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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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運來剛回國的時候,他爸千叮萬囑,讓他好好學習中國文化,特別是中文務必要熟練掌握。

中文說得多溜才算熟練掌握,郝運來不太清楚。

但中文裏的“國粹”,他倒是學得很快,不是很快,基本不費力,聽一耳朵,就能實戰的程度。

只是,“國粹”罵別人是爽,罵自己就只剩下憋屈。

當那句話在車廂內清晰回蕩之後,他只想把這個叫“戴森”的給拉黑。

他媽要是追問起來,他就說第一印象不佳。

太背了,這十幾年的丢人事,加起來不及這一刻“社死”來得深刻。

他都不用猜,從獨孤朗臉上要笑不笑的表情,已經猜到此刻,他絕對想問:“你到北市,原來是要評估這種業務啊?”

他都做好被獨孤朗揶揄得啞口無言了,結果,獨孤朗并沒有問,因為不知覺間,他們已經到市中心了。

跟剛剛只有車的荒野國道比,進入市中心熱鬧得不行。馬路修得筆直,兩旁的街燈還亮。

連雨勢都少了許多,街上人流密集,大都是晚上出來吃飯約會的。

熙熙攘攘,煙火氣很足。

他們的車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綠燈。

獨孤朗拉了手剎,轉頭看向郝運來,低聲問:“先去酒店,還是先吃飯?”

郝運來的臉已經丢光,腦袋也被那個叫‘戴森”的吸空了,徒留一陣“嗡嗡嗡”的響聲,弄得他異常難受。

實在不想在外面吃飯了,他虛弱道:“我想去酒店叫外賣。”

獨孤朗打量着他的狀态,點頭:“行。”

紅燈轉綠,他腳踩油門,吉姆尼再次飛奔,消失在人群熙然的夜幕中。

……

擔心太晚,酒店沒房間,獨孤朗和郝運來分頭打電話給酒店咨詢。果然,市裏評得上星的酒店,房間都滿了。

郝運來挂掉電話,給獨孤朗一個無果的表情。就在他們打算,今晚在車上過夜的時候。

郝運來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擔心是戴森的電話,他接得很謹慎。

“喂?”

電話傳來一把女聲:“先生,你好。我是JW酒店的大堂經理,剛剛你咨詢過我們酒店的房間。現在我們多了一間大床房,你還需要嗎?”

一間房?還是大床房?

郝運來眼神閃爍地看了獨孤朗一眼,心想總比在車上睡強吧。

于是,他下定決心回複對面:“行,麻煩幫我預定一下,10分鐘後到。”

挂了電話,郝運來捏了捏手機,內心有些糾結。如果沒跟獨孤朗出櫃,他們就是兩個舊同學住一間房。

但他現在已經坦白自己的取向,他怕獨孤朗會排斥,畢竟很多直男都會下意識跟他們劃清界限。

他有點忐忑說:“剛剛是JW酒店的大堂經理,他們多了一間大床房,我要了……”

“你OK嗎?”

獨孤朗垂眸看着郝運來,好像對他話裏的生分感到不悅:“沒什麽不ok的。”

說完,重新系上安全帶,改了導航路線,踩下油門,往JW酒店開過去。

獨孤朗的時間掐得很準,10分鐘後,他們拖着行李,出現在JW酒店大堂,很快辦理入住。

雖然是大床房,但地方還算寬敞,床是少有的兩米大床,他跟獨孤朗兩個男人平躺着,中間還能再多一個人。

郝運來進房間後,就癱坐在沙發上,仰頭昏昏欲睡,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頭更疼,鼻子更堵。

獨孤朗垂眸看着郝運來,問:“我去附近買吃的,你要一起?”

郝運來很想去,畢竟這幾個小時,都是獨孤朗在開車,他理應幫忙做些事,但他實在站不起來。

他無力地擺擺手:“随便吃吧,我沒什麽胃口。”

獨孤朗沒說話,沉默地看了他幾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

郝運來在沙發上睡死了過去,朦胧間感覺自己被抱起,抱他的人,胸懷異常寬廣,味道也好聞,他的臉下意識地往裏蹭了蹭。

抱他的手臂肌肉突然變緊,緩了一會兒才開始移動到床邊。

跟伸不開腿的沙發比,床确實舒服很多,他躺在平坦松軟的床上,緊皺的眉頭都松開了。

躺了一會,領口突然塞/進一/根/冰涼的棍子,跟肌膚接觸一霎那,他抗拒地扭動了幾下。

拿着小棍子的人很強勢,直接把冰涼夾在他的腋下,等被體溫捂熱後,郝運來才又老實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拍拍他的手臂,試圖把他叫醒。

“郝運來,醒醒!”獨孤朗的聲音低沉卻執着。

郝運來難受得很,一直往被子裏鑽,拒絕睜眼。

獨孤朗看郝運來賴床,倒是锲而不舍,說:“郝運來,起來吃點東西,再把藥吃了,我就不吵你。”

郝運來背對着他,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蛄蛹着,就是不聽他的話。

獨孤朗繼續說:“再不起來,我使用暴力了?”

