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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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朗站在路邊,看着郝運來的保姆車越開越遠,慢慢跟落日一起消失在地平線。
一輛黑色商務車慢慢停靠在他面前,從車上下來一個大塊頭和一個正太臉。
正太皮膚很白,但表情很少。看見獨孤朗,聲音很冰冷,帶點木讷:“行李,上車!”
獨孤朗眼神變得柔軟,拍了拍正太的腦袋:“你怎麽跟來了?”
正太低頭扁嘴,旁邊的大塊頭哈哈哈笑:“羅裏又被聶加欺負了,正生氣呢,我帶他出來散散心。”
獨孤朗笑笑沒說話,把行李交給大塊頭,自己轉身上了車。
正太名字叫羅裏,是獨孤朗保镖團裏的老幺,實際年齡才19歲。大塊頭叫巨石,保镖團裏年紀最大,把羅裏當兒子處。
他拖着行李箱跟羅裏說:“羅裏,你覺不覺得,老大剛剛好像有點難過……”
回頭看了眼巨石,皺着眉:“沒有!”
巨石恍然,也對,獨孤朗臉上表情本來就不多,肯定是他看錯了。
他臉上的肉擠在一起打趣:“沒有就沒有,咱們上車吧!”
放好行李,重新坐回副駕,趁系安全帶的時候,巨石偷看獨孤朗一眼。他已經帶着耳機開電話會議,還是熟悉的不茍言笑。
“負責宏利集團寧市安保路線的是誰?勘查結果,兩天前發給你們,把勘查路線直接複制粘貼給我是什麽意思?現在是18點30分,19點30分給我一個修改版本。給不了,自己去HR辦離職。”
“另外,我明天會去MI娛樂,上次那個方案有幾個要調整的地方,我什麽時候能看到修改版?行,晚上21點前給我……”
車廂裏,只有獨孤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冰冷冷,殺伐果斷,跟個機器人似的。
“羅裏!”
神游中的羅裏,突然被獨孤朗點名,立刻吓得跳了起來,喊了聲:“到!”
副駕的巨石被這聲“到”逗笑了,弄得羅裏耳根通紅,他補了句:“幹嘛?”
獨孤朗:“從寧市到北市,我讓你們留意的跟蹤車輛,找到了嗎?”
羅裏立刻反應過來:“找到了。”
獨孤朗臉色有點陰沉:“機場被我教訓的那個人?”
羅裏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雙手遞給獨孤朗:“不是,是狗。”
巨石在前面補充:“什麽狗啊,是狗仔,他們從機場開始跟蹤了,後來,在酒店被你發現,羅裏過去逮那小子,都沒動拳頭,他就老實交代了。”
羅裏撇撇嘴罵道:“弱雞。”
獨孤朗揉了揉他的頭,無奈地勸:“少打架。”
他随意翻着那份文件,裏面夾着幾張照片,有郝運來被相親對象拉拽,獨孤朗上前解救的照片,還有他和郝運來從停車場進酒店,以及第二天離開酒店的照片。
狗仔的照片拍得挺清晰,把郝運來拍得很清楚。敢那麽近偷拍,狗仔們估計有僥幸心理,以為不會被發現,沒想到獨孤朗警覺性那麽高。
獨孤朗手指在照片上滑過,描摹着郝運來的輪廓,突然遺憾,他倆沒拍過合照。
他把照片收到包裏,繼續問:“一個18線小歌手,狗仔為什麽要偷拍他?”
巨石:“狗仔說,對接他的是中間人,沒跟他透露金主,所以他也不知道。”
獨孤朗點點頭,丹鳳眼裏的黑眸深不見底,他指骨分明的手拍拍座椅手柄。
“讓聶加查查背後的金主……”
巨石回了句“好”,從倒後鏡偷看了下獨孤朗,心裏疑惑:一個18線歌手,老大為什麽那麽上心?
