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魏斯然覺得遇到了個精神病。
雖然他自己就是個精神科的醫生,仍然覺得十分離譜。
他上夜班上着好好的,突然被謝琰這麽猛地撞開辦公室門,不知道的以為自己欠了他幾個億沒還。
臉是冷的,說話很兇,感覺手裏要是有把刀,真能一下砍過來。
問來幹什麽也不說,個那麽高往那一站,整個氣場就是一個找茬打架的狀态。
然後過了一分鐘。
又突然沒了氣焰,還找自己要恢複記憶的藥,吃飽了撐着是麽。
他秉承着還是要對病人客氣的态度,語氣淡淡:“什麽失憶?挂號了嗎?”
謝琰:“……”
謝琰握着手機,真的尴尬地想原地去世。
慶幸自己還算冷靜,沒有直接說出斥責的話,誤會人家第二次了,昨天是情敵,今天的禽獸,要是剛真一拳揍上去,這關系得成死結。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輕咳了聲:“行,你等下,我先去挂個號。”
三分鐘後,謝琰拿着挂號單,再度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裏。
此刻身份互換,一個是醫生,一個是病人,往那一坐,半點也嚣張不起來。
魏斯然靠着椅背,微擡下巴:“說吧,怎麽回事?”
謝琰有點難以啓齒,一秒鐘換了八百個坐姿,仍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這雖然是精神科,如果有多動症,也是可以一起治療。”魏斯然盯着他的動作,揶揄道。
“不是,哥,你別吐槽我了。”謝琰無奈,“就是我昨天喝多了斷片,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麽,所以看看能不能想起來。”
“哦,斷片,你對林初霁幹什麽了?”魏斯然單刀直入,“或者,因為你斷片,以為我對林初霁幹了什麽?”
太聰明了啊你,謝琰在心裏感嘆。
“這是我們倆之間的隐私,不太好跟你講。”謝琰沒接茬,想了想,自己先做了診斷,“算了,給我開點銀杏葉提取物片或者曲克蘆丁片什麽的,改善下腦供血,我今晚回去吃了找找感覺。”
魏斯然聽笑:“你倒是把我的診斷先說了,挺厲害的。”
謝琰語氣稀松平常:“一點醫學小常識。”
他見着魏斯然在電腦上敲着診斷記錄,想了想,又開口:“再問你個問題,跟我的病無關的。”
魏斯然擡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屏幕上:“你說。”
“基于你對林初霁的了解,如果我對他做了點什麽,你覺得我應該什麽反應才能讓他不覺得難受或者尴尬。”謝琰斟酌言辭。
“我都不知道你幹什麽了,提供不了任何建議。”魏斯然道。
謝琰看着手上的挂號單,晃了晃:“我挂了號,醫生是不能向外透露病人的私人信息對吧?我告訴你了,你不能跟別人說,包括林初霁。”
“學醫是讓你鑽這種空子的麽?”魏斯然啞然失笑,“你說吧,我有醫德。”
“昨晚我把他強吻了,醒來就忘得一幹二淨,但是我們倆有個小號,反正彎彎繞繞他提醒我有這麽一件事。”謝琰三言兩語說清楚來龍去脈,直接當場出了櫃,“失憶就是最好的結果,我可以偷偷想起來,但不能讓他知道,你覺得呢。”
魏斯然點擊打印診單,饒有興致道:“你其實有了辦法,但需要我幫忙是嗎?”
“跟聰明人聊天就是不費勁,是有,也确實需要你幫個小忙。”
謝琰也笑了,表情變得輕松起來,“你就如實告訴他,我因為斷片失憶,來找你看病。然後你讓我別治了,反正也就一晚上的事,忘了就忘了,就這麽簡單。”
思路缜密,無懈可擊,也很順利給了彼此臺階。
魏斯然啧了聲,感嘆道:“林初霁被你看上,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太單純了,玩不過你。”
謝琰唇角微揚,語氣倒是挺走心的說:“當然是幸運,玩什麽玩,我認真的。我又不會欺負他,我會對他很好的。”
“嗯,不欺負他,然後把人家強吻了,吓得現在估計都手足無措。”魏斯然無情戳穿。
謝琰:“……”
行吧,這事兒确實是他做得不對,只能等追到了之後再好好道歉。
謝琰輕咳了聲,換上一副求人的态度:“那就拜托你了,現在就跟他發信息怎麽樣。”
魏斯然慢悠悠道:“那我有什麽好處?我把初霁當弟弟的,怎麽說也是自家人,我為什麽要幫你?”
