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一

番外一

1（指路第五、六章）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好。

盡管見過他的人都稱贊他是一個謙遜有禮的君子。

高二那年，他參加了心心念念的全國生物競賽，成功摘得桂冠，不少頂級學府向他抛來橄榄枝。

但他都拒絕了——因為他的父母想讓他學習金融學。要是通過競賽保送，他只能去生物學有關的專業。

班主任小楊老師曾經找他談過話，告訴他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他搖搖頭：“老師，我沒得選。”

他高考那年的理科題目應該是歷年來最難得一次了。但成績出來，他依舊穩居第一，甚至是省狀元，順利進入了燕城大學。

大三的時候，他借着實習的機會經常回到燕城，在孟父公司底下談項目，甚至和鄰校的同學一起在燕城開公司創業。

他隔一段時間便會到燕城第一中學探望高中老師。

小楊老師，哦不，老楊現在帶高二。

他記得老楊那天在辦公室改作業，只是擡眼看了他一瞬便又伏案繼續工作。

他站在老師身側沒有再出聲打擾，而是将目光落在每一份改過的作業。

老楊似乎是被學生氣到了，下筆的力度越來越重。

良久，她才把筆扔下，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

她說：“宴臣，你瞧瞧，有的學生仗着自己是一中的學生了，能穩上大學了，就糊弄作業給我。”

說罷，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從衆多作業中拿出一個幹淨整潔的本子，順帶掏出了一本練習冊和幾張夾在裏面的試卷。

“你瞧，這個女生應該是我現在帶的班上最認真的一個女生了。”

他翻開作業本，看見了上面幹淨清秀的字跡。

練習冊上基礎題幾乎全對，難題也都被黑色簽字筆填滿。哪一步步驟錯了，還被用紅筆鄭重地圈起來在一旁訂正。貼着的便簽紙上甚至記錄了同一道題的各種解法。

孟宴臣眼中漸漸多了幾分贊許。

老楊見狀，滿意地點頭，又把裏面的試卷抽出來：“這學生寫什麽題都嚴謹認真，從不偷工減料。”

試卷上是一張比一張亮眼的成績。

他目光落在了後面的大題。

這位同學的解題方法實在算不上聰明，但每一個步驟都讓人挑不出錯來——學習，正是需要這種一絲不茍的态度。

很難得。

“宴臣，這位學生跟你一樣喜歡生物，但聽說她的理想專業是金融學。應該跟你一樣，是個有點身不由己的孩子。但她要是選了金融，又沒有家庭背景加持，後面的路可就難走了……”

他若有所思。

翻到扉頁，他看見了這位同學的名字，也默默記下了。

辦公室裏的年紀排行榜上附帶着每位學生的相片。

他的目光落在年級第四那處。

趙離。

後來他回學校找沁沁，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嚴謹又認真的女孩。

她把長發紮成一絲不茍的低馬尾，看起來無聊又端正。

只是沁沁實在麻煩，竟然找了一個混混做男友。

他怎麽舍得自己家妹妹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小混混騙去了呢。

沁沁看到了從學校出來的趙離，向她傾訴對哥哥的不滿。

她分明為難又無措。

即便如此，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用自以為不錯的方式去安慰沁沁。

“孟沁，你別哭了。我……以後你有什麽不會的題可以來問我，我們一起研究就是了……我送你一些練習冊……你別哭……”

少女天真又熱心腸的語調傳進他的耳中。

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笑得開懷。

兄妹之間的一次争吵，就被她這樣緩解了。

後來聽沁沁說，她要申請參加高考。

看見沁沁拿着卡片給她寫祝福，底下還墊着一張宋焰的。

他無聲蹙起了眉，鬼使神差地拿出自己珍藏很久的那套蝴蝶心願卡。

“沁沁，替我交給趙離同學。”

在沁沁詫異的目光下，他淡定的扶了扶眼鏡：“作為學長對學妹的祝福。”

沁沁将卡片接過，點了點頭：“我本來就想讓哥哥寫一張的。”

或許命運的蝴蝶結就是在那一刻緩緩系上的吧。

2（第八、十、十一章）

那天給燕城大學的學弟學妹們做完講談，他習慣性地來到燕城大學那片有些荒蕪的燕湖邊。

這裏像是他的秘密花園，很少有人莅臨，他在這裏可以放松。

他便在那裏碰到了趙離。

手心落了一只蝴蝶，她便巧笑嫣然。

只是她的笑意在聽到他踩着雜草過來之後便消逝了。

她好像，同樣不喜歡被別人驚擾自己的世界。

但她還是對他展開了笑顏，輕聲詢問他一些專業的問題。

在他目光觸及筆記本最後幾頁時，她不好意思地想奪過本子。

他心中一動，緩緩開口：“你去隔壁生物學院蹭過課嗎？”