說完,獨孤朗不再說話,他帶上無線耳機,手機的雲盤裏點開一個視頻。視頻像素很差,尺寸也只有屏幕五分之一,畢竟是十多年滑蓋手機拍的。
一分鐘的視頻裏,穿着校服的郝運來朝鏡頭擺擺手,笑得天真爛漫。
“HIHI,獨孤朗,我是郝運來,答應給你錄一首好運來,說到做到哦!希望你,以後在小黑屋,也不害怕。”
“3.2.1,開始:疊個千紙鶴……”
很多年後,獨孤朗聽過一個故事,關于智者考驗徒弟,能否用十個銅錢,買東西填滿房間。最後,一個徒弟買了根蠟燭,用燭光填滿了房間,通過了考核。
每次回想這個故事,獨孤朗都會想:如果,智者其中一個徒弟是郝運來,他應該會站在房間裏,唱首【好運來】,用歌聲把房間填滿。那個畫面,應該很有意思。
但比起用燭光填滿房間,獨孤朗覺得歌聲更勝一籌。
雖然,燭光可以填滿房間,但只有郝運來的聲音能把獨孤朗暗黑的心房填滿、點亮。
……
第二天上午,郝運來出發前往【聲之時光】的錄制現場。車上,他給戴森發了短信。
郝運來:戴先生,你好,我到北市了,有空喝個咖啡?
他心裏有個小算盤,一頓飯1-2個小時跑不掉,喝咖啡,最快15分鐘能結束戰鬥。萬一真的有好感,喝完咖啡再吃午飯也可以。
心裏這麽想着,對方也回了:好的,你幾點方便?
他手指捏着手機屏幕,轉了轉,今天錄制到幾點還真的不清楚,他回複:明天上午11點,MI娛樂樓下咖啡廳。
戴森:OK
車剛好到達錄制現場,接待的工作人員是個很瘦的男生,寸頭金毛,左耳戴了個黑色耳釘。看表情很不好接近。
寸頭金毛打量着郝運來,看着很疑惑,他們公司怎麽派了個混血美男來音樂節目?
他不太禮貌地确認:“Lucky Hao,你會說中文吧?”
郝運來也不跟他客氣,冷漠回了句:“嗯,挺溜的。”
金毛掃了郝運來一眼,依然沒什麽好臉色:“跟我來吧。”
路上遇見不少工作人員,看見金毛都會禮貌喊他“小春哥”。金毛只會擡擡下巴,就當應了。
加侖湊到郝運來耳邊低聲說:“Lucky哥,你跟這個人有過節?這态度不大對勁……”
郝運來皺眉想了想,搖頭:“我沒見過。你待會給Jane姐打電話問問怎麽回事?”
加侖點頭應了。郝運來對加侖這個助理挺滿意,雖然年紀小,但有眼力勁,辦事非常細心。
他們跟着小春哥,走到休息室,一個姑娘跑過來,着急忙慌給他遞了一份文件和一個pad,郝運來瞄了文件一眼,是個樂譜。
小春哥手指在樂譜歌名上劃了一橫,冷笑聲反問:“你确定,他能唱這首?”