“我是你的病人,我挂了號,這也是你診療的一部分。如果我因為這件事出了心理問題,你是不是得負責?魏醫生?”謝琰簡直把強詞奪理發揮到了極致。
魏斯然笑了,滑開手機打字:“說不過你。”
他把方才謝琰的話組織了下語言,給林初霁發送信息。
【魏】:剛剛謝琰來找我看病了
【lark】:啊!他怎麽了,也失眠嗎
【魏】:不是,他說他斷片失憶了,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想開點藥找找記憶
【lark】:……還真失憶了啊,怪不得
【魏】:嗯,你想他恢複記憶嗎
【lark】:……不想
【魏】:那我就跟他說沒必要恢複了,反正不影響生活
【lark】:這樣好嗎,是不是應該尊重他的意見
【魏】:沒關系,本來吃藥對身體也不好
【lark】:好,那聽你的,下周六等我忙完再找你,最近事情太多了
【魏】:嗯,注意休息
魏斯然把手機扔過去,擡了擡下巴:“行嗎病人,這個對話滿意的話,就別去醫院投訴我。”
謝琰笑着看完,誇獎道:“很自然,不露痕跡就轉達了我的意思,你真的很聰明,我有點喜歡你了。”
“別三心二意啊,喜歡林初霁就專心點,不然我真的會揍你,像你剛沖進來那樣。”魏斯然開玩笑。
“能不能翻篇了?不過我還是很慶幸他能碰到你這樣的醫生,他從小就一直孤孤單單的,我也挺希望他能有自己真正的朋友,現在看來是碰上了。”
謝琰發自肺腑道,點開二維碼遞過去,“加個聯系方式,等你哪天休息告訴我,請你吃飯。”
魏斯然伸手掃碼,加上,還不忘最後擠兌一句:“不會是鴻門宴,又要找我幫忙吧。”
謝琰起身,垂着眼看他,笑着說:“會給你包個大紅包的,不算賄賂,放心收。”
他拿了藥,再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不少。
一想到那件事,內心仍然起了層層疊疊的波瀾,無法平靜。現在回想起來,林初霁今天一整天的躲閃和緊張都變得有跡可循。
他居然吻了林初霁。
光是這個事實再腦子裏閃過,就心跳不止,可惜了,忘得一幹二淨。
謝琰垂下眼,點開小號,終于回複了他之前的問題。
【…】:如果是室友,我想對方跟你這位朋友一樣,不願挑明,只是當成一場意外吧
【…】:既然是意外,讓你這位朋友也不用再提,默契翻篇最好
林初霁方才跟魏斯然聊完後,其實就已經放松了下來。
此刻看到謝琰又是這樣的反應,徹底放心。
【。】:好,打擾你了
【。】:我會轉達我的朋友
謝琰收到他的消息,站在夜風裏垂着眼看着手上的藥,卻有點頭疼。
林初霁那邊倒是順利解決,但自己的問題還在,光靠這兩盒藥鐵定恢複不了,怎麽辦,不想就這麽不了了之。
就算……他們倆沒有結果。
留個念想也好,可以放在記憶裏好好珍藏。
謝琰轉身進了旁邊的商店,買了瓶和昨天一樣的洋酒,打算喝點找找感覺。
他回宿舍的時候,林初霁還沒回,于是給自己倒了些,邊喝着酒邊打開電腦開始修晚上拍攝的圖片,不自覺酒喝了小半瓶。
前味偏苦,後味甘甜,落在舌尖上的時候,像是被那種感覺席卷。
如果此刻,帶着這樣的味道吻上林初霁的嘴唇,應該是燙的,軟的,呼吸混亂的。
謝琰感覺心跳在沉悶地跳動。
仍然想不起來昨晚的任何細節。
但酒精卻讓他的知覺和意識都無限放大,很輕易地就有了旖旎的幻想。
“這是不對的。”謝琰喃喃自語。
指尖卻壓在自己的唇上,緩慢蹭着,模拟着貼合着的可能觸感。
那時候的林初霁在想什麽呢,肯定很害怕,很慌張,大概也會掙紮,然後被自己扣住而動彈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謝琰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
他低着頭,把那杯酒猛然幹了下去,又下意識倒了杯新的。
不能再想。
手指剛剛收緊,他聽到門口有聲響,于是轉頭看過去,跟剛進門的林初霁對上視線。
他的目光下意識就落在了對方的唇上,飽滿,嫣紅,微微張着,方才的所有想象此刻瞬間變得具象化,口幹舌燥。
喉結滾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
如果此刻正如昨晚。
是不是所有的記憶都可以重現,讓他能夠真切的感知到他的所有反應。
謝琰又在心裏嘆息,不會的,如果自己清醒着,也絕對做不出那樣的事。
林初霁看到了他手上的酒杯,震驚道:“你怎麽又喝!”
