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十

開學的時候老劉找我談過話，他問我有沒有去英國留學的想法。

我老實告訴他，我從沒想過，因為費用并不是我的家庭能承擔得起的。

“那好辦，現在國家是有一個公費出國留學的項目的，你去英國學習一年再回來。只是學費全免，但生活費得自己出。”他語重心長地說：“這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啊！”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去英國留學對我而言的确是一個很大的機遇。畢竟英國作為貿易大國，金融業非常發達。

而且，世界上幾乎所有主要的國際銀行和金融機構總部都在英國。英國的經濟環境無疑十分開放。

英國商學院中特別是金融學斐譽世界。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和依彤。

媽媽說，她尊重我的意見。如果我想去，那麽她就支持我。她在電話裏笑笑：“要是你想去，媽媽就是拿出棺材本，也要讓你去外面長長見識，多學習一點。”

依彤十分驚喜，她表示如果我的生活費不夠，可以住到她家來。

“拜托了阿離，你就過來呗，就當是陪陪我！”

放下手機，我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寫好申請，确認簽名。

老劉很高興，告訴我我被安排在下周出發。

第一次坐飛機，伴随着飛機的滑行和隐約刺耳的聲音，我內心生出了激動的心情。沒有推背感和失重感，我只感覺飛機即将要登空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高樓大廈在我眼裏漸漸變成玩具一樣的小房屋，雲層離我很近，顯得那樣飄渺。

後來飛機逐漸升高到雲層之上。

我看到了雲層背後更為廣闊的藍天，往下看雲，就像在水下看浮萍一樣。

或許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次平常的搭乘，可于我而言，是一次不同的體驗。

飛機飛行了十六個小時。我睜眼時已經是黑夜了。往下看去，城市燈火如星，在雲層的掩映下看得并不真切。

飛機旅程結束，我連忙給依彤打來電話。

與我同行的留學生大多來自不同的專業，被前來接機的人安排在普通的酒店。

依彤在酒店門口和我碰面，我跟其他人解釋說我到朋友那裏住，并保證會跟他們保持聯系。

她帶我來到她的小公寓。說是小公寓，在我看來一點也不小。

依彤畫了淡妝，這讓她的五官更加立體動人。

她見我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嘿嘿一笑：“你們這些學金融的，将來化妝可是必不可少的一門功課哦！”

她把我推到梳妝臺前按着坐下：“你本來就好看，适合化淡妝。”說着就在我的臉上一頓操作。

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的确精致了一點，但我讨厭那些奇奇怪怪的化妝品裹在臉上的感覺。

“可以卸掉嗎？”我問，“太不習慣了。”

“反正你早晚要習慣。”她嘴上不情願，但還是教我卸妝。

“你見過不施粉黛就很好看很吸引人的人嗎？”她随口一問。

“孟宴臣。”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他。

依彤給我卸妝的手一頓。

我也有些愣住了，于是解釋道：“你不覺得嗎？他有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即使不施粉黛也足夠吸引人。”

我明顯感覺到依彤松了口氣，她無奈附和道：“是呀，畢竟是孟總。”

也是孟學長。

我在心裏悄悄說。

依彤戳了戳我的頭：“其實我本意是問你有沒有見過純天然超級美女的，誰知道你把對話上升了一個高度。”

“你都想到孟了，怎麽就不說孟沁呢。”

我這才反應過來：“對，孟沁也好看。”

依彤滿意地點頭，讓我去洗臉，還不忘補充到：“我們家阿離也好看的！”

我抿唇不語。

英國大學和國內有些不同，每個專業的學院都是分開的。

第一天，我跟着其他學生到每個學院都參觀了一遍。

每個學院的裝飾風格都不同，叫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學院的專業——但外景清一色保留了西歐莊園的悠閑風。

我在醫學院看見了孟沁的身影，但我并沒有跟她打招呼。

在商學院上了一周的課，我更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和他們的差距，但毫無疑問，我在這裏也學到了很多。

相逢總是發生在意外的地點。

命運的齒輪總會在不經意間交錯，人的相遇也總是如此巧合。

那日幫商學院教授趕到醫學院送檔案，出來時就看到了他。

彼時餘輝落盡，最後一縷霞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他一身西裝靜靜地伫立在長椅旁，像一只被折了翼的蝴蝶。

我屏聲靜氣地看着他。

“孟宴臣學長。”我走過去輕輕地喚了一聲。

誠然，我不想驚動這幅靜谧的畫卷，但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無端地讓人想要靠近。

“你看見沁沁了麽？”他只回頭看了看我，然後繼續望着生物學院裏投出的點點燈光。

原是在等妹妹，那為什麽不直接上去呢？

我回答他：“剛剛進去的時候，大部分學生還在實驗室做實驗。”

我想問他，你要是想見她，進去找她就是了，為什麽要守在外面呢。

但我沒問。

我腦海中浮現了以往和他們兄妹二人遇見祯祯畫面，總覺得不對。

他今天很怪，我沒有再開口說話，而是默默離開了。

夜幕降臨，一彎弦月高挂蒼穹，帶來微弱的光亮。

我站在學院的對面，隐匿在一旁樹的陰影下。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

我也是。

他站姿松弛，周遭也格外寧靜，只餘樹聲作響。

樓層的燈光一層層熄滅了，他也邁開腳步，緩緩走到車旁。

我看見那輛車拐了個彎，慢慢駛到了我面前。車窗緩緩搖下，露出戴着金框眼鏡的雙眸。

“上車，我送你？”聲音很是淡漠，聽不清是什麽情緒。

我繞到車的左側坐進車裏，系上安全帶，望向深沉的夜。

路燈和車燈打下的光在黑夜燙開微光。

“我忘了，這附近沒有公交車站。”

“而且我也打不到車。”我心不在焉地說。

“你現在住哪裏？”

我報了依彤家的地址：“到了就停在附近的馬路，我自己走回去。謝謝您。”

依彤的家離這裏有一段距離。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我也沒有挑起什麽話頭。

也許是他開得太穩了，我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我趕緊調整了坐姿，目光投向車上的顯示屏，那裏顯示十分鐘前我們就已經到達目的地。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我解開安全帶，滿是愧疚，“您可以直接叫醒我的，耽誤您時間了。”

“沒事，正好我今天也挺閑的。”他淡淡回應，“注意安全。”

我下了車，往依彤家走去。

倫敦秋夜的晚風總是夾雜着蕭索和涼氣，不及家鄉的風溫暖。

我的身後有光，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長。回眸一看，那輛車仍舊靜靜地停着。

就好像專門為我守候的一般。

我很清楚，那束燈光并不屬于我，但它又确實是打在我身上的。

他溫柔又疏離，對每個人都帶着善意。

所以他是我的目标。

我一直想成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