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Chapter 2

谷小鶴提醒喬沐，利用休假的兩天趕緊惡補林西哲出演過的影視劇。

其實不用谷小鶴提醒，喬沐過往閑暇時間，圈內新人的出圈爆款作品，他都反複研究過。

圈內盛行一句話：小紅靠捧，大紅靠命。

但其實，有人願意捧，那也靠命。這圈子不乏努力的人，豁得出去的人，有天賦的人，但最後誰能出頭誰被埋沒，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有一點喬沐能确定，林西哲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非科班出身，據說是理工科學霸，大學沒畢業就被圈內某大制作網劇選中，出演男一號。

劇本非常精良，雖然是網劇，但無論服化道、制作班底還是宣傳，全都是頂配。

這劇播出以後，引起了全網好一陣沸騰，口碑極好，全是自來水熱情宣傳，第三方平臺打分9.8，締造了網劇近十年的神話。

幾乎是一夜之間，林西哲晉升成為內娛頂流，22歲的年紀，咖位不咎于視帝。

參演前還是素人，沒有團隊沒經紀人，劇播出後，星耀主動抛出橄榄枝，以豐厚的待遇及資源配對将其簽到麾下，讓界內最頂尖的經紀人張令秋親自帶他，不可謂不重視。

星耀是喬沐大學四年努力奮鬥的終極目标，到如今想都不敢想。

當時林西哲簽約那天，熱搜頭條全程直播，喬沐坐在電腦前癡癡地看了一整天。

說不上什麽心情，只知道那晚直播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靈魂出竅，不在狀态。

人與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雲泥之別。

林西哲那部網劇，是一部原本頗有争議性的僞骨科題材，哥哥的人設叛逆乖張，對外是狠戾霸道的底層混混，對妹妹卻寵愛至極，兩個人的愛情經歷了無數風雨，最後修成正果。

Advertisement

劇只有二十集，喬沐幾乎是一幀一幀看完的。

林西哲的表演沒有任何技巧，但這個角色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制，跟他的外形和氣質極其契合，演出來非常打動人。

喬沐跟着劇情，好幾次看得流了淚。

大結局看完，很長時間走不出來。

所以，對于林西哲，他雖然羨慕，但不嫉妒，這個人是有天賦的，有靈氣，還有一種傲骨，那是沒有被圈子傾軋浸染過的，純粹的傲骨。

初入校園的時候，他也曾經是這樣，備受矚目，自以為前途無量，整個人都是意氣風發的。才短短一年時間，他就被徹底磨平了棱角，整顆心收斂得，幾乎要不認識自己。

喬沐本以為林西哲會繼續主攻電視劇，趁勢頭拿下視帝，沒想到簽約星耀之後，他卻轉型拍電影，再沒接過一部劇。

不僅如此，他還拒絕綜藝、代言，以及一切電影之外的公開活動，除了電影宣傳，他幾乎不露面。

媒體稱他是高冷、野心勃勃，他和他的團隊也從未解釋。

那之後，他只拍過四部電影，雖然票房因為他的頂流效應和大制作宣傳，都很拿得出手，但喬沐以業內人的眼光，隐隐感覺林西哲的發展路線其實危機不小。

這四部電影，據說都是他本人接的，純粹按照對于劇本的喜愛度接的，不考慮任何商業層面的東西。

然而，一個獎都沒拿到。

喬沐羨慕他的自主權，更羨慕星耀破天荒這樣給一個新人自由度，可謂是榮寵之至了。

然而，這些劇本不僅冷門，在喬沐看來，沒有一個是真正适合林西哲的。

他未經雕琢的演技，成為大屏幕上掩藏不住的短板。

在今天以前，那是別人的事，他甚至連點評的資格都沒，但如今簽了契約，他很希望能為林西哲及其團隊做點什麽，發揮一些替身之外的價值。

文藝片，算是冷門題材裏，最有可能沖獎的類型。

喬沐很認真地想，假如契約期這一年的三部作品，有一部能為林西哲拿到幾個獎項，那他在電影圈的地位就穩了。

契約結束，自己拿錢遠走高飛，也就問心無愧了。

這一天半的時間，喬沐将林西哲走紅後出演的電影，又全部重溫了一遍。在電腦筆記裏，他寫了十萬字的角色和演繹分析，提出了大量修改的方向及心得。

當然，這份筆記他只能珍藏，以他的身份是永遠沒資格拿出來的。

進組的前一晚，鑒于保密協議，喬沐看不到劇本，除了知道是愛情文藝片以外，對電影的情況一無所知。

他思量了很久，給經紀人張令秋發了條微信：

「張哥，可不可以給我提供林西哲先生的聯系方式，我想就角色的問題跟他提前溝通對接一下。」

微信編輯完，喬沐不讓自己糾結，一股腦發了出去，然後眼睛一直對着屏幕，直到看得酸了，夜已深了，才收到一條簡潔的回複。

「沒這個必要，你戲份不多。」

喬沐愣了很久，最後垂下睫毛，認真回道：

「好的，張哥晚安，明天劇組見。」

不出意外的，沒有再收到回複。

張令秋十分珍惜林西哲，拍戲進組期間，他基本時刻陪同。

就如業界在傳的，林西哲這個人有潔癖，厭惡應酬，電影之外的事宜，都是由八面玲珑又精明世故的張令秋代勞。

喬沐輾轉反側，始終睡不着。

晚上直播的時候，因為心情好，吃得超了，胃又在情緒不平靜的情況下，不太能消化。

這會難受至極，隐隐有些低燒。

喬沐撐着身子起來，就着涼水喝了一顆退燒藥，藥有輕微的安眠成分，後半夜，發了些汗，總算沉沉地睡了。

鬧鐘響起的時候，喬沐猛地坐起身，好半天沒清醒。

拉開窗簾，外面天還是黑的。

他的戲只有晚上一場，張哥說下午趕到劇組就行，但喬沐做事認真，想等劇組開工就趕過去，提前熟悉情況。

心裏有一種澎湃，一路上，随着地鐵站牌的報幕聲，一次比一次激蕩。

這是他的專業，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算算時間，也有一年沒進過組了，甚至沒再感受過這個圈子的氛圍。