謝琰這才回過神,想要藏一下,桌上卻因為收拾得太幹淨,瓶子都無處躲藏。
他有些心虛地把手上的杯子推到一邊,半真半假道:“因為忘了昨天的事,想試着喝點回想,看看能不能記起點什麽。”
林初霁的臉頰瞬間爆紅。
忘了不是最好嗎,這還回想什麽,真是要命。
謝琰觀察他的表情,又說:“但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林初霁猛然松了口氣,慌張地抓過那瓶洋酒,在房間裏轉來轉去打算藏起來,低聲道:“忘了…就忘了啊,又沒幹什麽,非得想,是不是有病。”
謝琰盯着他通紅的耳根,低聲道:“好,不想,算了,忘了就忘了。”
“這還差不多。”林初霁臉上的燥意降下去了些,把酒胡亂塞進旁邊的儲物櫃,轉頭板着臉教育道,“不要再喝那麽多了,喝醉了辛苦的是我。”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謝琰坐在椅子裏,擡着頭,一語雙關。
為昨天的強吻道歉。
也為之前的誤會和失态道歉。
他有千萬句話想要跟他坦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會吓跑他。
林初霁愣了下,看着他目不轉睛看着自己,似乎想要透過自己的眼睛來獲取昨晚的記憶一般,更是慌張:“也不用這麽正式道歉,謝琰…我們…都不提之前的事了好嗎…還跟之前一樣……”
這句話幾乎已經是放在明面上了。
他仍然不知道謝琰到底是不是喜歡自己,但他想要恢複從前。
謝琰點了點頭,招手讓他過去:“看,這次我最滿意的一張,喜歡嗎?”
林初霁看向屏幕,是當時謝琰吐了一口煙霧當作背景,自己穿行而過的時候。
背後的霓虹和城樓都變得混亂不清,煙霧也模糊了五官,他像是游離于世界之外又陷入其中,很複雜又很生動的情感。
是這麽久以來,唯一一張沒有截掉上半截臉的照片。
“好看,真的好看,而且,也看不清是我。”林初霁誇贊道,“我覺得可以直接發了。”
謝琰嗯了聲,卻盯着那張圖沒有挪開眼。
他的視角和林初霁當然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在得知他們曾經親密的擁吻過之後,那團煙就像是變成了自己,借着風,輕輕落上他的唇。
是隐秘的愛意,非常抽象的表達。
謝琰又說:“如果我發出去,他們仍然會開我們的玩笑,會說你是我老婆,你不介意嗎?”
林初霁滑動鼠标的手停住。
縱然之前的确是有各種個樣的評論,但是他們倆對于這種話從來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做重複,但此刻,謝琰卻刻意提了出來,說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咬字放得特別輕,像是害羞,又像是強調。
“不……不介意…我之前就說了,反正也不知道我是誰,有什麽關系。”林初霁結結巴巴回答。
謝琰卻擡頭看着站在旁邊的人:“但你也會看評論,你知道說的是你,也不介意嗎?”
