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Chapter 3
戲講完了,喬沐表示沒有問題,工作人員領着他去休息室換衣服,做造型。
因為這場戲是以女主視角拍攝的,喬沐換上了跟林西哲同樣的服裝,只發型因劇情需要,更“桀骜不馴”一些。
喬沐再度走出來時,全場不少人都在看他,有人悄悄說:“還真是,人靠衣裝。”
旁邊人看了眼林西哲,趕忙提醒,“噓。”
導演示意他走到布好的景裏,女主角因為醉酒,離開了舞池,這會靠在通往二樓的走廊上,臉上補了妝,呈現一副醉意明顯的樣子。
導演一聲“Action”,喬沐心中一凜,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女主,俯身用力一撈,女主就跟沒了骨頭似的,被他強迫帶着往樓上走。
不愧是黎凜杉,說醉酒就跟真醉了似的,腳步完全虛浮。喬沐只能咬牙,加重力道,将人半撈半提,靠手臂的力量把人往樓上帶。
他平時有健身練力量的習慣,臂力不小,這會倒不是嫌累,是擔心這麽個提法,等下戲的時候,女主角的腰怕是都青紫了。
喬沐很是過意不去,但更不想NG,只能咬牙演着。
攝像機有兩架,一架在身後一路跟拍,另一架從二樓轉角俯視的角度拍正臉。
走廊光線昏暗,喬沐鑒于自己和林西哲長相輪廓的差異,不想增加後期工作量,微側頭,将臉靠近女主頸窩,隔了段距離,但顯出一種“急色”的貪婪,更符合故事設定。
因為這會女主酒意上來,是犯困地閉着眼的。
導演眼睛一亮,暗嘆這年輕人有天分,沒說話,只緊盯監視器。
林西哲不知什麽時候也走了過來,站在導演身後,目光幽深地看着屏幕,唇角繃得很緊。
下一幕是在新人的婚房,偌大的房間裏一派喜色,紅色床品的雕花大床,錦被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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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一片漆黑,只從門口灑落了一小片走道的黃光。
喬沐将人看似兇狠,實則重拿輕放地扔在了床上。
女主角眉頭緊蹙,因為嫌熱,在錦被上難受地扭了扭,尋找舒服的入睡姿勢。
喬沐按劇本寫的,冷笑着将床頭燈打開,以俯視的角度打量女主的睡顏。
女主角被光線刺激,緩緩睜開眼,迷離地看向他,鏡頭着重于拍女主的臉,喬沐展現的是一道壓迫感極強的、罪惡的背影。
喬沐額角有汗滲出,他沒演過這種角色,大學四年排演過無數劇本,每回留給他的也不可能是這類角色,導致他心裏在打鼓。
想到合約,想到前一刻林西哲藏不住的厭惡,較量似的,喬沐把心一橫,往床上的女主角身上狠狠撲上去。
女主角擰眉看他,開始掙紮,喬沐控制好力道,捏住她一雙手腕,“老實點!”他像個真正的地痞流氓,用兇狠的語氣威脅。
手卻始終拿捏分寸,生怕用大了力道。
女主角似乎看清了他的臉,誤以為他是喝了酒的男主,掙紮得更為明顯,帶着惱羞成怒的味道,奮力沖他怒吼:
“寧哥哥,你幹什麽!給我下去!”
