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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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朗,我夢裏說的是命很/硬……沒有別的……我也沒夢到別的事情,你不許斷章取義!”
從酒店出來,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郝運來一直着急解釋那段言語暧昧的夢話。走在前面的獨孤朗,突然停下,郝運來一頭紮在他寬闊的後背上。
這一紮,郝運來的腦袋仿佛撞到牆上,發出“咚”一聲實響。
郝運來抱着磕疼的腦殼低聲吼:“獨孤朗!你的背是鋼筋水泥做的嗎,疼死我了!”
獨孤朗轉身垂眸看着他,棕色卷發被他揉得亂七八糟,碧綠眼睛瞪着他,像一只要發怒亂抓人的貓。
他俯下身說:“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确實很/硬,各種意義上的,所以你不用解釋了。”
各種意義上的??聽懂他的意思後,郝運來臉上瞬間爆炸紅,心裏暗罵:獨孤朗怎麽這樣!
獨孤朗沒管郝運來,他走到吉姆尼車尾,打開車尾箱接過他手中的行李。
昨天太冷,郝運來早早跑上車,沒看見獨孤朗搬行李,現在一看,宛如表演雜技。
獨孤朗左右手分別用中指和食指一勾,就把兩個行李箱輕松拎起,手部肌肉別說露出青筋,連肌肉緊繃都看不出來。
郝運來表面淡然,心中卻驚訝:那麽不費力嗎?拎行李箱跟拎小貓似的……
突然,獨孤朗停下手上動作,郝運來以為自己的目光被發現,瞬間閃開。但獨孤朗并沒看他,而是看向左前方,停車場的一個角落。
“怎麽了?”郝運來順着他眼睛方向看過去,除了車,也沒別的了。
獨孤朗回頭看向他,聲音嚴肅:“你那個相親對象的車牌,你認得嗎?”
提起那個“跟蹤狂”,郝運來精神立刻緊繃,他跑到獨孤朗背後,拽着他的衣角,朝外謹慎地看了兩眼。
“不認得,你看見他了?”
郝運來跟獨孤朗的體型相差太多,站在他身後,就能把郝運來擋個嚴實。獨孤朗垂眸看着剛剛還炸毛的棕色卷毛,拍拍他的肩膀,朝左前方指了指。
“我覺得,那邊車上有人。”
郝運來眯眼看了看,那輛車停的角落沒燈,看不出有沒有人。
他低聲說:“認不出來,但按他的性格,要是知道我們住這裏,他昨晚就忍不住上去敲房門了。”
“你覺得有問題?”
就是直覺不對,非酋體質加上常年保镖經驗,他警惕性很高。但他不想郝運來擔心。于是收回目光,把最後一箱行李勾起來放好,轉身道:“沒事了,可能我看錯,你先上車。”
郝運來這才松一口氣,眼光移到獨孤朗褲子口袋裏,他狡黠地笑笑,手指/插/進他的口袋,要搶他的車鑰匙。
口袋貼近獨孤朗的大腿位置,郝運來一只手臂從他背後往前繞,伸進口袋;另一只手直接箍着獨孤朗的腰,不讓他動彈。從遠處看,他像雙手摟着獨孤朗的腰。
趁魁梧的獨孤朗沒反應過來,他白皙的手指在口袋裏作亂。口袋貼着獨孤朗的腿,溫度透過布料傳遞出來,熱得有些不尋常。
郝運來用力夠了一下,發現鑰匙在口袋深處,他夠不着,于是,手臂更用力箍着獨孤朗的腰,手指繼續往下找。
獨孤朗背對着他,所以郝運來沒法看到獨孤朗的精彩表情,向來“鬼見愁,人見跑”的獨孤朗,咬緊牙關,滿臉隐忍。
他洞悉郝運來的意圖,所以他沒阻止,只能屏住呼吸,僵直身體,心裏祈禱他趕快把鑰匙拿走。
太折磨人了。
還好,郝運來第二次就把鑰匙夠了出來。他拿起車鑰匙,歡快跑上車,坐上駕駛位。
獨孤朗喉頭滾動,僵直的肌肉緩了許多,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心想,跟昨天病恹恹相比,郝運來還是古靈精怪的好。
他走到駕駛位,敲了敲車窗,郝運來邊調整座椅位置,邊放下車窗,撇撇嘴:“幹嘛?”
獨孤朗手臂随意搭在車窗旁,帶着戲谑:“你開?”
郝運來對獨孤朗質疑他的駕駛技術,感到不滿,戴上墨鏡,神情挑釁地回應:“啧,這年頭還有人不會開車?瞧不起誰啊?快上車!”
獨孤朗摸了摸鼻子,将信将疑上了副駕駛,系好安全帶。他裝作看手機,餘光都在打量郝運來。
小混血墨鏡拉到鼻前,調了半天座椅。等一切就緒,把墨鏡戴好,一雙小手搭上方向盤,細腰坐得筆直,然後一腳踩下油門!
吉姆尼內立刻傳出加油後的轟鳴,然而,車子并沒有動。
郝運來皺眉,為車子停滞不前而感到疑惑,他又踩了一腳油門,同樣,油門“唬唬”地叫嚣,像要掙脫牢籠的猛獸,但是,車身卻巋然不動。
“獨孤朗,你是不是把車搞壞了?怎麽開不動?”
獨孤朗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緩了一會兒,搖頭道:“你是認真的嗎?馬路殺手還惡人先告狀。”
“我不是馬路殺手!我有駕照了的!”
