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蘇昱晖，你怎麽病成這樣了？
第63章 蘇昱晖，你怎麽病成這樣了？
蘇昱晖弓着身子側卧着，雙手還捂在耳朵上，雙目緊閉，發出細微的鼾聲，睡得很沉。周可安半跪在床邊認真看着他的睡顏，愛慕之情都要溢出來了。
外面水鳥飛過輕輕叫了一聲，才把周可安的神智拉回來。他起身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在蘇昱晖的背包裏翻找起來。
很快，他就找出一對新的耳塞。走到床前将耳塞用力捏細，捏成可以塞入耳朵的細長條。周可安彎腰輕輕地将耳塞塞入蘇昱晖的耳朵，這樣外面有什麽聲響，都驚動不了他的睡眠。
做完這一切，周可安就靜靜坐在床前，目不轉睛地看着蘇昱晖的臉，守着他睡覺。他很享受蘇昱晖需要他的感覺，以前總覺得蘇昱晖那麽高不可攀，長得帥又有錢，還有個好工作，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周可安羨慕不來的。
如今他受了應激性創傷，變得脆弱，連放炮聲都能吓到他，周可安反而覺得自己離他近了一些。癡癡地望着那張迷人的臉，周可安甚至生出自己貼身照顧他，他慢慢或許會愛上自己的想法。
在蘇昱晖房間坐了半個小時，他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周可安吓了一跳，生怕驚醒蘇昱晖，掏出手機連忙接了電話，聲音很輕：“喂。”還緊張地回頭看蘇昱晖是否被驚醒。還好蘇昱晖戴着耳塞，并沒有動。
電話那頭傳來主管不耐煩的聲音：“周可安，你到哪裏去了？還有那麽多房間沒打掃，你要幹就好好幹！”
周可安連忙壓低聲音：“我幫客人收拾房間，稍微久了一些，我馬上打掃其他房間去。”說完連忙挂了電話，再不敢耽擱，輕手蹑腳出門将門輕輕帶上，連忙去打掃別的房間。
蘇昱晖一覺睡到中午飯來，被敲門聲吵醒。他起身穿鞋去開門，迷迷糊糊還沒回過神來，接過護工端來的餐盤，這才發覺一邊耳朵裏塞着耳塞。跟護工告別，取下耳塞将飯菜端回屋裏，蘇昱晖才回想起來自己發病時，周可安抱着自己的情形。
這是周可安第二次抱他。
第一次在醫院裏，那時候蘇昱晖還不知道周可安對自己的心思。這次回想起來，他對自己确實太不一樣了。蘇昱晖腦子迷迷糊糊，隐約回想起自己正惶恐不安時，他好像親了自己。
“唉……”坐在桌子前，蘇昱晖喪氣地捂着額頭，看着營養可口的飯菜，突然失去了胃口。他很沮喪苦惱，自己是在太沒用了，居然被鞭炮聲吓成那樣。
“你怎麽病成這樣了蘇昱晖。”他暗自在心裏罵自己，“有點出息好不好？”重獲新生的喜悅和信心，被應激創傷後遺症打擊得支離破碎。蘇昱晖很痛苦，曾經的天之驕子，擁有良好的體魄和心态，如今全都毀了，甚至發病時還需要借助那個瘦小的懷抱來安慰。
他覺得自己很失敗，明明在周可安面前他一直是給與者，現在自己不僅成了索取者。甚至明知周可安對自己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卻無法推開他，偏抱着他讓他彌足深陷。
蘇昱晖，你真是個窩囊廢！
痛苦地用手抱着頭，內心被失敗感充斥，蘇昱晖坐在床上，就這麽坐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日頭偏西，夕陽的微光從另一邊窗戶裏照進來，在他清瘦的臉頰落下光暈，蘇昱晖才慢慢直起身子。
無助地望着眼前波光微瀾的湖面，蘇昱晖光着腳踩着木地板，一步步往露臺走去。推開門，眼前豁然開朗，“呱呱”叫着的水鳥在湖面翺翔，風聲呼呼刮過臉頰，地板下湖水拍打着承重柱。