這是林西哲在劇裏的名字。
喬沐不管不顧,基本上已經入了戲,俯身輕嗅女主角的頭發,風流又邪惡……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黎凜杉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是劇本上沒有的,全場都震驚了,導演一時間甚至忘了喊“Cut”。喬沐更是被打懵了,腦子裏嗡嗡作響,但導演不喊停,他只能接着演。
就是劇本被改了,他有點拿捏不住怎麽往後演,汗大顆從額角滴落…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林西哲帶着壓不住的憤怒,提聲喊了“Cut”。
喬沐跟如獲大赦似的,趕忙起身,臉已經燒得通紅,低着頭跟黎凜杉道歉,“對不起黎姐,冒犯了。”
黎凜杉也起了身,關切地湊近看他的臉,“不好意思啊小喬,我剛一時就感覺該那麽演,手上沒把握好力道。”
“沒事沒事。”拍這種戲,喬沐自帶罪惡感,根本不在乎自己挨的耳光,就怕冒犯了女演員,讓人家不舒服。
兩人走到導演跟前,編劇也過來了。
喬沐發現,林西哲的臉色比剛剛見到他時還要臭,仿佛那一耳光不是自己挨的,是他挨的,冒犯了他尊貴的身份似的。
喬沐沒說話,等導演吩咐,倒是黎凜杉先開了口。
“這裏女主角也沒醉到斷片,即便誤認為是寧哥哥,也不可能屈從吧。她一個大家閨秀,婚禮還沒辦,怎麽可能聽之任之?”
導演皺眉,不待開口,編劇站出來解釋:
“黎姐,是這樣啊,這場戲就是陰差陽錯,為後面的反轉劇情做鋪墊。如果你覺得邏輯不對,可以演繹得更醉一點,不用那麽清醒。”
黎凜杉臉沉下來了,顯然不認同這個說法。喬沐在一邊能猜透她心思,這麽演法,女主角的形象會被影響,以她的咖位,當然不可能接受。
喬沐選擇閉嘴。
“黎老師,堅持不删掉這段戲的人是你,留白處理也不肯。”林西哲忽然冷笑,“那你這一耳光,是想将男主的高光全打掉,好轉到你身上塑人設?”
黎凜杉也不是好惹的,不管不顧當着衆人的面說:
“這是男主嗎?這是輕薄女主角的地痞流氓,觀衆看得清清楚楚。盡管他在女主角眼裏是男主,但如果男主做出這種事,我認為剛那一耳光打得合情合理。”
編劇敢怒不敢言,雖然她在業界也小有名氣,資歷到底不如黎凜杉,當衆把人得罪,以後的路不好走。
導演終于表态了。
“小黎你先別激動。按劇本設定,這時期女主角對男主屬于愛令智昏的狀态,尤其醉酒以後,人的理智往往會向情感妥協。”
黎凜杉一早就跟林西哲嗆得水火不容,這會心情暴躁得很,沖着導演也提了音量。
“你意思是我演得太過剛烈?”
“有一點。”周導在片場向來公事公辦,從不會因為誰咖位大就給人留面子。
“但你剛剛的演法,也給我提供了靈感。”他示意編劇出來說。
編劇卷着劇本,一張臉很是板正。
“如果女主角醉得沒那麽厲害,那這場戲就是一場動作和情緒都更為激烈的對手戲。”
她轉頭看向喬沐,眼梢卻是望着林西哲。
“你懂我意思嗎?”
喬沐咽了咽口水,“你是說,我也要更強勢一點?”