雖然是替身，按契約連署名權都沒有，但能真正出現在電影屏幕上，哪怕是個背影，對他來說，也算圓夢了。

天邊晨曦拉出金色的光線，綿延了近一個月的陰天，竟然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轉晴了。

喬沐帶着笑，挂着同城快遞寄給他的工作牌，挺直身子走進了今天的拍攝基地，荊州影視城。

冬季是荊州影視城的拍攝旺季，游客少，外圍安保設施多，通常大制作的、保密要求高的電影會選在這個時間段在這邊拍攝。

喬沐挂着工作牌，一路上暢行無阻，這讓他難免感慨，從前蹭劇組時，總跟着工作人員後面，做賊一樣溜進來。

成功了，等待他的是厚着臉皮的四處客套。失敗了，會被外圍的保安毫不留情地轟走。一路上調整心情，到家洗把臉睡一覺，就開始準備明天的行程。

那樣的日子很苦，可苦着苦着，漸漸就沒有感覺了。

後來直播的流量有了些起色，有産品找他做推廣，有收入了，他也就死了那顆擠進演藝圈的心，安分做起了網紅。

如今看來，真像是一場夢。

林西哲的助理小趙也在，一看見他就主動招呼他過去，态度比起簽約前的場面化，明顯熱情了不少，倒讓喬沐有些不自在。

為了打破尴尬，喬沐主動說話，“裏面已經開工了？”

“嗯，”小趙難得的有絲頹喪，壓低聲音說，“林哥要現場改戲，女演員那邊不同意，編劇和導演正兩邊勸呢。”

“噢。”

喬沐不敢多話，他知道圈內的大腕，無論老一輩還是新蹿紅的，很多時候對劇本不滿意，會在現場提出二次創新的想法，這向來是個很難協調的問題。

穿過層層人群，小趙轉頭沖他比了個噓，就将喬沐帶到一側角落，讓他隔着段距離看向布景內。

喬沐第一次在現場見到林西哲本人。

看妝造是一部民國戲，他一身襯衫、馬甲、西褲，很典型的民國貴公子形象。

林西哲身材修長，身高不低于185，因為比例極好，看上去還要更高。雖然看得出年紀很輕，但氣勢有明顯的壓迫感。

喬沐真正感受到了頂流和普通藝人的差距，更別說和他這種小網紅比。單說氣質和顏值，能生生把滿場的人襯得像黯淡無光的背景板。

沒有人能忽略林西哲那貴氣逼人的存在感。

女一號是目前的電影圈二線，黎凜杉。喬沐很欣賞她的戲，傳神，有辨識度。

這會，她坐在真皮沙發上，一身貴族小姐打扮，禦用化妝師正蹲在身前給她補妝。她略帶咄咄逼人的目光，在林西哲和拿着本子的編劇身上穿梭，看起來很不滿。

林西哲沒看她，從喬沐的角度，只能遠遠看見他微擰着眉，旁邊站着張令秋，張令秋側頭在跟他說什麽。

喬沐眼睛像被吸住了一樣，在林西哲身上再沒能移開，張令秋跟有感應似的，忽然轉頭朝他看過來。

下一瞬，喬沐聽見他隔着人群沖他喊：

“小喬，你來得正好，過來，讓周導跟你講戲。”

喬沐來不及回答，人已經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臨近林西哲和張令秋身邊時，林西哲猛地退了一步，動作明顯得，讓喬沐想忽略都壓不住心裏霎時間升騰起的一股刺痛。

他果然有潔癖，所以自己在他眼裏，是什麽避之不及的髒東西。

喬沐沖張哥點頭，又将目光投向導演，袖子裏，手指緊緊握着，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麽。

無所謂。

他跟自己說。

周導将他叫到一邊，照顧他是新人，一場戲講得很仔細。

喬沐聽着聽着，手心就沁出了汗。

一場□□戲，他是一個地痞流氓，混進舞池，将醉酒的女主角挾持到樓上房間……那個房間，正是男女主即将新婚的新房。

喬沐下意識地問：“我是林老板的替身，為什麽會演別的角色？”

這時張哥走過來了，咳了咳，示意編劇跟他解釋。編劇是個年輕姑娘，被他這一問也有點不自在，格外嚴肅地說：

“因為女主角是醉酒狀态，她誤以為你是男主。所以從她視角，看到的就是男主。”

喬沐懂了，側頭，剛好迎上林西哲犀利的眼神，那目光不只是倨傲，甚至帶着藏不住的…厭惡。

喬沐不再看他，繼續專心聽導演講戲，腦子裏卻不禁捋好了現場的情況。

大概是林西哲不滿意這場戲，想臨時改劇情，女演員和編劇不認可。所以現在，林西哲擺明了本尊不會上陣，而他來得正好，像一場及時雨？

喬沐輕身嘆氣，總算明白了林西哲對他的厭惡和敵意是哪來的。

敢情在對方眼裏，自己是個輕薄了他未婚妻的地痞流氓？

還真是，入戲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