這點,郝運來确實有點擔心,畢竟真的發生過……這人力氣大,瘋起來,沒什麽做不出的。

他憤怒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氣勢洶洶:“吃吃吃吃!”

郝運來的棒球帽被獨孤朗摘了下來,露出了他棕色自然卷的頭發,此時有些憤怒,奶兇奶兇的。

他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埋頭吃粥,不吃不知道,他确實餓了。

獨孤朗看着他胃口不錯,無聲揚了揚嘴角,坐在旁邊也開始吃。

他買的粥和包子,很清淡。外賣包裝袋被獨孤朗拿來墊桌子,那張外賣單沒被撕掉。在備注欄上,寫着:免蔥和洋蔥。

郝運來目光收回,繼續埋頭吃飯。兩人不聲不響,坐上的吃食很快就掃空了。

獨孤朗拿了幾盒藥,放在他面前:“吃完飯,把這些藥按說明書吃了。”

郝運來看了看些藥,都是退燒和緩解喉嚨痛的藥。桌子旁邊還放着一根探熱針,剛剛就是這根東西塞他腋下了。

郝運來摸了摸自己額頭,還是燙,又撇了一眼獨孤朗:“你怎麽發現我生病的?”

獨孤朗把最後一口粥喝完,低聲說:“從服務站出來,我就發現了,你聲音都是啞的。”

所以,獨孤朗才沒有連夜開去北市,而是找酒店住一晚。

郝運來笑了笑,低聲說:“謝謝你,獨孤朗。”

獨孤朗沒說話,低頭把吃幹淨的餐盒收拾完,給他倒了杯溫水送藥。接着自己去浴室洗澡。

發燒的郝運來反應遲鈍,等浴室傳來水聲,他才意識到獨孤朗去了浴室。

十家酒店,九家都愛搞情調。

他坐的位置剛好正對着的浴室的毛玻璃。花灑一開,水蒸氣把整面毛玻璃蒙了一層霧。

他能清楚看見獨孤朗的裸/體站在花灑下,有衣服的阻擋,獨孤朗滿身的健碩尚且被遮擋。

此時,他脫掉衣服站在浴室裏,把同為男人的郝運來,PK得一無是處。

浴室裏,獨孤朗仰着頭,脖子線條清晰讓熱水從頭往下落。沿着喉嚨一直滑落到胸前,他的背肌相當發達,從側面看線條硬朗,弧度飽滿。往下到腹部又凹陷,不難猜測玻璃背後的腹肌和人魚線有多清晰……

至于再往下的部位,盡管有毛玻璃阻隔,某個部位的輪廓依然看得清。

郝運來複盤了一下過去的每一個相親對象,除了素未謀面的“戴森”有些想象空間,其他人跟獨孤朗比起來,全是弟弟。

這麽想,如果要說他的理想型,獨孤朗确實挺符合的。雖然人長得很兇,但其實很細心。跟他相處也很舒服。

發現自己居然盯着獨孤朗看了那麽久,郝運來懊惱地想,他該不會是發燒燒壞腦子了吧。

人家獨孤朗一看就是“鋼鐵直男”,還可能是名花有主的“鋼鐵直男”。

郝運來把藥塞到嘴裏,就這溫水,把這些躁動的想法一起咽下。

……

記憶中,這不是獨孤朗第一次照顧郝運來。

郝運來小時候體弱多病,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發燒感冒,所以身材比同齡人要瘦小許多。

剛回國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大病一場,左右折騰了好些時日,生生錯過了開學日期。等痊愈能上課的時候,已經開學一個月了。

在跟獨孤朗同桌一個月的時候,他們始終保持着熱臉貼冷屁股的相處方式。

獨孤朗對于郝運來的存在,剛開始非常反感。但他發現,無論是冷漠臉,說狠話,落到郝運來身上,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全被他笑眯眯地化解了。

時間久了,獨孤朗也累了,只能采用無視政策。

郝運來把獨孤朗的無視,理解成默許,于是,更加變本加厲黏着獨孤朗。

每天早上,獨孤朗踩着鈴聲走進教室,郝運來就站起來,笑眯眯跟他打招呼:“一日之計在于晨,早啊,獨孤朗。”

那段時間郝運來惡補中文,也不知道他爸哪兒給他找的家教,鼓勵他說中文的時候,多加些古語、諺語、成語……主打一個讓人感覺很地道。

郝運來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照做,只是實/操/上總是詞不達意。

有時候,發成績單,郝運來看獨孤朗又滿分,就會送上讓人費解的誇贊。

“獨孤朗,你也太天生我材必有用了吧!你這個成績,我可以含笑九泉!”

獨孤朗:“……”

不小心聽見的同學:“噗……”

發展到後來,郝運來甚至成了獨孤朗的影子,只要在他學校,無論去哪兒,郝運來都愛跟着他一起。

因為郝運來發現,跟着獨孤朗太好了。因為,只要有獨孤朗在,完全沒有人敢找他示好,或者告白。簡直是郝運來夢寐以求的校園生活。

只可惜,他低估了獨孤朗在學校的仇恨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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