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哥哥你好壞
哥哥你好壞
天快黑了,轶還沒有回來。
我讓清予拿我的手機打他的電話,連撥了四五遍無人接聽,隔了一會兒又撥了一次,還是無人接聽。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我有些着急起來,與他同床共枕三年,他從不會無故晚歸,即便是臨時跟朋友同學聚會或是參加學校裏的一些重大活動,他也會提前通知我,或是發信息告訴我。
清予看出了我的擔憂,對我說:“再等等吧,說不定他手機沒電關機了呢……”
然而等到晚上七點半,潮濕的格子地板漸漸濃縮成一團黑影,轶依舊沒有回家。
我又發信息問顧笑和白永齡,她們也不知道轶去了哪裏,反問我轶今天出門去做什麽。
我說轶今天按照約定的時間去送一只黑狗給王思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顧笑和白永齡發後回信安慰我,讓我先不要焦心害怕,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門,她們幫我去找轶。
他們不知道我身邊有清予,我也不好直接講明清予的身份,編了個謊話說有個初中同學來學校找我玩,好叫她們放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坐不住,用手機編輯了一條很長的發信息給轶,表明他要是再不回家,我就去報警。
過了一會兒,手機“叮”的一聲,我連忙拿起來一看,是轶給我回了一條信息:在朋友家喝了點酒,明天回去。吻君安。
這條信息很怪異,是刻意引導我,強調他現在很平安無需擔心——轶只有在書信中才會發“吻君安”三個字。
我把信息拿給清予看了,向他袒露了我此前因心情壓抑頹廢的時候與轶假意以“男女”身份互通書信的事,讓他幫我打個電話再問問看。
清予從外套內側的暗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聳着鼻子“哼”了一聲,沉着臉扭頭搬了一張凳子坐一邊去了。
原以為他會理會我那時無法排解的灰心和郁悶,誰料他只看一眼就不鳥我了。任憑我怎麽解釋,他也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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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和好的歡欣的氣氛瞬間像是一個個迎風吹出來的泡泡似的,散落在枯黃的草地上,破碎了。
轶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不會在明知道清予在我身邊的情況下發這條信息!他發這三個字絕對是有意為之,是為了讓我安心。這分明就是個危險的信號!
但我不知道怎麽跟清予說明我跟轶之間的某些默契。
是朝夕相處形成的習慣,亦或是依賴轶給予的寬容回以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截止今天中午三點前,我反反複複懷疑過轶對我特別照顧的居心,但當我知道轶和顧安都在替清予隐瞞身份時,我忽然認清了他這個人,他和顧安有很多相似之處,遇到什麽事絕非是求助他人,而是自己死扛。
反觀清予,唉,他還是長不大。長不大也好,最好永遠長不大。
“你過來……”我坐了一會兒,估摸着他的氣消了些,伸手敲了敲床頭櫃,勾了勾手指。
他沉着臉,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剛坐下,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貼着他的嘴唇輕輕淺淺地印下一個吻痕。
蜻蜓點水一掠而過,溫熱的呼吸轉瞬即逝,清予漆黑的眼眸動了動,有一股暖流從他的眼睛裏悄悄轉移到我的掌心。
“哥哥你好壞……”他紅着臉低下頭,伸手捶了捶我的肩膀,背過身去抹眼角。
我笑着抓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湊過頭:我錯了……其實最委屈的是我啊。你說橋歸橋,路歸路,我信了,你又回來了,還假裝不認識我……呵,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信……是,顧轶是對我很好,溫柔又細心……我計劃着這輩子就這樣了,不如将就着懵懵懂懂跟他過日子罷了,但他心裏有人,不會接受我的,你別胡思亂想了。
一聽說轶心裏有人,清予瞬間就開竅了,笑着說:“那咱們不等他了,點外賣吧,我餓了。”
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好啊。
“砰砰……”沉重的敲門聲響,清予拿着手機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低聲問我,“哥哥,是之前請咱們去KTV喝酒的小麻雀蕭縱橫,要不要讓他進來?”
我:怎麽跟他解釋你是誰?