光腳踩着木地板，“嘎吱嘎吱”一步步來到露臺圍欄前，望着下方深不見底的湖水，蘇昱晖只覺得一陣眩暈。有那麽一瞬間，他好想不管不顧縱身一跳，跳進這湖水裏，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往前走了一步，望着深藍的湖水，深邃得似要将人吞沒。蘇昱晖上半身探出圍欄，望着湖水，大口大口喘息着，心跳加速，眼睛裏蘊着深深的恐懼，裏面私有什麽魔力，催促着蘇昱晖：下來吧，下來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就在蘇昱晖哆嗦着，一只腳剛跨上圍欄，身後一聲驚叫：“晖哥！”
蘇昱晖一下驚醒，這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麽，随即被沖過來的周可安一下攔腰抱住。
周可安抱着他死命往後拖，一邊拖一邊哭：“晖哥，你不要這樣！什麽困難都會過去的，我會永遠陪着你，你別這樣……”
他哭得聲嘶力竭，一雙胳膊死死抱着蘇昱晖的腰。蘇昱晖單腳站立不穩，兩個人一下都跌坐在露臺地板上。
周可安吓壞了，抱着蘇昱晖哭得稀裏嘩啦：“晖哥，你千萬不要想不開，這世上還有那麽多人需要你，天磊哥，還有我……”
蘇昱晖任由他抱着，沮喪地坐在地上捂着額頭，聽周可安滿心惶恐地哭着，從未有過的疲憊和無力感當頭襲來。蘇昱晖，你真是個loser。
湖面微風呼呼聲夾雜着周可安的哭聲，一瞬間，蘇昱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世界，怎麽面對周可安。
“你不要哭了……”蘇昱晖把臉埋在胳膊裏，哽咽着說了一句，便喉頭劇痛，再也說不出下句。在周可安撕心裂肺的哭聲中，他半晌才說出下一句：“我沒事，你別哭了。”
兩個人，一個身心重創，一個瘦弱可憐，在露臺依偎着，竟坐到了天黑。
“晖哥，我去叫護工來給你治療。”周可安跪在床邊，給蘇昱晖掖好被角，望着那瘦削的面龐輕聲低語。
蘇昱晖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臉被照進來的月光籠罩着，人白如玉，卻那麽易碎。
周可安見他不說話，默默起身推門出去了。他被蘇昱晖的舉動吓壞了，一刻都不敢離開他，飛奔着去叫了護工，又以極快的速度跑回蘇昱晖房間。
護工很快推着電療儀進來。他将電療貼片給蘇昱晖貼上，微笑着說道：“我下午來給蘇先生做治療，您人沒在，是出去跑步了吧？”
蘇昱晖臉色慘白，閉着眼沒吭聲。
周可安連忙緩和氣氛替他回答：“啊……是的，晖哥出去轉了一圈。”
護工笑道：“湖邊空氣好，多出去走走有助于康複。”
見蘇昱晖不說話，護工轉頭看着周可安，“你和蘇先生認識？”
“嗯，認識的。”周可安沒多說，一雙眼睛緊張地盯着蘇昱晖，安靜地看他做電療。
蘇昱晖今晚沒吃飯，做完電療就睡着了。周可安就一夜沒離開，在他床邊守到天快亮了，才悄悄離開。
經過一夜的恢複，蘇昱晖第二天睜眼，心情已經平複了許多。慢慢撐着起身，早餐已經放在桌上了。
既然又活了一天，那就好好過。蘇昱晖起身洗漱，吃了早飯，換上運動裝準備去湖邊慢跑。
今天陽光明媚，湖邊鳥語花香，空氣濕濡又清新，輕拂在臉上，竟感覺毛孔裏都是濕的。蘇昱晖圍着湖先慢走了半小時，随後便戴着耳塞聽着輕音樂慢跑起來。一個半小時的運動，太陽直曬皮膚，把那一個月被囚不見天日的慘白皮膚曬得微紅。
蘇昱晖大口大口喘着氣，感受着胸腔裏的熱切跳動，血管裏熱血沸騰，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蘇昱晖展示活着的美好。
呼出一大口氣，蘇昱晖慢慢往療養院走，一路上有賣新鮮蔬菜和水果的老人向他兜售。這些蔬菜水果都蒙着清晨的露珠，仿佛前一秒還在樹上，下一秒就到了蘇昱晖面前。
蘇昱晖看上了老人籃子裏的脆桃，個大紅潤，透着清甜誘人的香味。他買了四個，老人用袋子給他裝起來，笑眯眯地地給他：“小夥子生得真好看，眼光也好。這脆桃又脆又甜，你吃完了喜歡又來買，我家還有很多，我每天摘一點來賣。”
“好。”蘇昱晖接過袋子，低頭看了一眼袋子裏的大桃子。突然覺得自己買的不是桃，而是活生生的煙火氣，一份有來有往的承諾。