于是乎，她和他一起出現在生物園。

她一雙眸子在園中四處打量，把被人随地亂扔的紙折成好看的蝴蝶。

他在想，有個人陪他一起，好像還不錯。

後來他便發現，自己和她似乎總有些說不清的緣分。

沁沁國外留學時，他擔心自家妹妹會對新的環境無所适從，加之孟母也有意無意地暗示他去看看妹妹。

他索性在外出差也順便到妹妹的醫學院接她。

那天他們吵架了，沁沁氣沖沖地跑回了學院裏。

“孟宴臣，你明明喜歡生物，卻因為家裏放棄了你喜愛的東西！”

他便在下面守候着，看着窗戶裏的微光。

總感覺有一道視線追随着他。

他沒有想到，他在等妹妹的時候，她也在一旁沒有路燈的樹陰下面靜靜地望着他。

那時候，就似心髒最柔軟的一處被人輕輕觸碰。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最終開車到她旁邊。

她好像很累，在車上睡着了。一個和他同樣喜歡生物卻學習了金融專業的女孩，靠着車窗熟熟地睡去了。

她在旁邊給了他無聲的陪伴和慰藉。

她醒來時匆匆向他道歉，然後下了車。

他蹙起眉來。

今天她好像沒那麽開心，是不适應這裏的生活麽。

他特意亮着車燈照亮她回家的路，目送她安全地回去。

後來見到她是在一次商賽。

她第一次穿着職業裝，落落大方地上臺演講，就像久經沙場的精英，但雙眸中還帶着初出茅廬的稚氣。

百年不變的低馬尾也被輕輕挽起，自信又張揚，在操縱電腦放出數據的時候，微卷的發絲輕輕垂落。

一旁同被主辦方邀請的韓文君看她在上面講，頓時來了興趣：“嘿，孟哥，這姑娘演講風格和你挺像的！”

他聞言，輕輕揚起了嘴角：“是嗎，但是比我第一次講要好多了。”

這場商賽，她毫無懸念地拔得頭籌。

在無數閃光燈的簇擁之下，她與他便在人海裏對視了。

後來她還特地跑來跟他打招呼。

人家離開後，韓文君碰碰他的胳膊：“我就說，剛剛人姑娘領獎的時候怎麽老看着我。”

“原來是你認識啊！”韓文君說着便有些憤憤不平，“我還以為……”

他挑挑眉：“不認識我難道認識你麽？”

“切。”

3（第十二章）

倫敦的聖誕節，他們在餐館前偶遇。

他帶她去禮品店買東西，她出了店門跟他說不想撐傘。

于是他便收了傘，和她并肩走在雪景中。

在旁人眼中，他們也成了編織雪景的一部分。

白皚皚的雪花灑落在她的肩頭和發絲上。她的鼻子通紅，眼中流露出喜悅。

送她回家，他把他在禮品店精挑細選的一把倫敦手工工匠打造的複古傘送給她。

早在店裏，他看見那把傘的第一眼，他便覺得這把傘的主人應該是她。

傘柄有淡淡雪松木的味道，傘上的紋飾色彩複古，整體看着頗有木質調的感覺。

他透過車窗，看她撐傘踏雪歸家路。

“聖誕快樂，趙離學妹。”

他開車離開。

4

趙離的長相并不驚豔，她有一張輕盈的臉和小小的骨架，可以說是木質調的女生。

冷寂孤傲，獨立自由。

她沒有什麽才藝，只是希望通過學習有好的前程，然後讓媽媽過得幸福。

學習的确是很累的，可是一想到媽媽，她就覺得她吃的苦都是值得的。為了媽媽，為了自己的未來，悄悄定下一個目标為之努力，一切都是那麽快樂。

她的确沒有考慮過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是誰，因為她知道，感情不像理科公式那樣客觀。

因為愛是多變又多樣的。

而那個克己複禮的儒雅君子成了唯一的變數。

她早就忘了，是什麽時候自己開始關注這位溫潤有禮的學長呢？

也許是一開始将他視為榜樣，在圖書館看見十五歲少年寫下的目标時，她鄭重寫下“成為孟宴臣”。

然後每一次遇見都像是在內心那片土壤灑下甘露。

她漸漸感到，孟宴臣優秀的背後似乎總是有些痛苦。

他并不快樂。

他總是待人春風，持己秋霜。

他似乎深陷于年少感情的囹圄之中，可他本應該像蝴蝶一樣恣意飛揚才是。

她願意盡己所能給他帶來一些快樂。

想在暴風雨中，撐着自己的小傘去為蝴蝶遮住些許風雨，好讓蝴蝶在天晴之後能夠繼續飛翔。

她或許不知道，在守護蝴蝶的時候，她也成了蝴蝶鐘意的那唯一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