“是殘暴。畢竟你不是真的男主,你是地痞流氓。”
喬沐握緊手指,只感覺好不容易風幹的汗,又細細密密滲了出來。
他下意識看向林西哲,卻意外看見對方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勾了個笑,鮮少被人看見過他的笑臉,雖然好看得像造物主的恩賜,但在這個時候,卻沒來由的讓人害怕。
“我沒意見。”
話是沖着導演說,林西哲的眼神卻幽深地從喬沐臉上剮過。
喬沐打了個寒顫,趕忙收回視線。
對面,黎凜杉很認真地皺眉想了會,覺得這樣确實合情合理,“導演,我OK了。”
喬沐松了口氣,他可不想第一天上工就夾在中間當炮灰。
不管誰打誰,反正捋順了就行。
兩人往回走的功夫,黎凜杉轉頭看他,很嚴肅地說:“等會我還是會那樣打你,同樣的,你沖我下手的時候,也不必有顧慮,咱這是拍戲,只要鏡頭效果好,我不介意任何東西。”
“好的,謝謝黎姐。”
說是這麽說,喬沐心裏一點沒底,他一輩子沒跟女人動過手,要在鏡頭前打女人,真是可怕到糟心的體驗。
第二次開場。
卧室裏,昏黃色燈光下,喬沐流着汗,惡狠狠将女主壓在身下。
女主說出臺詞以後,果然以同樣力道,火辣辣地抽了他一耳光,直打得他臉色發白,懷疑半邊臉頰已經腫了。
按照改動後的劇本,他這時憤怒至極,撕破了先前僞裝出的最後一絲憐香惜玉之心。
左手狠戾地擰住女主兩只細瘦的手腕,右手毫不留情地一耳光扇下去。
喬沐沒敢真打,只做出了專業的架勢,反正後期有音效。
喬沐正準備繼續演,導演隔着擴音器喊了“Cut”,不滿的聲音自兩人頭頂傳來,“沒吃飯還是怎麽的?打耳光不會?”
喬沐準備起身,導演喊,“繼續往後走。”
黎凜杉用眼神鼓勵他,讓他敞開了演,喬沐咽了咽口水,這回用了兩分力道,演得足夠逼真。
男人的手重,那一耳光下去,黎凜杉的臉瞬間就紅了。喬沐心裏很不安,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演,将右手狠掐了掐女主脖子,接下來開始撕衣服。
他只做了架勢,嘴裏喊着兇惡的臺詞,額角的汗直往下滴,滲透到豔紅色枕頭裏,看着像人血一樣,觸目驚心的。
整個拍攝現場,氛圍肅殺至極,導演緊盯着監視器,眉毛緊鎖着。
他是不大滿意張令秋和星耀強勢介入,重要戲份找替身上陣的,進而也對新晉頂流林西哲頗有微辭。
這圈內他合作過的大腕多了去,老牌影帝也沒這麽多事,反之敬業得很,能不用替身就不用。
現在局面已經這樣,他只盼着這新人替身少出些幺蛾子,別耽誤進度。
畫面裏,女主的掙紮逐漸顯出了哭意,黎凜杉入戲很深,演得惟妙惟肖。倒是喬沐實戰經驗少,又顧慮重重放不開,一件本就敞開的旗袍衣領撕了半天,還是只有撕的動作。
鏡頭從俯視角度拍,這會正給到黎凜杉臉部特寫。
脖子以下拍不到的地方,她不想再NG,看喬沐拖拖拉拉的勁兒,心裏一股子煩躁,把心一橫,自己扒拉兩下,就按劇本要求的,呈現出一副香肩半露、被欺淩的痛苦模樣。
喬沐的汗滴得更多,被黎凜杉演員的信念感震撼到,終于暫時放下了顧慮,按着劇本将一場波折重重的戲演完了。
其實這場戲尺度不算大,到女主角露肩那裏,鏡頭就切換到遠景了。
監視器後面,林西哲的唇角緊繃,全然沒了先前表态時的那股勁,只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畫面裏自己的替身,那個叫喬沐的網紅。
十八線都不算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身上某些東西恰好打動了他,就那種人,一輩子也別想有機會靠近他。
只是,一場戲下來,林西哲說不上為什麽,一雙眼睛好似怎麽也無法從監視器裏那個背影上挪開。
最後一幕,女主角躺在床上,淩亂地陷入了半昏迷狀态。
得逞的歹徒嚣張跋扈,抓了抓頭發,意猶未盡地躺靠在床頭抽煙。
燈早已在混亂中熄滅,鏡頭裏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一點火光忽明忽滅,那個輪廓寬肩窄腰,靠在床頭,痞痞地抽着男主角的雪茄。
鏡頭外,林西哲擰緊手指,忽然胸口傳來一陣刺痛。
這張臉似曾相識,他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可是,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