清予笑着比手勢:說我是你表弟。
我點頭躺下了身。門開了,一陣涼風貫了進來,又迅速被隔絕在門外。室內清冷的白熾燈打在蕭縱橫的臉上,他垂眼走過來,無視清予,挨着床邊的一張三腳矮凳子坐下。
屋裏靠牆的地方滿滿當當都是轶養的綠植和簡易書架,很是陰暗狹窄。我躺在床上,只能看到蕭縱橫的半張臉,還是斜的。
他面容嚴峻,兩條腿交錯在一起不時轉動,鞋子與地板相互摩擦發出稀碎的聲音——看他的神情,似乎遭遇了什麽重創,急切地想找人傾訴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靜默了許久,還是我先“開了口”,用手機打字問他:你來找誰?找顧轶的話他不在家。
蕭縱橫的視線定格在我的手機上,捏着手指一動不動,低聲說:“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那個,我給你聽一個錄音。”
他急急忙忙地從褲兜裏拿出自己的手機,低頭點開一段音頻給我聽。裏面是三個人的對話,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兒子:
丈夫(憤怒):你還想怎麽慣着他,嗯?之前溫氏集團的招标項目咱們一分沒撈着,怪誰?兩個億他媽的都給老子打水漂了,老子投去喂豬也得漲點膘啊……你好好看看你兒子啊,你養的兒子,毀了老子的生意……他媽的關了兩年了還死性不改,還去找那個顧轶……操你媽的,早知道你是個畜牲老子當初就該掐死你……什麽玩意兒,喜歡男人,我呸……你還敢躲,過來!老子明天親自送你上飛機……
妻子(號哭):老公,明兒年三十呢……源源,快給你爸道個歉,以後別去找那個顧轶了,好不好……媽求你了……別去找他了,他們顧家不好惹,那個顧安就是個瘋子,幸虧你毒的不是他兒子,不然咱們……咱們家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兒子(笑):顧清予已經死了,顧安沒有兒子,不就只剩顧轶了嗎?爸,媽,我要是能跟顧轶在一起,不也是拉攏了他們顧家嗎……
丈夫(勃然大怒):畜牲!你給老子閉嘴,你想都不要想,你他媽動動你的豬腦子!嗯?你……你個畜牲,你有沒有一點廉恥心嗯?老子牛頭馬面見多了,早就跟你說過顧轶不是個善茬,他就是在利用你,你個傻逼,你清醒一點行不行……你今天能站在這,你知道砸了老子多少錢嗎?嗯?要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爺爺奶奶幾代人辛辛苦苦創立的公司,老子他媽的一刀弄死你,老子自己去你爺跟前賠罪去,
妻子(哀嚎阻攔):源源……源源,你聽到沒有……你爸爸說的都是真話,都是為了你好啊。不光是你爸,你媽我也瞧得出來,那個顧轶,你說他長成那樣,又是高學歷,什麽樣的沒有,咋可能只對你一個人好……你被關進去,他有去看你嗎,沒有啊源源,他現在成天都是繞着那個被你毒啞巴的癱子轉悠……源源,好好聽媽的話,給你爸道歉,咱們好好坐下吃飯……
兒子(哭):媽……我不要去意大利……我死也不去……你跟爸說說……媽……
丈夫(厲聲):蕭溯源,老子給你臉了是吧……你不吃就給老子滾出去……還想被關進去是吧……你他媽……你問問你媽,你以為你這回把人毒成癱子關個兩年就能出來很容易是吧……咳咳……你那個身份證上的年齡,要不是當年老子故意報了個假的,往後推了大半年上的戶口身份證,你他媽現在還擱牢裏蹲着呢……
妻子:你現在說這個幹嘛,孩子現在不是好好的出來了嗎……這事兒,橫橫,你可別出去亂說啊……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錄音播放完了,音頻中的“橫橫”——“大義滅親”的蕭縱橫就在我眼前。視頻中的丈夫是他親爹蕭含章,妻子是他媽蕭夫人,兒子是他哥哥蕭溯源。
“什麽時候出來的?”我不知道該惱怒還是該痛恨這個不公平的世道,只是克制地裝作漫不經心地打字問他。
清予默默地握着我的手,給我蓋被子,我卻感覺身上蓋的不是被子而是大塊大塊的磚頭,壓得我快要窒息了。
“今天早上被我爸媽接回家了,下午下班回家了我才知道。我爸說明天送他去意大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蕭縱橫沮喪地握着手機,愧疚地望着我,說,“二審法院判的是自判決書下來當日起入少管所三年,其實只關了兩年。他自首被拘後,我爸媽沒過多久就給他取保候審了。但是在等待一審二審被拘留的這個時間,是可以抵扣判決後的刑期的,再加上我爸媽找人給他弄了些半導體抗浪湧的研發專利……”
我脊背發涼,怒不可遏地打了一大串字,擺在他眼前:蕭縱橫,我感覺你是故意來刺激我的。你應該知道偷錄的音頻在沒有查證屬實之前是沒有任何法律效應的,而且,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有實質性證據又有幾分勝算,我耗得起嗎,還是我請得起律師?我早上和你說過了,我現在只剩二十多萬的錢,我還要留着交社保買藥,以後顧轶若是結婚了,我還得搬走租房過日子。我只想安安穩穩的,請你以後別再拿這樣的東西來找我,我不想聽。
蕭縱橫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大約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回複他。或許在他的預想裏,我應該是感激涕零吧……稗草長不成稻穗,老虎生不出兔子,吃過虧的我必須牢記!
我恹恹地看向清予,用手語比劃:幫我把電腦打開,密碼2333,查一下今天早上六點半到七點半的監控。
視頻中,我覺察到窗外有人,以為是清予,有意靠在轶的身前試探他,讓他吃醋不打自招。從窗外的角度看的話很像是我在吻轶的鎖骨,因為轶今天剛好穿了件V領開衫毛衣。
未曾料到,窗外站的人是蕭溯源。
自掘墳墓啊這是,清予看我的眼神……算了,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我還是拉被子蓋住自己裝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