姑娘搖搖頭,低聲下氣地求饒:“小春哥,這都是導演組早選好的,我就是個傳聲筒。別為難我了。”
小春哥拿着樂譜,看了姑娘一眼,又看了眼郝運來,撓撓寸頭,跟姑娘說:“跟你老大說,要是的演出事故,與我無關,亂七八糟……”
小姑娘被訓得滿臉通紅,給小春哥鞠了鞠躬,然後又是一路小跑,離開了休息室。
小春哥把樂譜和平板遞給郝運來手裏,話術又成了另一套:“本來,這集的飛行嘉賓,是你們公司的李傑,後面他放了節目組鴿子,把你送了過來。但他的選曲,節目組沒法改。”
“現在是上午11點,我們1點會跟樂隊彩排,晚上7點錄制,時間非常趕,你可以抓緊練習。”
說完他抛下一句:“Good Luck!”,離開了休息室。
加侖從外面打完電話,剛好跟小春哥擦肩。他走到郝運來身邊,他平時很穩,如今臉上卻滿臉愁容,喊了句:“Lucky哥……”
郝運來拍拍旁邊的沙發:“坐下來,慢慢說。”
【聲之時光】是一檔音樂旅行類綜藝,6位固定嘉賓組成“臨時樂隊”,從選歌、改編、彩排到演出,全程記錄。走遍國內6大城市演出,北市是其中一站。
這一站,節目組首先邀約了李傑,李傑的卡位算得上流量唱将,可是彩排過程中,經常遲到不說,還非要搶主唱。
這個“臨時樂隊”的主唱,可是流行歌大佬陳嘉遇。一來二去,陳嘉遇心裏也不舒服。跟節目組商量故意選了幾首很難的曲子,想刁難李傑。果不其然,排練的時候,李傑要麽破音,要麽唱不上去,還有記錯歌詞的,旁邊的陳嘉遇卻完美碾壓。
兩人實力過于懸殊,李傑又死要面子,要求降Key演出。對于歌手來說,調Key很正常,但對于這種音樂節目,都是往高了調,沒見過往低裏調的。最後,節目組拒絕了他的要求,兩人鬧掰,李傑就退出了節目。
李傑退出節目,節目組一時找不到咖位、檔期匹配的。藝人敢得罪節目,經紀公司可不敢再得罪節目組了,為了補鍋,經紀公司主動建議用其他藝人補檔。
節目組先是看中他們新簽的流量鮮肉。但還咖位依然不夠,一來二去,公司高層,就把這塊硬骨頭丢給了Jane。因為她手裏,剛好帶着一個創作歌手:郝運來。
一個是流量鮮肉,一個是18線創作歌手,演唱實力不夠,肉/體和顏值來湊吧。經紀公司和節目組彼此妥協,最終變成這個局面。
郝運來默默聽完他的話,轉頭問:“我們公司還來了其他人?誰啊?”
加侖推了推眼鏡,如實說:“天傲,你應該沒聽說過。其實,二換一沒問題。但節目組已經選好的曲子不能改,所以,你和天傲,依然要幫忙分擔兩首難度很大的歌。”
“Jane剛剛提醒你,這個節目雖然是錄播,但現場有觀衆,千萬不要像李傑似的硬出風頭,安安分分把節目錄完就成。”
郝運來拿着小春哥留下來的譜子,最上方寫着歌曲名稱:【不吐不快】。
加侖一看,瞬間皺眉,擔憂地看着郝運來:“Lucky哥,這首還是粵語歌?”
郝運來點點頭,不止是粵語歌,難度還很高。雖然,這是首小衆冷門慢歌,不但音域跨度很大,而且歌詞非常緊湊密集,開頭四句,每句25個字。結尾一句,還長達33個字無斷點,意味着歌手要一口氣完成。
某音樂APP上有個歌單,叫“這些歌唱得要麽斷氣要麽憋死”,其中就有這首歌。這首歌的原唱歌手在自己演唱會上也很少唱這首,足以說明它的難度。
加侖小心翼翼看着郝運來:“Lucky哥,我們能唱嗎?”
郝運來非常清楚,以他目前的名氣,上了節目唱得好,未必多少人記得。但要是唱砸了,就是被反複鞭屍的黑歷史。
換別人,估計就撤了。但郝運來不是這樣,他享受挑戰。
初中的時候,學校舉辦歌唱比賽,一等獎就是獨孤朗那款自行車。郝運來本來想低調做人,不抛頭露面,費事招蜂引蝶。可是,他真的很想賠一輛自行車給獨孤朗。
于是,他瞞着獨孤朗參加了歌唱比賽。決賽的時候,也是指定曲目,讓他表演。當時,他中文不流利,偏偏指定了一首國風歌曲。
他相信自己可以,最後也證明他确實可以。他永遠不會忘記,現場的歡呼聲,以及把自行車送給獨孤朗時,他的驚慌失措和難以掩飾的開心。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可以通過歌聲,取悅在意的人。于是,素來低調的郝運來,願意進入喧鬧的娛樂圈,成為一名音樂創作人。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來都來了,就試試呗。
他翻了翻手上的樂譜,跟加侖說:“加侖,鎖門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