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八月底,我終于踏入了燕門大學的校門。

在經濟學院的金融系報道後,我正式開啓了我的大學生活。

大學生活很精彩,經濟學的教授們的每節課、每次講座都很精彩,我真實地感受到了經濟學的學問。

大一生活過去了兩個月。

突然有一天,室友歐芸雀激動地從床上彈起來。

“姐妹們,孟宴臣學長要來我們這裏開講座!”

我頓時來了興趣:“什麽?在哪裏?幾點?什麽時候開始預約?”

芸雀奇怪地睨了我一眼:“平時看講座也沒見你這麽熱情。下午兩點開始預約,明天下午三點開講喔。”

“不過也是。畢竟孟宴臣是我們金融系最受歡迎的神人之一啦。”她對我的反應做出了合理解釋。

的确,要是有講座我都是預約再去看就完事了。

但是,孟宴臣不一樣。

他一直是我要追逐的目标。

下午一點五十八分,我守在電腦前。鐘表上的秒針剛指到十二,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鼠标。

預約成功。

呼,幸好手速快,還有流量加持,講座三分鐘就預約滿了。

第二天下午的講座,我早早到來,不一會兒就座無虛席了。

一個男人步态從容地來到大廳中央。一席筆挺的深色西裝,架着金框眼鏡,面容清冷,氣質卓然。

禮堂中央的PPT也打開到了封面那一頁。

中間黑體字印着那個熟悉的名字。

經濟學—工商管理與金融學學長

——孟宴臣。

溫雅清潤的聲音響起:“大家好,我是孟宴臣……”

話一出口,掌聲四起。

我揚起嘴角,為他鼓掌,掌聲淹沒在排山倒海的熱烈中。

“金融的經濟任務是分配資源,那麽金融的任務就是分配金融資源。”待掌聲漸弱,他方啓唇講解。

他以自身的金融學習經歷引入,然後就當下經濟發展形勢展開論述講解。

“金融經濟學的實質其實是通過研究人的行為從而獲得supply&demand的關系,從而幫助金融産品定價。”

“其特點在于不确定性與浮動性……”

我連忙提筆在金融學筆記本上記下。

最後,他重點分享了公司金融和企業創新。

在場的學生大多若有所思地點頭。

很明顯,相較于一些老教授或風趣或無聊的講課方式,大家更傾向于這一種。

他的講座或許沒那麽風趣幽默,但他所講的內容,哪怕是話題的引入,都十分典型、引人入勝。

他能用最簡潔、最準确到位的語言為我們講述經濟學的相關知識。

在短短兩個小時裏,不論金融學、工商管理學還是其他經濟學的學生,都收獲頗豐。

我對金融學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講談結束,孟宴臣在衆人的掌聲中離去。

院校的許多教授都來找他寒暄一番。

我在燕門大學人最少的燕湖邊散步。這裏環境很好,但景色很是單調。

我很愛這裏安靜清幽的氛圍。

一只尋常的菜粉蝶飛過。我試探着伸出手,它竟然落在了我的手中。

一種奇妙的感受湧上心頭,一個跳躍的小生命落在我的手上。手心傳來癢意,它輕輕撲扇翅膀,掀起無比細微的風動。

踩着雜草的腳步聲響起。我下意識收起笑意,蹙着眉望過去。

目光觸及那一雙锃亮的皮鞋,我的臉似乎都舒展開來。

“學長好。”我連忙站起身,在背後甩甩手把蝴蝶趕走,恭敬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越過我去看身後,然後才沖我點頭:“趙離同學,歡迎你來到燕門大學。”

“你還記得我?”

他笑了笑:“當然,我在沁沁高中的時候應該和你見過很多次。”

不止高中哦,我小時候也見過你。

不過那時候我以為你叫許咽塵。

咳咳。

許咽塵。

我的腦海中飄過這三個字,不受控制地想笑。

我拼命抿住想要咧開的嘴角,可是肩膀還是忍不住因笑意而微微顫動。

“對不起。”我說。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怪異吧。

他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也笑了起來,但是是那種标準的商業微笑。

我連忙轉移話題:“學長好,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他向我走近了幾步,我便打開筆記本,問他:“您對金融體制改革與利率市場化是怎麽看的呢?我覺得您對它們會有別樣的解釋和看法。”

事實證明,他的确能通過別樣的角度去向我解釋。我拿着筆飛快地在本子上寫下重點,只是用手拿着本子寫起來很不方便。

他這個角度,應該把我此時的醜字盡收眼底了。

他說了幾段話就止住了這個話頭,詢問我能不能看看我的筆記。

我遞給他,他便随意地翻起來。

“诶等等,這個別看。”我眼見他翻到了筆記本的後面幾頁,想起那些是我以前做的生物學筆記,純屬興趣愛好。

要是他以為我上經濟課沒有認真聽怎麽辦……

他突然問我:“你去隔壁生命科學學院蹭過課嗎?”

我被他問的一愣:“生物系?蹭課?”

他合上筆記本看向我:“我以前在燕門,很喜歡在沒有課的時候跑到隔壁院系上生物課。”

“隔壁的李教授講課讓人犯困,但他的理論知識和經驗最豐富……楊教授的課很幽默,可以讓人學到很多冷門有趣的生物知識。”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跟我分享他的大學生活。也在……跟我推薦蹭課老師?