林初霁整個後背都繃得很緊。
他很怕謝琰下一秒講出什麽他無法回答的話,緊張得手心冒汗,連話都說不出了,只是搖了搖頭。
“好,那我發了。”謝琰點擊發送剛才就編輯好的九宮格,然後把手機放到他跟前,“想看就看,我去洗澡。”
林初霁哦了聲,曲腿坐在小沙發上,滑動着這組圖下面的評論。
謝琰的賬號是真的火了起來,歸功于自己和他的配合,剛一發出去,評論就源源不斷地彈了出來。
【我靠我靠最中間的那一張,這次居然有頭!】
【啊啊啊啊雖然看不清長相,但這朦胧的感覺,我已經腦補出一張巨好看的臉了】
【脖頸上的标記雖遲但到,謝老板對老婆一如既往的占有欲】
【上次占有欲強到直接删博,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删博是因為有人扒他老婆,為了保護隐私好吧,真男人】
【這樣挺好的,別扒人家,要是以後看不到漂亮老婆我跟你們拼命】
【講真,謝老板真的品行很好,上次我私信約拍,價格很高要拍私房照,他直接拒絕了,還提醒我注意保護自己,一秒轉粉】
【謝老板可能所有變态的拍攝想法只會實施在老婆身上,想偷他的相機看看色圖】
……
林初霁看多了這種調侃,從最初的不知所措已經變得坦然起來。
只是手一滑,在其中某一條評論上點了個贊。
【下次能不能雙人出鏡,拍那種老婆坐在謝老板身上的,不露頭也行,就是想看】
他倒吸一口涼氣,迅速點了取消。
但是沒用,已經被那個粉絲飛速截圖了下來,并且重新評論。
【我靠姐妹們,謝老板點贊了,他答應了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謝琰不輕易點贊,卻有個傳統。
凡是他點贊的評論,都是粉絲的要求,會照着完成,這已經成了彼此的一種默契。
很快,這條評論被點贊到了最頂。
下面全是嗷嗷待哺一樣的尖叫,看着字都吵得腦子頭疼。
謝琰出來的時候,看着林初霁正生無可戀地看着手機屏幕出神,整個人看上去蔫兒了一般,毫無活力。
他低聲問:“怎麽了?是不是評論講得太過分,我一會兒删一删。”
“不是,是我闖禍了。”林初霁閉了下眼,把手機遞過去,十分艱難解釋說,“手滑,真的是手滑。”
謝琰看到了最贊,瞬間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斟酌着回複粉絲的字句,邊安撫道:“沒事兒,我來解釋,不需要你做這麽大的犧牲。”
林初霁擡頭看着他,表情可憐巴巴的,的确是覺得要求尴尬。
但又覺得是自己闖了禍得負責,喃喃自語:“但是好不容易才幫你攢出來了熱度,一次删博,一次手滑,答應了不履行,你的粉絲熱情會被消磨光的。”
“沒關系的,你本來就是幫忙,出了問題也理所應該我來解決。”
謝琰垂着眼,手掌懸空在他頭發蓬松的後腦勺上,又克制收回,“林初霁,我上次就說了,你不需要對我用讨好型人格那一套,知道嗎?”
林初霁不說話了,緊繃着一張臉,表情看着卻仍然有自己的執着。
他只是不想自己的錯讓謝琰來處理爛攤子。
謝琰看着他一臉糾結的模樣,淡淡出聲:“好,就算你要配合,看到他們的要求了嗎?你坐我大腿上,你能做到嗎?跨坐或者側坐,如果你可以,你現在就先來試。”
林初霁咬住了唇。
他光是腦補那個場景,幾乎就和昨晚半被強迫的場景重疊……
他好像不能。
謝琰仍然盯着他的眼睛:“做不到就不要勉強自己,沒必要。”
林初霁那股燥熱蔓延全身,但仍然想着不能讓賬號前功盡棄,只能盡力說服他也說服着自己:“有什麽關系,反正就是兩個男生,坐個腿而已,不會怎麽樣的。”
謝琰真是被他的言辭氣笑,明明從表情到身體都這麽抗拒,就非要做是嗎?
他擡手直接關了房間的燈,停頓了好幾秒鐘,才違心低聲說:“那我介意行嗎?我不想跟你這麽多的身體接觸,行不行?”
林初霁被這句話哽住。
心說好心沒好報,也被氣了個半死。
憤然起身,抓着睡衣就往浴室沖,悶頭說出自己的心聲:“行,我本來就委屈求全勉為其難,那正好了。反正你是gay我是直男,是該注意我們倆之間的分寸。”
謝琰站在黑暗裏,徹底怔住。
剛剛翻來覆去說了那麽多違心的,但這句肯定是真話。
生氣了,怎麽哄。
-
周一的課總是很滿。
林初霁一整天都呆在教學樓裏沒出去,下了最後一節課就抱着一疊書直接去了圖書館自習,他的确也是暫時不想見到謝琰。
他單方面的被謝琰強吻,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強裝着表現得跟從前一樣,又被謝琰三言兩語劃清界限。
左右都不對,太難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謝琰也是想了一整天,才理清楚昨晚林初霁的糾結和生氣。
很心疼,是自己沒處理好,說不清講不明,才給他帶來了這麽多的困擾。
得換一種方式,或者說,換一種追法。
【蟹老板】:吃夜宵嗎,我打包回去
【lark】:不吃
【蟹老板】:在哪兒呢,九點了還沒回宿舍
【lark】:圖書館
【蟹老板】:行,那你接着看
林初霁關掉了手機的屏幕,随意看了一會兒,心煩意亂看不下去,索性打算回宿舍,只是再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了瓢潑大雨。
他站在圖書館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都撐着傘,沒有可以叫來送傘的人,只能安靜安在一邊等雨停。
但看着這雨的勢頭,一時半會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林初霁盯着遠處被風吹得亂晃的樹。
忽然間,就看見雨幕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沖鋒衣,舉着一把黑色的傘,大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因為跑得急,雨被風帶着打在他的臉上,連頭發都變得潮濕。
林初霁叫他的名字:“謝琰……你這麽巧也在這兒嗎?”