回到療養院，蘇昱晖洗了個澡，便迫不及待削了個桃子，看着鮮豔欲滴的果肉，輕輕咬下一口，果然是脆甜多汁。蘇昱晖的心情也随着這新鮮美味的水果而好起來，大口大口吃着桃子，很快一個拳頭大小的桃就進了肚。
“真不錯，明天再去買點。”蘇昱晖起身将剩下的桃子放進小冰箱。
手指接觸冰箱的一瞬間，蘇昱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期待明天。
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桃，也能讓自己對生活期待起來。何況自己還有工作，還有同事和領導，還有弟弟……
蘇昱晖，你要振作。
輕輕阖上冰箱門，蘇昱晖突然對未來有了期盼。他從行李箱裏拿出快被塵封的筆記本電腦，破天荒地給自己沖了杯咖啡，放着自己最喜歡的音樂，吹着和煦的風，開始重拾被綁架之前的工作。
工作群裏聊天記錄好多未讀消息，蘇昱晖一條條往上翻，一條條看項目進度，看到最後一頁，終于知道項目現在到哪個步驟了。
“兄弟們，我回來了！”工作群裏，許久沒發言的蘇昱晖突然發聲。
“蘇昱晖！你好點了嗎？”
“你小子害我們擔心死了，回來得請我們吃飯。”
“哥，你辦公桌上的巴西木葉子長得好茂盛！你看！”是蘇天磊的消息。随即，一張照片發過來，那巴西木葉子已經茂盛得把盆子都遮完了。
蘇昱晖臉上不自覺洋溢着笑容，回複道：“我好多了，這段期間辛苦大家了，等我回來請大家吃火鍋。”
群裏瞬間又沸騰起來：“好啊好啊，要吃單位門口那家，每天路過聞到那味兒饞死我了。”
“哥，你好好休息，項目有我們呢。”蘇天磊發言了。
蘇昱晖打字飛快：“我現在有空了，項目上的事我和大家一起做。張俊，你分配點任務給我。”
原本這個項目是蘇昱晖負責的，他離開後就由張俊負責。
“好嘞晖哥，有晖哥把關，兄弟們心裏有底了。”
……
群裏你一言我一句，蘇昱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和同事們奮鬥的日子。
他喜歡這群年輕的同事，大家都是年輕人，幹勁十足。單位領導也說過，蘇昱晖這個部門就是單位的新生力量。蘇昱晖和大家越聊越開心，終于找到了活着的意義和樂趣。
周可安進來打掃衛生，發現蘇昱晖正在和同事語音，聊項目上的事。周可安聽不懂那些專業的術語和他們聊的事情，但見蘇昱晖自信從容地給同事分析問題，臉上洋溢着久違的微笑，一言一語有理有據，耐心又細致。
蘇昱晖認真工作的樣子，看起來整個人都在發光。
周可安好喜歡這樣的蘇昱晖。他不自覺地癡癡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該打掃衛生了。他用極輕的動作仔細打掃整個房間，連犄角旮旯的灰塵都擦幹淨。
打掃完為生，整理好床鋪和蘇昱晖的衣物用品，蘇昱晖還沉浸在工作中。不過這時候蘇昱晖已經不打語音電話了，而是坐在電腦前，細長的手指飛快敲擊着鍵盤，屏幕裏是周可安看不懂的線路圖。
見蘇昱晖這麽專心致志，周可安只覺心裏十分安穩，便默默把蘇昱晖上午跑步脫下來的衣服拿到衛生間輕手蹑腳地洗了。
做完這一切，蘇昱晖還沉浸在工作中。周可安太喜歡認真工作的蘇昱晖了，這是他從沒見過的晖哥。他甚至暢想起來日後自己操持家務、蘇昱晖在職場光芒四射的情景。
他癡癡在蘇昱晖背後看了足足有幾分鐘，正起身準備離開。誰知他剛站起來，蘇昱晖抓起小冰箱裏的脆桃袋子遞給他，眼睛還盯着電腦屏幕：“早上買的，我吃着還好，你拿去吃。”
周可安以為他全身心都在工作上，沒想到他竟還注意着自己。看着那袋子裏的脆桃，周可安有些受寵若驚地擺擺手：“不，晖哥你吃吧。”
“拿去。”蘇昱晖這才轉頭看着他，臉上挂着不容置疑的神情。見周可安惴惴不安不敢接，蘇昱晖一皺眉，徑直将袋子塞到他懷裏：“拿着。”
周可安只得接着，看着袋子裏粉嫩微紅的桃子，周可安心裏比吃了蜜還甜。他赧顏一笑，沖蘇昱晖微微一笑，轉身跑了。
“這孩子。”蘇昱晖見他這麽羞澀，也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