥成下意識地詢問知若：“你覺得該去黔原，還是繞路阻擋羅淼？”
知若想了想：“進攻黔原。夏家不會放棄望京的，等羅淼兵臨望京時，正是進攻黔原的好時候。”
楊煥成微微一笑：“知若與我想的一樣，就是不知道介陽侯願不願意等下去。”
“他不願，就讓他自己打去吧！”
知若說完，臉色又沉了下來。她想起了姜執身邊的護衛，完完全全的一個人，沒有一絲妖氣。若是妖怪，那對人間的威脅程度絕不下于魔。
魔入世會引來天譴，這樣的大妖卻能自由行走人間。
作為仙門弟子，知若應該去追查蒼狼的下落。可她只是把消息傳遞給月山派，然後繼續守在楊煥成身邊。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越來越像紅塵裏的芸芸衆生，困于七情六欲，執迷不悟。
楊煥成想漁翁得利，羅淼何嘗不想坐山觀虎鬥。他也在鏡州等着，等着月山進攻黔原。
天下最大的三股勢力若是按兵不動，那這出争權奪利的戲碼就很無聊了。
深夜裏，鏡州城內。羅淼喝得醉意朦胧，搖搖晃晃地推開房門，喜滋滋說道：“娘子，為夫今日可聽見了一個好消息，那楊煥成居然把到手的女帝弄丢了！哈哈......”
雖然家中已有妻妾，可并不耽誤羅淼再度娶妻。再說一個男人在外，沒個暖床的怎麽行？
随着望京羅家覆滅，原來暖床的小妾也升級成了娘子。
他只想着自己的高興事，絲毫沒注意到房中的異常。等到冷意越重，忍不住打了寒顫，這才清醒過來。
原來軟玉溫香的美貌嬌娘不知去了哪兒，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立在牆角陰影處，高大沉悶的黑影。
羅淼瞳孔一縮，立即躬身恭敬道：“聖尊大人，你怎麽來了？”
“怎麽？你不想我來？”
黑影聲音低沉沙啞，滿滿都是冷意與危險。
羅淼冷汗直流，趕緊否認：“在下不敢！”
“算了，你父親遭難時，我并未出手，現在你有所提防也是自然。”
黑影說完，逐漸走出了陰影。可即便來到燭光前，依舊看不清他的面容。倒不如說因為他的影響，使得桌上的燭火都暗了許多，整間屋子更加昏暗詭異。
羅淼完全不敢擡頭，全身上下都提着一顆小心。
對面的黑影輕扣桌面，發出低沉的“咚”聲，同時更沉的聲音說道：“你父羅興已經末路，多救無用。但你尚有成功的可能，我借你一萬妖兵，助你攻下望京。”
經過這麽多事，羅淼謹慎了些，小心翼翼問：“多謝聖尊相助，只是聖尊需要在下做什麽？”
黑影說道：“你若要攻打望京，夏家必在仙臺城阻攔你。屆時，我要你在仙臺城幫我做一件事，完成後，你必須佯裝不敵夏家軍，退出仙臺城。”
見羅淼有些猶豫，他又道：“你放心！想要成為皇帝，這件事必須完成！”
可羅淼還是有些疑惑，聖尊明顯不是凡人，為何要幫凡人争奪帝位？此刻便問道：“不知聖尊此舉是為何？”
黑影冷笑一聲：“你比你父親蠢多了！若羅興再此，定不會有此疑問。利益交換，各取所需，要麽拿走妖兵，幫我完成一件事。要麽你就和楊煥成比命長，看誰先坐不住吧！”
“別忘了，楊煥成身邊還有月山仙子相助！”
說完這句，黑影便如霧消散。
剩下的羅淼沉思起來，聖尊說的沒錯，越拖下去形勢越對自己不利。夏家掌控京城，楊家背靠月山，只有自己毫無根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最後，他同意了聖尊的交易。
與此同時，月山過來的慶南城外。一位錦衣公子正悠閑地漫步在山道上，身後還跟着一位背着琵琶的婢女。
青山綠水，鳥鳴婉轉，好不惬意。可馬上這份惬意就被一聲怒吼打斷：“夏宥期，你竟敢利用我！”
蒼狼帶着姜執從天而降，落到公子面前，顯然是來尋仇的。
但夏宥期悠然不減，笑着招呼道：“小王爺，你們來了！”
姜執氣勢洶洶地大步走到他面前，死死瞪着人厲聲問：“為什麽利用我！”
夏宥期攤攤手：“這不是為了能離開月山嗎？再說蒼狼鼻子那麽靈，就是我們分開，它也能帶着你找到我們。”
可這并沒解釋，夏宥期為何不告訴姜執逃跑的計劃。
冷瑤沒有多問，上前幫忙勸和：“阿執，朕也不知夏公子計劃。想必這時他臨時想起的，來不及告訴我們。如今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別去計較這些了吧！”
畢竟是自己姐姐說話，姜執只得收了脾氣，不甘不願道：“算了，看在姐姐的份上，我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接着他又看向遠處的青山問道：“不過，姐姐，你們來慶南做什麽？”
這話是問冷瑤的，張口的卻是夏宥期。他搖着扇子，氣定神閑：“在下想拜訪一位故人。”
姜執不死心：“那姐姐你呢？”
“陛下想出來散散心！”回答的還是夏宥期。
姜執很是不樂意，但也沒再多問，狠狠瞪了眼夏宥期後，便插入兩人中間，樂呵呵對冷瑤說道：“那阿執也來陪皇帝姐姐散心！”
然而他們的目的地可真不适合散心。
冷瑤記憶中的小村莊是在群山之間，去最近的小鎮都要走上幾十裏的山路。若非逢年過節，或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村民們是不會離開村子的。
村長家的小兒子有時會拿着一塊在附近鎮上買的糖果子，向村裏小孩兒炫耀。說外面的世界有多麽多麽的大，人們都住在高高的房子裏，到處都是吃的。
村裏去過城裏的小孩兒只有他一個，大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更是盯着他手中糖果子咽口水。
可惜他說到最後，也沒說讓大家嘗嘗他手裏的糖。
那時候，冷瑤滿心都是“去城裏買糖果子”的念頭。又不知何時，叔叔得知了她的願望，去別人都不敢踏足的深山裏采來珍貴藥材，給她換了一大包糖果子。
冷瑤開心不已，可她吃到膩也沒吃完所有糖果子。于是她把剩下的糖果子都分給了小夥伴，等送出去最後一個才想起，自己的叔叔好像也沒嘗過糖果子。
她有些失落，覺得自己不該忘記叔叔。
叔叔卻不在意，反而慈祥地摸着她的頭，笑道：“瑤瑤不用傷心，叔叔不愛吃糖。”
現在想來，那個宮裏逃出來的侍衛，或許真的把她當成了女兒。只是這份深沉的愛，并不能打破延續千年的詛咒。
群山環繞間，原來寧靜的小村莊只剩斷瓦殘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