郝運來吼了他一句,還想接着罵。
獨孤朗先一步提醒:“有駕照跟你是馬路殺手,并不沖突。”
不給郝運來回嘴的機會,獨孤朗拉過他的手,搭在座位中間的手剎上,他的手很溫暖,還帶着繭子,疊在他手上感覺有點粗糙。
另一只手幫他固定方向盤,線條流暢,肌肉緊致。光看這條手臂,确實有種“他開車,你放心”的安全感。
獨孤朗在他耳邊低聲道:“等下輕踩油門就好,我還想活久一點。”
說完,獨孤朗握着他的手,一起拉下手剎。雖然已經提醒過,但郝運來踩油門還是用力。
松開手剎的吉姆尼像脫缰的野馬,立刻往前蹿,眼看要撞向停車場柱子,獨孤朗握着方向盤的手向左打,車順暢開出了出去。
沒開出多遠,郝運來一個急剎,吉姆尼停了下來。
郝運來吓得手軟腳軟,膽都快要吓破了,他看向獨孤朗:“你這個瘋子!”
獨孤朗丹鳳眼看了看他,整理下坐姿,雙手環胸反問:“我沒看不起你,但老實說,你還要繼續開嗎?我怕你再把車搞報廢一次……”
驚魂未定的郝運來看着獨孤朗,思緒卻回到了十多年前。他是“馬路殺手”這件事,原來獨孤朗一直沒忘記。
……
自從,郝運來病好後,獨孤朗遵守承諾,每天放學後,在課室多留一小時,針對性的給郝運來輔導語文。
輔導比較有針對性,前半小時錯題講解,後半小時日常對話練習。日常對話練習,初衷是通過多聊天,提升中文語感,順便把郝運來亂用成語的毛病改掉。
可實操的時候,郝運來發現獨孤朗就是個吐字機器。讓他提問是不可能的,讓他多說話也不可能。
所以,這半小時變成了郝運來不停說自己的事,獨孤朗則坐在旁邊負責捧哏,偶爾“嗯”,“好”敷衍地回一個字,只有在解釋錯誤用語的時候,話才多一點。
剛認識郝運來的時候,只覺得他愛笑很溫和,認識久了,就發現這人其實是個話痨。
打記事後,一切事情能如數家珍。短短十幾年的人生,硬是說出了一本傳記的感覺。有一天,郝運來正分享他生日被扔蛋糕的糗事,司機給他電話,說汽車半路抛錨,可能他要自己打車回家。
獨孤朗平時騎自行車上課,郝運來家裏有司機接送。但其實郝運來非常想騎自行車,他覺得很自由,但李青青女士堅決不讓。家裏連自行車都沒有。
可這天,歪打正着!郝運來拉着獨孤朗,跑到他的自行車前,糯聲糯氣地求:“我會騎車,挺厲害的~獨孤朗,你的車借給我騎一下吧!”
獨孤朗受不住他撒嬌,這小混血太能說了,聲音糯糯的,眼睛碧綠,天真又無辜,小手拉着你的衣袖一頓左右甩:“獨孤朗,求求你了!我會好好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大恩大德不是這樣用的……但是……
生人勿近的獨孤朗,垂眸對上郝運來的眼神,被深深擊中,莫名心軟,到最後,只能投降。
他都懷疑,郝運來在他身上下了一個“混血撒嬌扛不住”詛咒。所以,他才對他毫無辦法。
獨孤朗雙手環胸道:“行,你騎吧。”
他把自行車推到郝運來面前,獨孤朗騎的是輛越野自行車,車身全黑,在路上飛馳時遠看閃電似的。
這車座椅高,平時獨孤朗長腿一邁,也只能堪堪腳尖踮地。可郝運來比獨孤朗矮許多,雖然腿一點不短,但攀上這輛越野車,對他而言确實挺費力。
看他上車狼狽,獨孤朗心裏疑惑,可看他說“我會騎車”說的那麽懇切,不至于為了騙他的自行車說謊。
實際上,他錯了,郝運來一點都不會。
那時,獨孤朗還不夠了解郝運來,這個人對交通工具有莫名的執念,說謊也懇切。他太想騎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車騙過來,騎上去再說!
郝運來千辛萬苦上了座位,深呼一口氣,腳用力往下踩,然後不停循環,車真的動了起來。雖然只能歪歪扭扭騎一個“8”字型,背影也搖搖晃晃。但對于第一次騎車的郝運來而言,風拂過耳畔的感覺太奇妙!
“哦吼!獨孤朗!我覺得自己在飛!”
獨孤朗看着騎行中的郝運來,風把他的校服吹得鼓起,想一只要起飛的白鴿,肆意又自由。
但他心裏湧現不好的預感,于是緊緊跟在他車後。
作為非酋,對不詳預感總是很靈。
放學期間,校道上只有騎車的郝運來,以及緊跟其後的獨孤朗。
郝運來騎到一個緩坡上,突然朝身後的獨孤朗嚷:“獨孤朗!我要撒手了!”
獨孤朗:“你發什麽瘋??????”
獨孤朗還沒來得及問,郝運來的雙手離開自行車把手,朝兩側平舉,本是很美好的動作,但美好不過10秒,搖晃的車頭不再受控,連人帶車直直往坡旁的草地往下滾了十幾米。
“啪”一聲自行車倒下,獨孤朗跑了一會兒,才到他身邊。然後,就看見郝運來整個人趴在草地上,摔了個标準的“狗吃屎”。
原本綠草茵茵的草坪,被郝運來駕駛的自行車輪胎鏟出了一條歪曲的路,最殘忍的是,路上的草,被鏟得連根拔起。
他默默低頭看着郝運來,他四肢都貼在草地上,只有屁股撅着,臉也貼着草地,頭發全是草屑。
明明已經狼狽成這樣,他朝獨孤朗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獨孤朗……你車有問題吧,怎麽撒手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