對方三五步跑到跟前站定,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帶着秋天的霧氣。
說話的時候,笑着看向自己:“怎麽可能是湊巧,就知道你不記得帶傘,那天也是,所以給你送傘來了。”
他倒是挺坦然的,林初霁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鬧了別扭又一整天不見,他也有點尴尬,只能伸手說:“送傘,那你給我帶的傘呢?”
謝琰晃了晃手上的傘柄,輕描淡寫道:“我就只有這一把傘,從高中打到現在。”
“……那你跑來幹什麽,炫耀你有傘麽?”林初霁輕聲吐槽着,別過臉不肯再看他。
是在打擊報複吧,因為昨天晚上的矛盾,這人可真幼稚。
“但我可以跟你分享,要不要一起?”謝琰偏了下頭。
林初霁擡頭看向天空落下的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明明站在了擋雨的屋檐,鞋尖已經被積水打濕。
他回想起昨晚,卻又固執拿昨晚的話來怼他:“你是gay我是直男,撐一把傘就有分寸感了嗎?”
“我們之前是怎麽相處的,就怎麽相處,這是你說的。”謝琰也拿他的話回敬道,“直男和gay不能撐同一把傘嗎?”
林初霁被噎住,無言以對,跟他對視了好幾秒,對方卻執着地撐着那把傘看着他,不避不讓。
他想不出反駁的話,好幾秒後,才妥協道:“行,走。”
他和謝琰擠在那把傘下,鑽入雨幕。
傘實在是小,雨實在是大。
林初霁因為謝琰昨天的話,在刻意避嫌,盡管已經沒了太多的空間,仍然強行拉開了一點點的距離。
但他能察覺到,謝琰是把所有的傘都傾斜向了自己,他的後背和左肩幾乎全部淋濕。
“你拿過去一點,感冒了又得照顧你。”
林初霁伸手握住傘柄,剛往那邊偏離了半分,又被壓了過來。
謝琰仍然保持着傘傾斜的方向,緩緩出聲:“我也想擋雨的,但我不知道什麽樣的分寸你才滿意,要不,我們重新來确定一下,我們之間關于分寸的問題。”
林初霁不說話,只是低着頭看地上砸落的雨。
他感覺到謝琰靠過來了一點點,溫熱的肩膀抵着自己的,很堅實,帶着青春蓬勃的力量。
“這樣的接觸大概是在合适的距離。”
“對,可以。”
因為一同拿着傘的關系,謝琰的手指不小心就會蹭到他的,林初霁想把手收回來,又被對方抓住重新扣在了傘柄上。
“手稍微碰一下應該也沒所謂,都是男生。”
“……沒關系。”
林初霁低聲回答着,卻感覺他壓上來的掌心滾燙,而逼仄的貼近,讓呼吸變得混亂,只是腳步被迫更快了些。
果然,如果要跟謝琰拍那樣的照片,的确是太為難自己了,他做不到的。
謝琰視線落在他的側臉,小心翼翼擡起手臂,伸手勾住了他的肩,把人帶進了自己的懷裏。
感知着手掌下的皮膚,探索着對方現在到底可以接受到哪一步的尺度。
林初霁呼吸一滞,瞬間彼此的距離拉到了最近,感覺被嚴絲合縫的包裹住了。
他替自己擋住了風,也擋住了雨。
然後聽見謝琰的聲音落下來,很正經,又像是帶了點私心。
“因為傘太小了,為了躲雨,只能這樣,你也不會介意吧?”