我直直地看着他,他被我看笑了。

他擡手看腕表:“現在時間還早。生物園還開着,裏面應該還有很多學生在實驗——你要跟我去看看麽?”

我很驚喜,點點頭跟上了他的步伐。

想不到,還有蹭課、參觀、實驗這種操作,我算是收獲滿滿。

他帶着我東繞西繞,總算來到了生物園。

秋天裏的生物園是金黃色的。

門口幾個隸書字形的“生物園”上落滿了枯葉,像是戴上了高貴的金冠。

他帶着我在這裏面慢慢地走。

我其實不太想跟別人一起散步,會很拘謹,尤其是在這麽好的地方。

可是現在我擔心自己會迷路。

走進去,迎面是綠與黃交雜的世界。我難以想象到這裏春天将會是多麽的生機盎然。

樹與草是交相輝映的,老樹垂下細密的根須。前面有一條碧綠的小河,河中間是一架黑色編制的橋。

河畔的草要更茂盛,河中還飄着零零散散的枯葉,仔細看看,水裏似乎還有什麽游動着。

再往前走就是一些常見的綠化植物了。路邊擺放着一些供人休息的長椅,一旁還有許多方方正正的土地,上面種着不知名的雜菜,大概是學生的畢設。

前面有很矮的小屋,有叢生的竹子,一群群大鵝就生活在裏面。

它們很安靜。

這邊的小路很奇特。左邊是一片常青的樹叢,右邊是蕭索的林子,兔子就生活在蕭索的枯葉裏。

在溫室大棚前面拐個彎,就到了生物花園。

我驚呼:“好漂亮的菊花!”

其實這裏不止有各種菊花,只不過深秋總是百花長眠的。

“這裏,春天的時候最好看。”孟宴臣淡淡開口。

“現在也最好看。”我倒是沒見過這麽多不同的菊花開在一起,連顏色都像擺好似的——從暖到冷的漸變色。

我掏出折疊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思索片刻,給花店裏沒有的菊花來了幾張特寫。

這些菊花款式和顏色都很好看,擺在花店裏應該能大賣,更何況媽媽一向喜歡收集那些沒有的花束。

一旁的孟宴臣默默掏出了自己的同款手機,難得又跟我說了句話:“你們大學生不都不愛用折疊手機嗎?”

“白菜蘿蔔各有所愛。”我把拍好的特寫發給媽媽,“我的手機是媽媽買給我的。”

突然想起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抵制山寨貨。我又補充:“媽媽之前買的時候不知道它是盜版,只是看價格過得去就買了。”

又是一陣沉默。

我挑了幾片落在地上的菊花花瓣,輕輕将它們壓在筆記本裏。

“這麽多花,一只蝴蝶也沒有。”我小聲嘟囔。

說完我才反應過來,這可是生物常識。

“呵呵,秋菊何來蝴蝶。”我對自己的疑惑感到好笑。

“溫度高的地方,菊花上也會有蝴蝶。”孟宴臣補了一句。

哦,被聽到了。

丢臉。

“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不小心忘了。”我說着,就要繼續逛。

“你好像挺喜歡蝴蝶的。”他說。

“是吧。”

“為什麽?”

我想了想,“年少的喜歡沒有什麽理由吧。可能小的時候就單純覺得飛舞的蝴蝶好看,長大了,這份喜歡就一直延續下來了。”

我回頭看他,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繼續說。

“我小時候沒什麽朋友,就喜歡坐在家裏的陽臺,一坐就是一整天。”

“院子裏靠樓有一棵很大很高的紫荊花樹,樹枝都快伸到我家來了。蝴蝶就喜歡往花裏鑽,我看着看着就喜歡上了。”

“畢竟花和蝴蝶也算是陪伴了我的整個童年吧。”

他還是一副出了神的樣子:“我也喜歡蝴蝶。”

“我聽說過的。”我說。

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挪向那些花。

“嗯……高中的時候聽我同桌說過,有個叫孟宴臣的學長,獨愛蝴蝶,收集了很多蝴蝶标本。”我接着說,“但是我一開始是很反感這種東西的。”

“怎麽說?”

“活生生的蝴蝶,硬是被做成了标本。它們本來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卻要在最美麗的那一刻被掏空。”我說着,面色有點難看。

孟宴臣卻開口:“可是它們被定格在了最美的那一瞬。”

“不,美則美矣,實則無魂。”我看向他,“我一開始很讨厭那些收集蝴蝶标本的奇怪癖好。”

可是想起圖書館那天,那本蝴蝶的書裏,裝着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夢。

“後來想了想,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不理解,但也尊重這種美麗又奇特的愛好。”

他點了點頭,我們一起穿過那片菊花構成的花海。

後面的學生多了起來,這裏有更多分區的動物,也有植物溫室。

他又擡手看向腕表:“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你要繼續在這裏逛嗎?”

我這才意識到,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想起來還有很多關于講座的筆記沒有整理,便搖搖頭。

“我也回去。”

“好,那走吧。”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五花八門的植物園。

下次一定把它們全參觀一遍。

他帶我走出生物園,我輕聲向他道謝。他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很有收獲的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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